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丹青
日歷上顯示的時間是12月23日,這天我與丈夫離婚了。這個虛假的男人在還沒有成為我的丈夫前就開始欺騙我,在我們婚后的3年中,他一天比一天不誠實,讓我的整個世界突然顛倒過來。離婚,傷心嗎?不,一點也不。離開他,我的高興勝過我的悲傷。
我又重新回到了一度離開過的“空姐”崗位。我站在機艙門口,看著熙熙攘攘的旅客,心里暗暗盼望著有一個真正屬于我的溫暖的家,能讓我回家過圣誕節(jié)。
這時一個修女拉著一個小女孩飛快地奔來,雖然她沒有穿長長的黑色的修女袍,但我在天主教會學校呆了12年,能從500步以外認出一名修女,否則我就不叫凱特·頓菲妮了。
我走到飛機舷梯的下端等著她們。
小女孩好似飄在那修女的身后,身子輕得似乎沒有重量。修女氣喘吁吁地跑到檢票口,問,能否讓這個小女孩獨自乘機去丹佛。
“可憐的孩子,一場交通事故奪去了她的雙親,”修女道,“我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去探訪她有哪些親戚愿意收留她,現(xiàn)在終于找到了一個?!?/p>
小女孩頂多六七歲,小臉上顯露著成熟和疲憊,但沒有興奮和期待,只有一雙大大的眼睛混合了戒備、焦慮,這是不是表明她已不再信任任何人?
盡管美國航空公司對待沒有大人陪伴的未成年人搭機有嚴格規(guī)定,我還是決定幫幫這個可憐的孩子。
我走向小女孩檢查了她的機票,然后牽著她冰冷的小手走上舷梯。我將她的座位安排在空乘人員休息室的旁邊,以便好好照顧她。
小女孩坐在那里,雙手握成拳頭,望著機艙外。她顯得很平靜,但我發(fā)現(xiàn)她其實正在極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她那軟軟的紅唇在輕微地顫抖,流露出她的擔憂。她看上去脆弱得就像我給姐姐買的那個瓷娃娃。
飛行員通知我們飛機即將起飛。我坐到了小女孩的身邊,我要用這幾分鐘的休息時間來溶解她拘謹?shù)男??!拔医袆P特,”我在她耳畔輕聲地說:“你叫什么呢?”
她用一雙大眼睛看著我,小臉蒼白:“我叫莎哈·簡·卡絲凱,我……”
她的話突然中斷了,我感到她原準備要舉一連串熟悉的地址以及父母的名字來著。但突然意識到這些都沒用了,她眼中似乎有扇窗戶砰然關上,小臉也因痛苦而變得更加蒼白。
“我并不想去任何地方,”小女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媽媽走后,孤單和寂寞伴隨著我。姐姐說,媽媽去了耶穌那里。但你不知道,我比耶穌更需要媽媽。”
我一邊聽一邊思考。我想到了放在柜子里的箱子,里面裝著我送給姐姐露絲和她的孩子們的圣誕禮物。飛機還有幾分鐘就要上天了,我飛快地打開箱子,從中找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熊。那是準備給我3歲侄女的禮物。另外我又找出一對愛爾蘭亞麻花邊手絹,那是送給姐姐露絲的。不過,我還給他們準備了其他的禮物,缺少這兩樣禮物對他們來說并沒有多大的關系。眼下有人比他們更需要這些禮物。
我將手絹對折后,用大頭針別在小熊毛茸茸的背后。我將小熊遞給莎哈:“你不會再孤單了,它叫漢妮‘天使熊,它想成為你的好朋友,在你寂寞的時候可以將它抱在懷里跟它說說悄悄話?!?/p>
莎哈輕輕地點點頭:“謝謝你凱特小姐!”她的臉不再那么蒼白僵硬了。
飛機上的乘務工作很忙,但我仍然抽空去看看莎哈,她正抱著她的“新朋友”,不時在它耳邊輕聲說幾句話。
飛機到了丹佛,我檢查了莎哈的票,她還要轉機到菲尼克斯(美國亞利桑那州首府)去,那趟班機的檢票口離這兒不遠,我陪莎哈走過去,將莎哈托付給那趟航班的負責人杰西·伯特。她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人。
當我離開的時候,莎哈踮起腳尖,羞澀地在我的雙頰上親了親:“圣誕快樂!”
