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映月

2004年11月11日下午4點，武漢市新洲區(qū)潘塘街發(fā)生了一起惡性殺人案，青山小學六年級年僅13歲的女生鄭慧娟放學時，被人殘忍地殺害在潘塘街一公共廁所里，此事激起了新洲區(qū)居民的強烈憤慨。新洲警方經(jīng)過仔細偵查后將目光聚焦到該區(qū)曾有調(diào)戲、侮辱婦女前科的鄭澤棟身上，鄭澤棟夫婦在與警方周旋的同時，千方百計隱匿、銷毀證據(jù)，但最終警方以確鑿證據(jù)認定鄭澤棟13歲的兒子鄭建軍才是真正的兇手。案子破了，本該云開日出，但是受害人鄭慧娟的一家人卻又陷入了又一場悲痛……

父親作惡，懵懂少年闖入色情幻境

鄭澤棟、李紅珍夫婦是武漢市新洲區(qū)潘塘街居民，夫婦過著殷實的日子。他們的兒子鄭建軍1991年6月出生后，夫婦倆視其為掌上明珠，兒子想要什么他們都盡量滿足，決不讓自己的兒子吃半點兒虧。李紅珍勤勞樸實，鄭澤棟機靈有頭腦，但夫婦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對兒子從小就姑息遷就，百依百順。

鄭建軍進入青山小學以后，個頭兒比一般同學高大，到小學六年級時身高已經(jīng)一米六，乍一看就像一個中學生。鄭建軍在學校常與人打架，每次打架回來，他都要給父親報道“戰(zhàn)況”，父親鄭澤棟聽說他打贏了，都會說：“小子，你真威風！”要是偶爾打輸了，鄭澤棟和李紅珍就會領著兒子到人家去“興師問罪”，幫兒子找回面子。慢慢地，鄭建軍養(yǎng)成了任性放蕩、蠻橫無理的霸道作風，13歲的他就成為班上的“大哥大”。他的所作所為雖多次受到老師的嚴厲批評，但他仍然我行我素，惡習難改。

生意上路以后，鄭澤棟讓妻子李紅珍照看門面店，而自己則常常背地里花言巧舌，尋花問柳。鄭澤棟發(fā)現(xiàn)鄰居史香溫柔賢惠，史香的女兒鄭慧娟與自己的兒子鄭建軍是同班同學，因此鄭澤棟總是借口問兒子的事與史香攀談并進行調(diào)戲，他一點兒也不避兒子，兒子對父親的“精彩語言”居然聽得津津有味。

史香鄙視鄭澤棟這樣的人，每次碰見他都盡量躲開。鄭澤棟先后兩次趁史香路過自己家門時，以了解兒女的教育情況為借口，把她騙到自己的家里，然后用下流的語言和動作調(diào)戲史香，并把她往沙發(fā)上拖，史香竭力掙脫，大聲呼喊，使鄭澤棟的陰謀沒有得逞。在自己房間做作業(yè)的鄭建軍兩次都從門縫中看到了一切，史香的掙扎和父親的調(diào)戲使他感到十分新鮮刺激，朦朧的性沖動涌上了他的心頭，他甚至希望父親得逞，好“大飽眼?！?。從此，受到耳濡目染的鄭建軍對女性也有了濃厚的興趣，電視上每當出現(xiàn)男女擁抱、接吻及床上戲的鏡頭，他總是目不轉睛，津津有味，連晚上睡覺，他的大腦里也總是浮現(xiàn)出男歡女愛的鏡頭……

自從鄭建軍有了朦朧的性沖動后，他看女孩的眼光就有些異樣，以至很多女同學見了他就避而遠之，但鄭建軍心中卻有了一個想法：尋找機會，自己也一定要像爸爸那樣，找個女的好好“玩一玩”。

鄭建軍把目標緊緊鎖定在既是鄰居又是同學的鄭慧娟身上。他覺得鄭慧娟長得好清純，婀娜苗條的身材，白里透紅的臉蛋，而且性格溫柔，這樣的女孩不會太反抗自己；再說，鄭慧娟的母親史香也被父親“玩”過，最后也不了了之。

