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血鳥　王芳菲

2004年8月，一位母親找到筆者，希望通過媒體能幫她找到女兒，因為女兒再次離家出走已1個多月了。從她泣不成聲的講述中，她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我是為女兒好啊，她怎么能這樣不懂事呢？”讓我們看看這位母親是怎樣為女兒“好”的。

約法三章

我和丈夫斯民會是四川南充人，但在這個城市里，我們都是一般工人，每月也就幾百元的工資，我們還得供女兒斯倩讀書，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好像從來就沒過一天舒服的日子。5年前，才42歲的我就下崗了，一家人的擔子落到了丈夫肩上，我不知道，這一生我是否還能過上一天好日子，哪怕就一天也滿足了。不幸的是，今年2月，丈夫也下崗了，我覺得天一下子塌了下來。

好在女兒已大學畢業(yè)了，盡管懂事的女兒不告訴我，但我知道她一直沒有找到滿意的工作，只是為了不給家里增加負擔，她已做了好幾種工作：售樓小姐、營業(yè)員、導購員……我感到女兒過得不開心，我真的不希望女兒再過我們這樣的窮日子。女兒那么漂亮，那么懂事，她應該過更好的日子，更何況，我和她爸這后半生還寄托在她的身上。

斯倩23歲了，已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她可不能像我一樣隨便找個人嫁了就是一生。于是，我特地對她“約法三章”：不準與沒有工作的男人交往；不準與沒有權勢的家庭攀親；不準與沒有錢的窮小子結婚。其實，對于女兒的終身大事，我早就有了攀龍附鳳的一攬子計劃：我要充分挖掘漂亮女兒的“身體資源”，親自為她物色一個家資殷實的大款女婿。要知道，女人嫁好嫁壞那可不一樣！

為了密切注視女兒的行蹤，我給家里的電話裝上了來電顯示，但凡陌生的電話號碼一律不準女兒去接；我還嚴格控制她的經(jīng)濟，要求她每月的工資必須全部上交，每天只給她10元錢的車費和零花錢。有時，實在不放心，我還得到她單位上去打探一番。斯倩給我說過幾次，叫我別去了，她說同事們都不敢跟她在一起，怕我去查。這樣也好，少一個人跟她交往，就少了一種危險，沒有人敢隨便打女兒的主意，我也樂得逍遙自在。

今年4月底，斯倩哭著說她受不了同事們異樣的眼光，辭職回家了。也算是天賜良機，我有了充足的時間，去實施我的為女擇夫的“大款計劃”。

替女“戀愛”

5月初，經(jīng)人介紹，我選中了本市一位做海鮮生意的小伙子陳海亮：32歲，1.75米，大學畢業(yè)，至于身價嘛，聽說早就過了7位數(shù)！見過斯倩的照片后，陳海亮也很滿意，并對我承諾，如果親事成功，他將在本市商業(yè)圈為我們老兩口盤下一個門面，用于做生意養(yǎng)老送終。這可真是從天而降的機會，我們一家人很快就要衣食無憂了！我暗自高興。

5月15日，在我的軟磨硬纏和精心安排下，斯倩和陳海亮在天龍大酒店見面了。陳海亮十分高興，鄭重其事地向我們保證：如果斯倩沒有意見，他從廣東出差回來后就正式訂婚。

為了不讓這從天而降的絕好機會白白溜走，在陳海亮去廣東的當天下午，我向親戚借了3000元錢，買了部彩信手機，我對斯倩說：“媽給你買了部手機，你要多跟陳海亮打電話，要知道，這么好條件的人不是天天都等著你，不要讓他跑掉了?！睕]想到，斯倩卻極為反感，一口回絕了我，連手機也不要。

我實在不甘心就此放棄這門親事，可是女兒又不合作，怎么辦呢？就在我急得一籌莫展時，眼光落在了手機上，計上心來：我何不假扮斯倩，給陳海亮發(fā)短消息穩(wěn)住他呢？只要不與他通電話，他就不會知道我是誰！至于女兒的思想工作，我再發(fā)動老頭子和親戚朋友們做做就是了。于是，我試探著向陳海亮發(fā)了一則信息：“陳哥，你好，我是斯倩，這么久也不給人家一個電話，人家好想你哦！”幾分鐘后，小陳居然回了消息：“你好，斯倩，我也很想你?！本瓦@樣，我用手機替女兒談起了戀愛。

