王守禮
1
這個故事是筆者親身經(jīng)歷的。
幾年前,我在河北武警二支隊下屬的一個中隊當排長。這個排駐扎在河北與山西交界處的太行山里,任務就是負責守衛(wèi)一個戰(zhàn)備彈藥庫。
這個彈藥庫四周山峰奇拔、峰巒高聳,山上森林茂密、青松翠柏重重疊疊,一遇刮風天,松濤嗚咽、整個大山如泣如訴,一片蕭殺,給人們一種悲涼凄然之感。
營房就坐落在山凹里,由于營房四周的山又陡又高。山上又長滿了遮天蔽日、遒勁挺拔的大樹,營房白天基本照不到太陽,宿舍內(nèi)很潮濕。墻壁上終年掛著水珠,只有中午太陽到了頭頂上時,戰(zhàn)士們才能把潮濕的被褥和衣服在淡淡的陽光下曬一曬。
太行山橫亙千里,到處是崇山峻嶺。我們排的營房很偏僻,離縣城井陘也有五十華里,得翻過三座大山,就連離最近的山村向陽村也有十幾里地。
我原來在省城省武警總隊報道組,因短篇小說《夜霧下的崗哨》榮獲全國武警部隊征文一等獎,部隊準備好好培養(yǎng)我,為使我得到更好的鍛煉,我被臨時調(diào)到二排這個全總隊生活條件最困難最艱苦的大山里來任代理排長。
我來二排后,發(fā)現(xiàn)住在營房附近村莊里的老百姓很少來砍柴割草,也從沒見過放牛放羊的老百姓在附近的山上轉(zhuǎn)悠。對于這個疑問,我問了在山溝服役時間最長的四班長呂文剛,他見我提問,臉上閃過一抹驚懼的表情,隨后給我講了一段驚悚的故事。
我們營房坐落的這個山谷形如蓮花,井陘人都稱這兒為蓮花山谷。坐落在蓮花山谷的這座彈藥庫據(jù)說是當年日本人修建的。蓮花山谷四周的大山幾乎都被掏空。
也不知從什么年代開始,在營房附近村莊里的老百姓和駐扎在這蓮花山谷中的戰(zhàn)士們中,流傳起一個可怕的傳說,說這蓮花山谷里住著一個吃人的魔鬼,魔鬼身高八丈,兩眼似銅鈴,嘴如簸箕,走路似旋風刮過。這魔鬼吃人時,只伸伸脖子,整個人便被它吞進肚子。附近老百姓沒人敢到蓮花山谷來也是這個緣故……
四班長呂文剛講到這里看看我,我沒言語,只是不信任地對他笑了笑。
四班長急了,他對我說:“王排長,你不要不信,這幾年還失蹤過幾個駐軍單位查庫的工人。后來全單位百十號人馬一齊出動在山上尋找,好幾天也沒找到人。按老百姓的說法就是讓魔鬼給吃了?!?/p>
我問:“四班長,你相信世上有魔鬼?”
呂文剛說:“我原來也不信,可接連丟失人,這蓮花山谷出的一系列蹊蹺事使我也不得不懷疑起來?!?/p>
四班長呂文剛是山東人,長得高大粗壯,脾氣豪爽,有什么事不會藏著掖著,說話也不會拐彎抹角。以他這樣的性格說出這樣的話,我覺得不會無緣無故,我的心不禁也緊張了起來。
2
清晨,空中煙雨蒙蒙,地下濕漉漉的。崇山峻嶺籠罩在一片灰白色的茫茫云霧中,從山林里不時傳來各種鳥的啼叫聲。
我領著三個班的戰(zhàn)士們在小訓練場上訓練隊列。地上濕漉漉的野草打濕了戰(zhàn)士們的軍鞋和褲腿。
訓練的地方雖叫訓練場。其實只是塊幾十平方米、長滿了亂草的小平地。訓練場一邊有棵粗大的、枝葉茂盛的核桃樹,樹上棲落著兩只鳥,它們此時隨著戰(zhàn)士們堅強有力的步伐而歡快地叫著。大山里很靜,靜極了。
突然,到作業(yè)區(qū)去換崗的林建存氣喘吁吁地往訓練場跑來。林建存跑到我面前,手指著遠處的作業(yè)區(qū)說:“王排長,長健不見了!”