但是，鄭建軍經(jīng)過觀察，他發(fā)現(xiàn)鄭慧娟也像其他女生一樣，老躲著自己，由于她從不單獨外出活動，鄭建軍一時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鄭建軍終于等到了機會。2004年11月11日，學校下午提前放學，大約下午4時30分左右，鄭建軍回到家中無意中打開電視，猛然發(fā)現(xiàn)電視上又有一對男女在深情接吻的鏡頭，鄭建軍渾身一陣燥熱，頓時產(chǎn)生強烈的性沖動，于是他立即關掉電視，出門尋找鄭慧娟。他先到鄭慧娟家附近觀望，沒有見到她的人影。當他尋找到居民區(qū)前排房屋的開闊處時，突然驚喜地發(fā)現(xiàn)鄭慧娟正獨自一人往路邊的女廁里走，鄭建軍環(huán)視四周，見空無一人，覺得這是天賜的良機，便緊緊尾隨其后。鄭建軍快步進入女廁后，鄭慧娟嚇得慌忙往外跑，卻被早有準備的鄭建軍堵住了去路，他在廁所內(nèi)放肆地摟住鄭慧娟，企圖也像電影鏡頭一樣接吻，卻遭到鄭慧娟兩個耳光。惱羞成怒的鄭建軍一把將鄭慧娟按倒在地，撕扯她的衣服，鄭慧娟拼命掙扎，鄭建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哪知鄭慧娟毫不示弱拼命反抗，并警告他說：“我會回家告訴媽媽，告訴老師，到時看你怎么辦！”鄭建軍怕自己的丑行敗露，順手從廁所內(nèi)撿起一塊磚頭，猛擊鄭慧娟右額，將其打得昏死過去。見鄭慧娟沒有動靜了，鄭建軍迅速溜出廁所，剛走幾步，他仍然不放心，又回過頭來仔細聆聽廁所內(nèi)的動靜，他隱約聽到鄭慧娟似乎還有呻吟聲，于是急忙回家取出一把菜刀，再次來到廁所內(nèi)，用菜刀殘忍地割斷了鄭慧娟的頸動脈，可憐的13歲花季少女鄭慧娟就這樣悲慘地離開了人世。

鄭建軍為了制造假相，用盡全身力氣竟然將廁所的圍墻推倒，磚塊掩蓋了鄭慧娟的尸體，這樣可以使人們誤以為是廁所圍墻倒塌事故造成鄭慧娟的死亡。做完這一切后，鄭建軍將菜刀藏在衣服下，見四周無人就溜回了家。

庇護兒子，父母欲幫兒子逃脫法網(wǎng)

鄭建軍殺人回家時，正好與剛從外面回家的父親打了個照面，鄭澤棟沒有看出兒子的異樣，只叫他早點做作業(yè)，就又外出去了。鄭建軍在家洗了個澡，并將帶有血跡的衣服清洗后，晾在床頭邊，然后打開電視，躺在床上看起電視來。

當日下午5時10分許，當?shù)匾幻贻p女子上廁所時，發(fā)現(xiàn)了這個慘案，她不禁嚇得發(fā)出一聲慘叫，并連忙打電話報警。 慘叫聲驚動了四鄰！人們紛紛驚奇地向廁所涌去，只見一個面目模糊的女孩慘死在里面，人們驚恐萬狀。鄭建軍的父親鄭澤棟、母親李紅珍也來到現(xiàn)場，當鄭澤棟掃視周圍的人群時，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愛看熱鬧的兒子沒有來。

鄭澤棟、李紅珍看熱鬧直到晚上7點才回家，李紅珍進家一眼就意外地發(fā)現(xiàn)以前從不主動洗澡的兒子今天已經(jīng)洗過了澡，換了一身衣服，而且還破天荒地洗了自己的衣服，鄭澤棟還發(fā)現(xiàn)兒子的球鞋膠邊上有幾滴血跡，頓感大事不妙。

鄭澤棟急切地問兒子：“廁所里的人是不是你干的？”在父母再三追問下，鄭建軍承認是自己殺死鄭慧娟。鄭澤棟、李紅珍夫婦立即把門窗關好，坐下來商量如何對付警方。鄭澤棟了解事情后判斷警方不會懷疑到鄭建軍頭上來，他畢竟還是小學生，但是警方有可能懷疑他，因為他有多次調(diào)戲侮辱婦女的記錄在案，但他可以牽涉警方的精力，最終拋出沒有作案時間的理由。