5月28日早晨，手機里跳出了陳海亮發(fā)來的一條短信：“親愛的，我今晚9：00飛回南充，你能來飛機場接我嗎？”

頓時，我覺得大腦“嗡”地一聲，隨即便一片空白。

悔不當初

斯倩一聽要她接陳海亮，煩躁不安地說：“不去，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好了，別扯上我！都是你自己招惹的，你自己去解決好了，與我何干？”

女兒的話很讓我生氣，我走過去狠狠地打了她兩巴掌，怒氣沖沖地罵道：“你這個死妮子，老媽這樣做還不是為了你一輩子的幸福?！彼官划攬鼍涂蘖?，我的心也軟了：“人家哪點配不上你，看上你那還是你的福份?！薄拔也挪幌：边@個福份，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個囂張的小市民派頭！”

我的肝火又上來了，氣得發(fā)抖。見狀，斯倩說她考慮考慮，但先讓她出去買點冷飲喝。我連忙掏出五十塊錢，女兒接過錢，迅速下了樓，沒想到，她這一走，就好多天沒回家了。起初，我還以為她一時賭氣上哪個同學家玩去了，可四五天仍沒見到女兒的影子，我開始著急起來。我和丈夫連忙找到斯倩的好友，好友們也想盡辦法，仍沒有一點斯倩的消息。我真有點后悔當初不該逼她，要是女兒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直到6月26日晚上9點過，斯倩的一位好友才用QQ找到了斯倩：“快回來吧，你爸媽滿世界找你都快急瘋了，他們已經(jīng)說了，只要你肯回來，他們就不怪你！另外，可能你還不知道，最疼你的奶奶一周前已經(jīng)去世了，臨走時，她老人家嘴里還不斷念著你的名字！”

沉默。過了好一陣，對方傳過來一行字：“我現(xiàn)在很想回家，但我不敢，我媽肯定會怪我?！彼查g，斯倩又從網(wǎng)上消失了。

時間在煎熬中一天天過去，7月12日中午，電話響了：“媽媽，我是斯倩呀，你好嗎？”

這么久了，第一次聽到女兒的聲音，我一驚，拿話筒的手在微微顫抖。斯倩動情地對我說：“媽媽，小時候你可是最疼我的呀，現(xiàn)在怎么就不愛女兒啦？女兒好想你呀，明天一早我就回家！”我的心都碎了！

原來，這1個多月，斯倩去了她認識已久的在成都打工的網(wǎng)友那里。

斯倩回家了，當然，她和陳海亮的事也告吹了。雖然有點可惜，但那也沒什么關系，這個世界上有錢的男人還很多！我真的不希望女兒再過我們那樣的窮日子了，我這一輩子就這么過去了，可女兒的生活才開始，而嫁人是她最關鍵的一步。我想，女兒以后就能體會到我的用心。

在女兒回家一個月后，我又多方網(wǎng)羅關系，總算為女兒找了一戶有權有勢的人家，對方的父親是一個單位的局長，母親是一家銀行的信貸科長，而他自己的單位也非常好。一聽我談起此事，斯倩一臉的不屑，當天晚上又和我大吵了一架。第二天一早，她以出門會朋友為名，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一走到現(xiàn)在，我們就再也沒有得到斯倩任何一點消息。

我們只得去派出所報案。這一段時間，我也反復問自己，是不是自己錯了，但我真的是為女兒好啊，為什么女兒就不能理解我的心呢？但不管怎樣，我只想對女兒說：“女兒，你回來吧，我再也不逼你了，你如果不想回來，也給我們報個平安，我和你爸天天都擔驚受怕，深怕你遇到什么危險。你再怎樣生氣，也給爸媽報個平安吧，就算我們養(yǎng)你這么大的一點回報吧……”

編后：前不久，看到一篇文章，說的是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其實，我們每個人理解的幸福點是不一樣的，我們感到幸福，不一定別人就認為幸福。我們很能理解這位母親的心，可我們?nèi)韵雽λf一聲：不必把自己的想法強加于女兒，讓孩子獨自去飛吧！但與此同時，我們也想告訴斯倩，請理解做父母那顆牽腸掛肚的心，不管怎樣，給他們報個平安，讓他們那顆整天懸著的心稍稍著落一下。

責編/童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