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澤華

一

“百草香”大藥房的掌柜鐘離春在自己的家中神秘失蹤，他的兩個兒子一大早便匆匆趕到縣衙報案：“昨夜家父身體不適，喝罷湯藥后就早早睡下了。今天早晨，我兄弟二人去給父親大人請安，房門竟是久扣不開。我們覺得事情蹊蹺，便奮力撞開房門。不料，只在床上見到父親的衣服，而我父親卻不見了蹤影……”。

“百草香”大藥房在廣州、武漢、南昌等地都有分店，鐘離春是宜昌首富，端的是本地的頭面人物。宜昌縣令傅浩德聽罷鐘離春大兒子鐘離病的訴說，不敢怠慢，馬上吩咐備轎，帶領(lǐng)捕頭衙役等上班人馬匆匆趕到鐘離府上，勘察現(xiàn)場。

鐘離春的府第是宜昌城內(nèi)一處依山而建的雄偉院落，占地極廣。它的前院是“百草香”大藥房，后院是住宅區(qū)兼加工生產(chǎn)藥的地方。鐘離春的臥室就坐落在這座龐大庭院的中央，傅縣令走進(jìn)鐘離春的臥室，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安放在墻角的一張雕花大床。床頭堆疊著3只紅漆衣箱，衣箱上隨意搭著幾件時令內(nèi)外衣。此外別無他物，整個房間顯得空蕩蕩的。

鐘離春雖有妻妾，卻性喜獨(dú)居，雕花大床上只有一個枕頭，可見昨夜他并沒讓妻妾陪睡。床上的被褥除了有一股濕漉漉的腥臭之氣外，別無異樣。除了被鐘離兄弟撞壞的門栓，房間的門窗完好無損，更無被撬的痕跡。

一個好好的大活人，怎么會一絲不掛地憑空消失?傅縣令陷入沉思。

傅浩德縣令不僅是個清正廉潔的好官，而且還精通醫(yī)道。他轉(zhuǎn)身問鐘離兄弟；“令尊大人所患何病?是何人診的脈，何人開的藥方?”

“回大人，”鐘離病從容答道，“父親患的是多年的尿石癥，常有發(fā)作。父親粗通醫(yī)道，每次都是他自己診脈，自己抓藥，自己煎服……”

這時，縣衙的趙捕頭悄悄進(jìn)來，向傅縣令使了個眼色，傅浩德?lián)]手讓鐘離兄弟暫避。

“老爺，我四處仔細(xì)查看了，”趙捕頭低聲說，“這座深宅大院壁壘森嚴(yán)，周圍更是地勢險峻，關(guān)上門，即使江湖人物也極難出入。我懷疑是鐘離兄弟合謀害死了自家父親。聽說這位鐘離春掌柜雖是宜昌首富，為人卻極為吝嗇，他的兩個兒子平?；ㄤN個一貫半吊，也要跟父親討要，所以鐘離兄弟對父親頗有怨言。我聽說特別是他那小兒子鐘離疾，曾不止一次地對人說盼著這吝嗇鬼老父早死……”

傅縣令贊許地點(diǎn)點(diǎn)頭：“動機(jī)倒說得過去。不過，我倒想醫(yī)家講究醫(yī)不自治，鐘離先生能夠自診自醫(yī)，確乎聞所未聞。你再來看這里……”傅縣令游離的目光落到那3只衣箱上，然后命人把鐘離兄弟叫進(jìn)來，好奇地問：“一般衣箱都分為春夏秋冬4只，為何令尊的衣箱卻只有3只?”

鐘離兄弟對傅縣令讓他們回避頗為反感，聽到傅縣令的問話，都微微一怔。最后還是老大鐘離病苦笑敷衍道：“老爺大概也曾聽說過，家父是個怪癖而仔細(xì)的人，他從不許別人進(jìn)入他的房間。至于另一只衣箱，也許是被他送去修理了吧?！?/p>

傅縣令沒有理會鐘離病的不快，聞著房間內(nèi)那股奇異的腥臭之氣，慢慢踱步。驀地，他死死盯著那張雕花大床：“這房間為什么總有股異味?床上床下，為什么有那么多蒼蠅?”