他吩咐李紅珍將鄭建軍洗過的衣服送到閣樓上藏起來，再把殺人的菜刀放在雜物房的隱藏處，他鄭重地對兒子說：“這件事任何人問你也別說，公安局問你也不要說?！睘榱颂颖芫降淖凡椋崫蓷澓屠罴t珍向兒子面授機宜，一家三口把案發(fā)當天他們各自的活動情況以及警方可能問到的問題都想好。11月12日惶惶不安的李紅珍又將藏起來的衣服拿出來重洗了一遍。鄭澤棟見兒子的校服上衣左肩仍留有洗不掉的兩滴血印，就用藍色墨水滴在血印上，什么也看不出來了。11月13日，李紅珍干脆將兒子作案時穿的褲子燒掉。晚上，李紅珍將兒子作案時穿的上衣校服藏至妹妹家中，而鄭澤棟夜行十里將兒子作案用的菜刀丟棄在鄉(xiāng)村一水塘里。

警方根據(jù)現(xiàn)場勘查和走訪調(diào)查，確定犯罪嫌疑人應為案發(fā)現(xiàn)場周圍的人，作案動機以性侵犯為主，然而，民警查遍了潘塘街的每一個角落，就是挖掘不到一條有價值的線索。民警們對案發(fā)地的所有人反復盤問了好幾遍，對鄭澤棟一家三口也不例外，可是，他們面對民警的提問不僅對答如流，滴水不漏，神情顯得很冷靜，然而他們?nèi)送昝罒o缺的說辭卻引起了警方的關注，結合各方面的表現(xiàn)，鄭澤棟的嫌疑逐漸上升。這正符合鄭澤棟的推斷，反正要查到自己的頭上，他正好利用自己的前科吸引警方的視線，從而掩護兒子。警方圍繞鄭澤棟暗自展開了證據(jù)搜集工作，很快就有了一些初步收獲，然而，這些前科只能說明他具備作案的前提條件，但不能證明他就是犯罪嫌疑人，在鄭澤棟閃爍其辭的背后，警方花了大量的時間查證，最終證明鄭澤棟沒有作案時間。誰是作案人呢？

警方發(fā)現(xiàn)，在每次例行詢問鄭建軍時，其父母總是幫兒子說話，寸步不離地跟在兒子身后，而那天鄭建軍早早就提前放學回了家。11月24日，警方直接到學校接觸鄭建軍，略施小計，鄭建軍吐露了案發(fā)那天其父鄭澤棟回過家的事實，警方立即回頭再三分別詢問鄭澤棟和李紅珍，然而夫妻倆均極力辯稱當時確實沒有回過家，夫妻二人一直在一起。至此，對鄭澤棟夫婦的嫌疑逐步升級。11月25日，新洲分局將鄭澤棟、李紅珍二人傳喚訊問。

11月26日晚，在大量的證據(jù)面前，鄭澤棟和李紅珍無法自圓其說，心理防線同時崩潰，雙方分別交代了其子鄭建軍殺害鄭慧娟，夫婦二人參與包庇和毀滅證據(jù)的全部事實經(jīng)過。

當晚，警方將鄭建軍抓獲歸案。這次，鄭建軍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將自己效仿父親企圖對鄭慧娟欲行奸淫，在遭到其拒絕后，由于害怕丑行敗露而將其殺害的事實。同時，對父母教唆其如何應對警方、幫助毀滅證據(jù)的經(jīng)過也作了明確的交代。

警方迅即馬不停蹄地連夜趕赴鄭澤棟家提取了帶有死者血跡的床單和衣物焚燒后留下的灰燼。11月27日，民警又從李紅珍妹妹家提取了鄭建軍作案時所穿的留有死者血跡的校服上衣。經(jīng)DNA鑒定，確認血樣和所提取的物品上留下的血跡完全一致。同時，警方又帶著鄭澤棟在麻城市王崗村一池塘內(nèi)將他丟棄的鄭建軍作案用的菜刀進行打撈，然而菜刀卻神奇失蹤了，警方將池塘的水抽干仍然不見作案工具菜刀，最關鍵的證據(jù)消失了，菜刀到哪里去了呢？仍不氣餒的民警便在王崗村反復走訪群眾，終于獲知該村村民肖自彬曾于11月15日在該池塘內(nèi)撿到一把菜刀，經(jīng)辨認，確認此菜刀是此案的關鍵物證，自此，鄭建軍殺害鄭慧娟一案全線告破，鐵證如山。

本該柳暗花明的天空為何陰云籠罩

鄭慧娟被殺案圓滿告破，警方舒了一口氣。11月29日，潘塘街的群眾自發(fā)制作大紅錦旗，到新洲公安分局致謝，衷心感謝警方為民除害。

但是，鄭建軍雖然實施了故意殺害鄭慧娟的行為，但由于他作案時只有13歲，尚不夠法定刑事責任14歲的年齡，根據(jù)《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不能追究他的刑事責任。