我對林建存說:“什么事值得那么大驚小怪,還戰(zhàn)士呢,有話慢慢說!”
“是這樣,我到警衛(wèi)區(qū)換長健的崗,他的槍扔在崗樓一邊,人卻不見了。我在警衛(wèi)區(qū)找遍了也沒有他的影子。”
失蹤了一名戰(zhàn)士,這可事關重大,我立刻向上級領導匯報了這一非常情況,又馬上領著戰(zhàn)士們在山凹里的警衛(wèi)區(qū)搜尋了一遍,可以說像用梳子梳頭發(fā)那樣細密,可連吳長健的影子都看不見。
五班長傅寶軍對我說:“王排長,要不我們?nèi)ツ谴笊蕉纯纯?”傅寶軍所說的大山洞在山凹的最深處。高有五米,寬有四米,因常年沒人進去,顯得很荒涼,洞口樹木茂密,洞里面據(jù)說有暗河,所以整日從洞內(nèi)飄出蒙蒙云霧和涼涼陰風。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我對大家說:“不能讓我們的戰(zhàn)友這樣不明不白地失蹤。”我向那山凹最深處的山洞走去。身后戰(zhàn)士們都緊緊跟著我,沒有一個落下。
洞內(nèi)很潮濕,洞壁上往下滴著水。我們借著微弱的手電光往前慢慢摸索著,突然,頭頂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響聲,把精神高度緊張的戰(zhàn)士們一時嚇得如臨大敵。
原來只是幾只飛過的蝙蝠,大家這才松了一口氣??墒?。把山洞都搜尋完了,也沒找到吳長健的影子……
吃過晚飯,我把全排戰(zhàn)士集合到一塊開了一個動員會,讓大家近段時間、特別是晚上要提高警惕,上崗的戰(zhàn)士要子彈上膛,由原來的單哨調(diào)換成雙哨。
凌晨兩點左右,突然從警衛(wèi)區(qū)傳來兩聲清脆的槍聲。我的心一緊,知道出事了,趕緊從床上跳下來。
只三分鐘。隊伍便全副武裝排成了三列站在我面前。
我說,“警衛(wèi)區(qū)傳來兩聲槍聲,現(xiàn)在情況不明。二班守在營房待命,三班、四班隨我跑步去警衛(wèi)區(qū)。”
呂文剛一見到我就把我拉到一邊,把嘴附在我耳邊輕聲說:“王排長,剛才我們肯定是看見鬼了?!?/p>
“胡說!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怪,你別自己嚇唬自己?!?/p>
呂文剛說:“是真的,剛才我?guī)е鴦P和李彥在警衛(wèi)區(qū)巡邏,剛在崗樓前停住,就見從西邊的山上下來了一個東西,由于天太黑,看不清是什么,可是能聽到聲音,好像有千軍萬馬在行軍的聲音。那東西頭上有兩個發(fā)著綠光的小燈泡,我用手電一照,那東西已到了我們跟前。我把劉揚一推,自己往旁邊一閃,那東西從我們身邊過去了。它過去后卻沒走,又馬上折回了頭。兩只綠幽幽的燈光死死照著我們,
看樣子隨時要撲過來。我把沖鋒槍保險打開,把槍口對準那黑糊糊的東西一扣板機,想給它一梭子,可好像有什么東西支配了我似的,就是扳不動板機。當時我想只有傳說中的魔鬼才能支配人的靈魂,我有點手足無措,還是李彥見事不妙,從我身后沖天打了兩槍,那東西才被嚇跑了?!?/p>
我聽了呂文剛的敘述,心里也確實覺得不怎么踏實,既然世界上不存在魔鬼,那么,今晚呂文剛他們看到的會是什么呢?