我緊抱著莎哈,眼角含著淚,心中默默地祈禱:但愿有一個充滿愛的家庭歡迎莎哈的到來,給她溫暖和親情。
新年的幾天假我準備在家中度過。
這天清早我被一陣敲門聲驚醒。太陽剛剛升起,對于新年來說這個時候敲人家的門早了一點。是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拜訪我呢?
我套上長袍,走到門上的窺視孔前費力地往外看,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個男人和一個小孩的身影,卻認不出他們是誰。我努力回想也記不起來自己認識這樣的兩個人??赡苁撬麄兦缅e了門吧。
我還沒有來得及將門完全打開,一個小小的身影飛快地投入了我的懷抱,是莎哈!她的身后站著一個高個男子,同莎哈一樣烏黑的眼睛充滿同情和溫暖。他表情有些尷尬。
莎哈緊緊地依偎在我的懷里,興奮得直笑:“凱特小姐,謝謝你給了我‘漢妮,又一路上照顧我。我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的家!”
“我非常抱歉,打擾了你,凱特小姐,”在莎哈停頓的間隙,高個男子終于插上了話,“莎哈堅持要來找你,她說……”他停了下來,臉頰上升起一片紅暈,“她說你是最適合于我的女士。我的未婚妻推掉了我們的訂婚,因為我想給莎哈一個家,而她不愿意……像我這樣一個單身男人收養(yǎng)一個小女孩是不合法的……莎哈是我已故姐姐的小女兒,除了我她再沒有其他的親人了。我不愿意讓陌生人收養(yǎng)她,那樣我很難再見上她一面的。請寬恕我不能大聲說話,莎哈聽見會難過的,她是一個懂事的孩子。”
我看著莎哈容光煥發(fā)的臉蛋,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史蒂夫叔叔是獨身,”莎哈說,“并且我知道———不,是漢妮告訴我的,你也是獨身?!保ê髞砦也胖朗锹斆鞯纳慕芪髂莾捍蚵爜淼模?/p>
我請他們進屋。我給他們做好早餐。不可思議的是,交談中,我發(fā)現(xiàn)史蒂夫與我有許多相似之處:我們喜歡同樣的音樂,讀同樣的書和詩集,最讓人欣慰的是我們都喜歡簡單淳樸的鄉(xiāng)村生活。史蒂夫雖然是菲尼克斯的工程師,但他向往鄉(xiāng)村生活。我雖然喜歡鄉(xiāng)村生活,但鄉(xiāng)村里沒有可以容納我的地方。
傍晚時分,史蒂夫帶著莎哈回了菲尼克斯。之后幾乎每天我都與史蒂夫通電話,只要時間允許我們便約會。不久,我們同居了。我向航空公司申請去菲尼克斯工作。
情人節(jié)這天,我與史蒂夫舉行了婚禮,許多朋友來為我們祝福。當然,少不了一個抱著長了翅膀的天使熊的小女孩,她和小熊的臉上都掛著俏皮的笑容。這是神對我的祝福。莎哈現(xiàn)在從法律上成為了我的女兒。一年后她有了一個弟弟巴蘭·史蒂夫,她十分喜歡這個弟弟,我們不在家時,就由她來照顧他。這時候我總感到她的成熟早已超過了她的年齡。
天使熊漢妮被放在一個特殊的地方:莎哈的床頭那鑲著花邊的枕頭上。莎哈說,它每天都給我們帶來新的祝福!
(馮國偉摘自《愛情婚姻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