2004年11月26日，武漢市公安局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十七條第四款的規(guī)定，決定對鄭建軍收容教養(yǎng)三年。鄭澤棟雖然不能負刑事責任，但新洲警方認為鄭建軍的父母鄭澤棟、李紅珍明知鄭建軍犯罪而幫助其逃避、銷毀證據(jù)、作假證明等，其行為已經(jīng)涉嫌包庇罪，于12月13日依法提請新洲區(qū)人民檢察院批準逮捕，但是檢察機關認為只有13歲的鄭建軍雖然故意殺人侵犯了公民的人身權利，但由于不具備刑事責任年齡而不構成犯罪，既然不存在殺人犯罪主體，根據(jù)因果連帶關系不成立，那么鄭澤棟、李紅珍的包庇罪亦不成立，即前提不成立，結論當然不成立！根據(jù)新修改的《刑事訴訟法》確定的“疑罪從無”原則和“法無明文規(guī)定不為罪”原則，所以不認為鄭澤棟、李紅珍涉嫌包庇罪。

2004年12月22日，新洲區(qū)人民檢察院正式做出了鄭澤棟、李紅珍不構成包庇罪而不予批準逮捕的通知，12月23日，鄭澤棟、李紅珍被新洲警方釋放。

消息傳出，在當?shù)亓⒓匆疖幦淮蟛?，當潘塘街的老百姓看見鄭澤棟、李紅珍夫婦回家時，他們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一現(xiàn)實。

而得知這一消息最悲傷的莫過于被害人鄭慧娟的一家了。鄭慧娟的一家是從鄉(xiāng)下來到城市的，父親鄭偉真是建筑工人，平時在建筑工地勞作，一家人的收入主要靠鄭偉真維持；母親史香則在家操持家務。鄭偉真是只知干活的老實人，本來對于鄭澤棟調(diào)戲自己的妻子史香的事他早有耳聞，隱痛在心，而史香為了不讓丈夫、女兒分心，也就忍了?？匆娮约旱呐畠亨嵒劬晁涝卩崫蓷潈鹤余嵔ㄜ姷断拢粋€男人的尊嚴被徹底擊倒，新仇舊恨涌上心頭，好在公安機關將惡魔一家都逮捕，他心里稍稍安慰。然而不久，鄭澤棟、李紅珍夫婦竟然從公安機關出來了，他的眼珠都血紅了，幾次想去找鄭澤棟“算賬”。被史香跪著苦苦勸?。骸拔覀兗乙呀?jīng)有一個人去了，難道你還要跟進去？你去了我們一家人還活嗎？”鄭偉真只得放棄。

2005年1月13日，新洲區(qū)人民法院對鄭建軍殺害鄭慧娟一案進行民事調(diào)解，鄭澤棟夫婦只同意賠償鄭慧娟一家4. 5萬元。鄭偉真拒絕簽字，調(diào)解不成功。鄭偉真回到家中以后，整日躺在床上沉默寡言，再也沒有心情繼續(xù)工作，史香的眼淚已經(jīng)哭干，整日神情恍惚，有時竟胡言亂語，幾次出走被大女兒找回。街坊鄰居實在看不下去了，相約到鄭澤棟家，要求鄭澤棟給予鄭偉真一家經(jīng)濟補償，鄭澤棟自覺理虧，拿出1萬元托鄰居轉交給鄭偉真一家。2月后，鄭澤棟、李紅珍夫婦從潘塘街消失了，不知所蹤。

編后：

在這場悲劇中，真正的罪犯應該是鄭澤棟，他竟然當著兒子調(diào)戲婦女，他的所作所為讓懵懂無知的孩子徹底走向了歧途。這樣的父親，已經(jīng)超越了道德底線，所以他的兒子還未從小學畢業(yè)就能成為強奸犯和冷血殺手，他毀掉了兒子的一生和鄰居一家人的幸福生活。

然而，法律并不是萬能的，最終鄭澤棟夫婦背井離鄉(xiāng)，他們逃離了這個讓他們聲名狼藉的城市，但是他們無法逃避良心的譴責和面對兒子時的愧疚。他們?nèi)绻F(xiàn)在還沒有后悔，遲早有一天，他們會獨自吞咽這一苦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