鐘南病連忙吩咐仆人快點(diǎn)上檀香，并親自拿一只雞毛撣子要揮趕蒼蠅。傅縣令伸手止住了他，上前細(xì)細(xì)查看。

“趙捕頭，把這張床挪開!”傅縣令大聲吩咐。趙捕頭不愧生得虎背熊腰，有著一身蠻力，但見他一哈腰，雙臂合力一推，幾百斤重的大床便很輕巧地向旁滑開。

傅縣令跪在地上，仔細(xì)檢查床下的地磚。他伸手拔出趙捕頭腰間的挎刀，在地磚的縫隙間剔來剔去，然后站起來說道：“這里有幾塊地磚不久前被動過，去找鐵锨镢頭，把這兒挖開!”說罷，冷冷地盯著鐘離兄弟。鐘離兄弟茫然不知所措。

地磚被掀開，松軟的土層很快被挖開。土層下面，是一只紅漆衣箱，衣箱的蓋子并不嚴(yán)實，一只人手恐怖地探出箱子！

傅縣令冷笑一聲：“來人！把這兩個忤逆的畜生給我抓起來！”

鐘離兄弟驚得目瞪口呆，大呼冤枉?？扇缋撬苹⒌难靡蹅冐M管那一套，他們抹肩頭攏二臂，麻利地把鐘離兄弟捆成了兩只大“粽子”。

但趙捕頭一打開衣箱，傅縣令也不禁目瞪口呆——衣箱里裝的并不是自己早就認(rèn)識的那個宜昌首富鐘離春，而是一個僅穿貼身小衣、面目蒼老、須發(fā)被剔個精光的健壯老者！他身上的致命傷是后背上深深的一刀。血痕似是凝固不久，看樣子他被害的時間不會超過12個時辰。

二

鐘離兄弟一口咬定不認(rèn)識這無名老者?！斑@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回到縣衙的后堂，精明強(qiáng)干的趙捕頭便問傅浩德縣令。

傅縣令捋著頒下長髯道：“眼下我也理不出個頭緒。但無名老者被殺匿尸，鐘離春離奇失蹤，鐘離兄弟難逃干系！我仔細(xì)查看了那無名老者的尸體，老者身體健壯，體型高大，四肢有力，恐怕身材矮小的鐘離春難以殺得了他。再者，若鐘離春的臥室是第一殺人現(xiàn)場，那現(xiàn)場處理得似是太過匆忙，有太多漏洞。莫非鐘離兄弟早知父親已死，且尸骨無存，才心存僥幸前來報案?這樣，無名老者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他們就可把罪名順勢推到那已經(jīng)找不到的父親身上……你有沒有注意到，鐘離病一直在暗示我，別人進(jìn)不了鐘離春的房間。而那個鐘離疾卻一直魂不守舍，似是有所顧盼……這兩個家伙果真如此大膽，如此藐視本縣，本縣決不會輕饒了他們！”

傅縣令正和趙捕頭在后衙說著，前堂突然傳來咚咚的敲擊堂鼓之聲。一名差役來報，說是堂前有一20歲左右的山民擊鼓鳴冤。

傅縣令來不及喘息，一口喝干了眼前的一杯殘茶，整整衣冠，匆匆向前堂趕去。

堂下跪著的這個年輕山民顯然沒有見過官，在森嚴(yán)的縣大堂上，惶恐而結(jié)巴：“大老爺，我……我不是告狀，我是來找我爺爺。我爺爺昨天進(jìn)城賣藥，一夜沒有回家……”

站在一旁的趙捕頭正要呵斥這個荒唐無知的山民，傅縣令忙向他擺擺手，對那山民說：“你找爺爺，怎會找到縣大堂來了?難道需要本縣為你出一張告示，幫你尋找嗎?”

那山民便不敢匣話了。傅縣令不禁莞爾一笑：“不要害怕，你是哪里人氏，你爺爺為何一夜沒有回家?細(xì)細(xì)說來，本縣與你作主?！?/p>

山民見大堂上高坐的縣太爺心體清正，面目和藹，漸漸鎮(zhèn)靜下來：“大人，我爺爺是因為進(jìn)城賣一棵藥草而不見的。那可不是一棵普通的藥草，且聽小人與老爺細(xì)細(xì)說來……

“小人家住在神農(nóng)架下的一處山崖上。我和爺爺祖孫二人相依為命，以采藥為生。前幾天，我家養(yǎng)的幾只老母雞下的蛋不見了，我和爺爺都很生氣?！币幌蚝蜕频母岛频驴h令聽到這里，也不禁皺了皺眉，可他還是耐著性子聽了下去。