難道吳長健的失蹤會跟今晚看到的這個東西有關?
我看了一下表,已是凌晨四點鐘,天馬上就要亮了。一切牛鬼蛇神都是見不得光明的。天亮了就什么也沒有了。
3
人們傳說的鬼神一類的東西都是無形的,昨晚呂文剛他們看到的東西雖然可怕,但卻是能看得到摸得著的東西。只要是有形的東西就好對付。
吃過晚飯,我讓六班長張青波帶兩個戰(zhàn)士警戒營房,我則帶呂文剛和傅寶軍到警衛(wèi)區(qū)去上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看看表,已到午夜。突然,一只夜貓子從不遠處的一棵樹上凄慘地叫了幾聲又飛走了。
這時,我隱隱約約聽到一種像大
河流水奔騰的聲音。我覺得血液立刻奔涌起來,頭發(fā)根也直直地豎了起來。在這漆黑的夜里聽到這種聲音無疑是真正地見到了鬼魂。
我把子彈壓上膛,把槍保險也打開,仔細尋覓著聲音望去。只見前面不遠處的山上有兩只綠幽幽的燈光飛快地往山下飛來。我們?nèi)齻€人隨著兩只燈泡的逼近,手中的槍也握得越來越緊。
那東西飛奔到山下后就立刻逼近了崗樓,開始這東西不算高大,但到了崗樓前卻一下子變得有幾米高。它在崗樓四周尋找著什么,突然,兩只綠幽幽的燈泡對準了我們。
這時我真清楚了,吳長健一定是被這東西禍害了。我血液上涌,沒有了一點害怕的感覺。我把沖鋒槍準星對準了那兩個綠光的中間一鉤板機,一梭子彈飛了出去。那東西一陣怪叫,接著亂蹦亂跳還想沖擊我們。呂文剛把槍里的二十發(fā)子彈也射了過去。那東西嚎叫著在原地掙扎起來,木制的崗樓被它一下子打碎了,一棵碗口般粗的大樹被它齊根斬斷,它四周碗大的石頭也被掃得四下飛濺起來。
我們?nèi)齻€見它受了這樣的重傷,卻還有這般威力,實在是了不得。
那兩只綠幽幽的燈泡雖不如剛才那樣亮了,但它蹦跳掙扎的勁頭還不見弱。我接過傅寶軍的槍,又對準那兩只燈泡打了一梭子。它抽搐幾下,然后躺在地上不動了。
我們?nèi)齻€知道危險已經(jīng)過去,但還是隱敝在大石頭后沒敢動。時間不長,六班長張青波帶著全副武裝的戰(zhàn)士們跑步趕到了。
幾個戰(zhàn)士拿著手電去看被打死的究竟是什么東西,這才發(fā)現(xiàn)那堆石頭似的東西不是別的,原來是一條水桶般粗、十幾米長的大蟒蛇。它的頭已被我們用槍打得稀巴爛。盡管這樣,我們誰也高興不起來,想起吳長健,我們的心很沉痛……
從這以后,蓮花山谷和周圍都平靜了。再也沒出過什么事。
4
那次,我去省城開會,專程去了一趟生物研究所,向老教授請教這么大的蟒蛇是怎么生存下來的?老教授告訴我。北方雖冷,但這條大蟒蛇居住的地方是個山洞,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山洞內(nèi)溫度也十分暖和,很適合大蟒蛇的生存。更主要的還因這條大蟒蛇生活在軍事警衛(wèi)區(qū)一帶,這里從日本鬼子占領時就是軍事重地,閑雜人干涉不了它。開始它只是吃些野兔之類的小動物充饑,以后逐漸長大了,胃口也就越來越大,一般小動物無法填飽它的肚子,它不得不開始攻擊起人類來……
我現(xiàn)在雖已離開了那山溝,走上了別的工作崗位,但我還是每年去蓮花山谷看看,去看看營房、看看那些可愛的戰(zhàn)士們,因為我無法忘懷這段經(jīng)歷。
責編章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