“我爺爺上山采藥去了，我就藏在家里。我要看看到底是誰這么缺德，偷走了我們家換油鹽的雞蛋。臨近中午，我聽到老母雞生蛋后的鳴叫剛一響起，便抬頭從窗戶向外偷看。窗外并沒有人，我卻發(fā)現(xiàn)一條腹蛇從家籬笆墻外的山澗下爬了進(jìn)來。那腹蛇有小孩兒手臂粗，頭似三角，通體漆黑。它很快游走到雞窩前，張口就吞下了老母雞生下的3只雞蛋。我見那腹蛇的腰身頓時粗大臃腫起來，正不知它該如何走掉呢，卻見那腹蛇陡然立起，向著山石上一甩身體，腹內(nèi)的雞蛋頓時破碎，腹蛇安然地爬回山澗去了。“我聽爺爺說過，這種腹蛇叫‘澗底烏，雌雄同居，入藥極有神效，很是值錢。我就待爺爺回來，和爺爺商量著要捕殺這兩條腹蛇。爺爺找來一段棗木，刻成雞蛋形狀，細(xì)細(xì)打磨光滑。第二天，待母雞一生下蛋，我和爺爺匆匆取出真雞蛋，放入棗木雞蛋。我們剛收拾好，一條腹蛇便爬進(jìn)來了。那條腹蛇把3枚棗木雞蛋全吞了下去，又故伎重演，可這次‘雞蛋怎么也甩不碎了。最后，腹蛇糟疲力盡，僵臥在雞窩旁。

“我爺爺說的不錯，很快另一條腹蛇也從籬笆外的澗底爬進(jìn)來了。那條蛇比僵臥的這條更為粗大，它吐著蛇信圍著那條僵臥的蛇反復(fù)游走。我和爺爺剛準(zhǔn)備沖出去，那條腹蛇卻又爬回山澗去了。我和爺爺正感到奇怪，那條腹蛇又回來了?！边@時，連站班的衙役們也聽得津津有味了?！澳歉股邚臐镜足晛硪恢暧土劣土恋淖霞t色小草，在僵臥的腹蛇嘴邊反復(fù)摩擦。不到一盞茶工夫，僵臥腹蛇腰身的腫塊居然消失了！兩條腹蛇一起爬回了山澗……”

衙役們正為這祖孫倆沒能捕獲那兩條罕見的腹蛇而可惜，卻聽那山民繼續(xù)說道：“我爺爺就是進(jìn)城賣那株紫紅色小草的。爺爺說，那株草是百年難遇的靈藥，值很多很多錢。我知道爺爺?shù)健俨菹愦笏幏抠u藥，可今天我去問，店里的伙計卻說我爺爺沒有賣給他們什么草，說爺爺嫌掌柜出的錢少，昨天就出城走了?？晌覡敔敳]有回家啊!”

傅縣令和眾衙役們像聽故事一樣聽完這個山民的訴說。趙捕頭正不知一向辦案雷厲風(fēng)行的傅縣令為何今天這般好興致，卻見傅浩德縣令原來緊皺的濃眉已經(jīng)舒展開來。他吩咐把這山民帶到耳房暫且歇息，好生寬慰，，然后吩咐帶鐘離病、鐘離疾兄弟上堂，并讓人去傳“百草香”大藥房的兩名伙計。

三

“鐘離病，我來問你。你昨天一天都在什么地方，有何人作證，與我從實講來I”傅縣令威嚴(yán)地說道。

鐘離病雖身被刑具，可依然顯得從容不迫：“昨日小人受家父之命，到城南和‘濟(jì)生堂的姚掌柜商談合股的事，談了一個上午。下午，我和姚掌柜出城到南門湖釣魚。晚上，姚掌柜做東，我們在‘富春樓吃酒。小人回家時家人說家父已經(jīng)睡下，這一切，‘濟(jì)生堂的姚掌柜可以作證!”

傅縣令微一點(diǎn)頭，又問鐘離疾：“鐘離疾，你呢?”鐘離疾卻跪在堂下，身體扭來扭去，不肯回答。

傅縣令一拍驚堂木：“此案關(guān)乎兩條人命1你不答，本縣就認(rèn)為你是做賊心虛!本縣不怕你不開口，來人吶……”鐘離疾頓時磕頭如搗蒜：“求大老爺開恩，小人愿招!小人愿招……”

堂下觀審的百姓驚異地睜大眼睛。“嗚——”衙役們趁勢群聲威喝。

“小人……小人昨天一天都和二娘在一起。二娘說，父親生性吝嗇，和他在一起了無生趣。她偷了父親的一大筆錢，說要和我遠(yuǎn)走高飛。今天早晨，我正在自己的房中收拾準(zhǔn)備，大哥卻來喊我，一起去給父親問安……大人，小人雖做了天大的錯事，可小人真的沒有殺人，更不會害自己的父親??！”

“什么?你……你這個畜生!”跪在旁邊的鐘離病不顧自己刑具在身，劈手向鐘離疾打去。傅縣令大聲喝止，吩咐把鐘離兄弟分別押了下去，再傳“百草香”大藥房的那兩名伙計——張成和周亮。

“張成周亮，我問你們，你們是何時進(jìn)的‘百草香?鐘離掌柜對你們?nèi)绾?”傅縣令問。

張成周亮相互看了一眼，張成反問道：“老爺是讓我們說真話?”

“大膽!”傅縣令低喝一聲，“公堂之上，你們講的每一句話都將作為證據(jù)，呈報職司。難道你們還敢欺瞞本縣不成?”

張成周亮連忙叩首答道：“小人不敢?！睆埑烧f：“我們二人都新到‘百草香不到一年。到年底，我們都不想干了。老爺，你有所不知，我們鐘離掌柜雖然號稱宜昌首富，可為人之吝嗇，真是石頭里都要攥出水來！我們的伙食不但是全城店鋪?zhàn)畈畹模€總找理由克扣我們的工錢。這么說吧老爺，在‘百草香，從來就沒有過干足兩年的伙計!”

傅縣令再次點(diǎn)點(diǎn)頭，繼續(xù)問道；“昨天，可有一個六七十歲的山民到過‘百草香?”張成答道；“有的。那山民經(jīng)常到‘百草香兜售藥材。可昨天他卻似乎患了‘失心瘋，拿一株毫不起眼的小草，居然要100兩銀子!我們正要趕他出去，鐘離掌柜出來了。鐘離掌柜看了看那株小草，就把他帶進(jìn)了后院……”

“那山民最后把藥草賣給你們掌柜了么？”傅縣令又問。

張成再答：“沒有。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那山民才從后院出來，他低著頭，氣沖沖、急匆匆的，卻一路走一路甕聲甕氣地罵。他罵我們掌柜是鐵公雞，是二五眼不識金鑲玉。這樣的寶草，只愿出10兩銀子，他說寧愿把那寶草扔到臭水溝，也不能讓鐵公雞占了便宜?！?/p>

“那山民走后，你們再見過鐘離掌柜么?”

“沒有。”這次是張成周亮同聲回答，“直到藥房打烊，我們也沒有再見過鐘離掌柜。是鐘離疾少掌柜來前臺盤的賬?！?/p>

傅縣令揮退了張成周亮，接著吩咐趙捕頭，派一人到城南“濟(jì)生堂”查問姚掌柜，印證鐘離病的口供；派數(shù)人到“百草香”再次仔細(xì)搜索一遍，并查問鐘離春的家人及張成周亮，“百草香”是否有一把長柄尖刀不見了；再多派人手到城外查訪，看看昨天是否有人見過一個六七十歲的山民出城。然后宣布退堂，并讓人去請宜昌最負(fù)盛名的名醫(yī)卞回春，到縣衙一敘。

“老爺，殺人兇手到底是誰?”回到后衙，趙捕頭迫不及待地問，“看老爺臉色，似已成竹在胸?？晌以趺丛絹碓胶堪?”

傅浩德得意一笑：“兩樁命案的脈絡(luò)已基本清楚，且待卞大夫來了，為我揭開最后一個謎團(tuán)，明日便可當(dāng)堂宣判，”

四

宜昌城的“百草仙翁”卞回春雖已須發(fā)皆白，可依舊精神矍鑠，身體硬朗。傅縣令禮貌地讓座斟茶真，謙恭問道：“學(xué)生有一事不明，但請卞老先生解惑。我曾讀醫(yī)書，記得有一味藥叫‘化石草。后來細(xì)細(xì)查閱，‘化石草卻并不載于《本草》。敢問老先生，‘化石草確有其事嗎?”卞回春展顏一笑，“老爺公務(wù)纏身，案牘勞心，卻能涉獵醫(yī)道，真是令老朽佩服！有的，確有‘化石草，這味藥。據(jù)《山海奇談》載，‘化石草，性寒，味辛?；啪郏缬猩裥?。多生于懸崖峭壁之上，朗月下照澗水?月光反射之處?；萦挟愊?，能誘飛蟲。因此，這種草的周圍多有食飛蟲的山鳥筑巢產(chǎn)卵。而山鳥所產(chǎn)之卵往往又引來腹蛇吞噬。腹蛇的糞便恰好又能滋養(yǎng)化石之草……如此周而復(fù)始，正合五行生克之理?！轂闅v代醫(yī)書所不載，一則是因為‘化石草生存條件之苛，缺一難活，故百年難得；二則是‘化石草藥性極烈，一片葉子就足以使生人化成尸水，歷代名醫(yī)善用敢用者，更是少之又少?！?/p>

傅縣令暗暗稱奇，說道：“聽老先生一席話，使我茅塞頓開。敢問先生，您的這番話將作為一樁案子的證據(jù)，老先生當(dāng)無異議吧?”卞回春當(dāng)場欣然應(yīng)允，并在書吏早已寫好這番話的紙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各班衙役紛紛回報。到城市的差役回來說“濟(jì)小堂”的姚掌柜證實，昨天一整天鐘離病確實和他在一起，并愿擔(dān)保鐘離病決不是一個喪心病狂、謀財害命之人。出城查訪的差役回報說，昨天直到城門關(guān)閉，也沒人見到一個老年的山民出城。

惟一有收獲的是再次到鐘離家搜查的那幫差役。他們在鐘離家后院發(fā)現(xiàn)了一套粗布衣衫，不屬于鐘離家任何一人：并在“百草香”的花園地下，挖出一支鐘離家的祖?zhèn)鏖L矛，很是鋒利。

傅浩德不再細(xì)問，馬上傳下令牌，拘拿鐘離春的小妾李二娘，查封“百草香”大藥房。待明日早堂，一并判決鐘離春失蹤案和無名尸案。

第二天一大早，不到早衙時間，宜昌縣大堂的外面已是人山人海。百姓們都來看他們睿智的縣太爺一日之間連破的兩件謎案。

升堂已畢，傅浩德便傳昨日來尋爺爺?shù)哪莻€山民上前認(rèn)那無名之尸。山民見那尸體，微一詫異，接著一下哭暈在地……

傅縣令吩咐把那山民暫扶到后衙，然后對著堂下跪著的一千人高聲判道：“山民李逸，男，67歲。偶有奇遇，乃獲化石異草。不料遇人不賢，竟入貪婪之家。有‘百草香大藥房掌柜鐘離春者，廉價求購不得，暗生歹意，趁李逸轉(zhuǎn)身欲去之際，以長矛刺入李逸后背。鐘離春殺人之后，忽想起瞞不過‘百草香的兩名伙計，乃匆匆剝下李逸衣衫，剃下李逸須發(fā)，扮作李逸模樣，自‘百草香廳堂穿行而過，故意讓伙計張成周亮看到，以造成李逸已經(jīng)離開‘百草喬的假象。鐘離春因年邁體弱，甚難挪動李逸高大軀體。本欲找其子鐘離疾或小妾李二娘幫忙，把尸體埋掉。而此時鐘離疾和李二娘正在通奸偷情，即使聽見鐘離春呼叫的求助，也不敢應(yīng)答。無奈，鐘離春只好匆匆把李逸的尸體埋于自己臥室的床下。鐘離春經(jīng)過一番忙碌驚嚇，乃致多年的尿石之癥發(fā)作，疼痛難忍。于是匆匆煎服那棵殺人奪來的化石異草。不料鐘離春雖博讀醫(yī)書，卻不通化石草藥性。服藥睡后不久，化石草暴烈藥性發(fā)作，全身竟化作尸水而去……”

大堂上下聽審的人頓時噓聲一片，如此離奇的案件，確是聞所未聞。

“鐘離疾喪失人倫，與庶母通奸，本縣將另案判決。鐘離春謀財害命，罪在不赦，但既已身死，本縣不予追究，判罰沒收鐘離春一半家產(chǎn)賠與李逸之孫。鐘離病，你可服判?”

鐘離病怏怏答道：“老父殺人越貨，劣弟更無人倫?！辩婋x病羞愧無顏，無話可說。

退堂后，趙捕頭問傅縣令；“老爺，世上真會有那樣暴烈的化石異草?”傅浩德肯定地答：“有的。神農(nóng)架下神農(nóng)未嘗之草，蚩尤未獵之獸，恐是不為少數(shù)。我斷定，那種罕見的化石異草，就生在李逸山居之側(cè)的深澗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