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斷唐

二 家族企業(yè)家的理想與現(xiàn)實

1．變革之痛

父親順治走的那天，天是一種陰郁的灰。

那天一大清早，我還沒起床，父親便拉著我去獵場。父親的獵場位于靠近長城隘口的山腳下，方圓20公里，那是父親眾多產(chǎn)業(yè)中的一處。這里放養(yǎng)了許多野物，每到春夏，這里生機盎然，碧綠的草原上奔馳著許多叫不出名字的野獸。我童年最快樂的時光，便是在這里度過的。

清晨是父親一天最寶貴的時間，這樣的時候，父親通常都會讀10分鐘報紙，然后在家審批完昨天未完的文件——父親的黑色公文包似乎永遠都裝著批不完的公文。那天，父親沒有去他的公司，而是帶我去獵場騎馬。照例的，他把我按在身后。在一處高地，父親停了下來，他牽著我的手，遙望著天邊的晨曦漸漸散去，長城那邊是我不曾見過的美麗草原。

那天早上，父親無盡的傷感。許久之后，父親扶著我的肩頭，用一種從未聽過的口吻對我說，千萬別學父親。后來我才知道，那天是董小婉的祭日。她葬在長城的彼岸，距離父親的獵場僅一箭之遙。父親和董小婉的戀情注定了要轟動全中國，媒體關(guān)于父親的評論從來沒有停歇過，在外人的眼中，父親是一個要美人不要事業(yè)的傻瓜。父親成為了一個反面教材，這個教材跟三國劉備之子劉阿斗的故事一樣，被世人所不屑。但事實上，父親是一個天生的管理者，他將一個瀕臨倒閉的巨型企業(yè)帶向了正軌。

父親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即便是處在他的危難期，他幾乎從不將私人感情帶入到公司里。雖然我的母親給大清集團帶來了10億元的資金，但是大清集團的盈利狀態(tài)依然極差，整個集團公司除了“酥油茶”項目能夠每年盈利之外，其他產(chǎn)業(yè)大多運作不良。作為一個家族企業(yè)的繼承者，父親承受了比職業(yè)經(jīng)理人十倍的壓力。

在中國，家族企業(yè)家的責任，遠不止是操作好一個企業(yè)如此簡單，它包含了家族責任與信譽，以及必須進行的改革，而這種改革往往與家族有關(guān)。在天朝廣場一個寬敞舒適的會議室里，父親和他的核心團隊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

父親是一個整合多元化的高手，他把大清集團劃分成三個事業(yè)族群：核心事業(yè)群，高成長事業(yè)群和邊緣事業(yè)群。核心事業(yè)群是大清集團的核心命脈，這個組群的營業(yè)收入占整個集團公司的3/5，主要集中在乳品制造領(lǐng)域。高成長事業(yè)群，是公司未來十年內(nèi)的盈利主體，父親希望這個事業(yè)群成為將來的核心增長點，例如牧場、煙草業(yè)。而邊緣事業(yè)群則是那些盈利率不強的產(chǎn)業(yè)，這些產(chǎn)業(yè)將被出售或關(guān)閉。

父親的改革，至今仍然是我變革的參照模本。父親在那場命名“產(chǎn)業(yè)重組”的改革中，父親計劃出售所有低盈利的產(chǎn)業(yè)，涉及資金高達4億，員工2萬多人。這是一個驚天動地的變革，它不僅是一個單純的企業(yè)問題，而且還涉及到社會民生的問題。

父親成為了風口浪尖的人物，他的一言一行飽受新聞關(guān)注。在一次電視臺采訪中，父親發(fā)表了讓我終生難忘的講話：

“無論多大困難，無論多大壓力，大清集團的改革勢在必行。我的改革志向不會變，作為大清集團的董事長和總裁，我有責任也有義務將它帶到一個光明的前景。不改革，大清集團就會死，只有改革才能有一線生機?！备赣H沒有夸張。許多年后，我翻看1660年公司財務報表發(fā)現(xiàn)，當時大清集團的現(xiàn)金流已經(jīng)近乎枯竭，所有的營收大都靠乳品公司來維持。這是一個極端危險的信號。

父親以無比強硬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各大媒體上，他的改革之聲通過媒體的大肆傳播，成為整個年代最具戰(zhàn)斗力的號角。

改革，并不是一句空話，他必須觸動利益層。當時的中國是一個經(jīng)濟體制相對落后的年代，市場經(jīng)濟處于一種摸索階段，國家對大企業(yè)管控非常嚴格。一個大企業(yè)的使命遠遠不止盈利那么簡單，它必須作為一個社會團體負上社會的責任。大清集團的改革，不僅僅是單純的企業(yè)改革，它更是一種社會的變革。這種變革是對既有經(jīng)濟體制的挑戰(zhàn)，更是對官僚體制的一次對抗。父親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每天晚上，紫禁城的門口都會有大批的記者，他們渴望從父親那里挖掘出更加爆炸性的猛料，渴望能從父親的言語中尋找出一絲具有新聞價值的跡象。那段時間，我的家里絡繹不絕地出沒著不同面孔的人，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勸說父親放棄他那個挑戰(zhàn)性的改革方案。

父親的改革持續(xù)了多年，但仍然舉步維艱。父親承受了巨大的壓力，許多人都置疑父親的改革能否堅持下去。我知道，父親的改革將會成為家族使命的一部分，因為只有改革，才能讓大清集團獲得新的生命。

2.父親的理想與現(xiàn)實

父親是一個無比堅強的人，但是在祖母的心中，他是一個不孝的兒子。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祖母就告誡我，永遠不要學你的父親。我知道父親是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人，但是他似乎永遠不合祖母的意。黃昏的時候，父親喜歡看日落，看著云霞像一朵燦爛的花朵逐漸消失在天邊，每當這個時候，父親都愛彈起他心愛的冬不拉。我從來沒有看見他在任何人面前彈過，別人也從來都不知道他有一把如此精致的冬不拉。這個時候，我都會靜靜地坐在他的身旁，聽他彈唱一首接一首哀傷而優(yōu)美的曲子。直到有一天我說，這么好聽的曲子祖母聽了肯定喜歡。父親的眼神里滿是哀傷，我明白，父親的痛與愁與祖母有關(guān)。

后來，我才明白，父親的所有的痛與愁都與一個叫董小婉的女子有關(guān)。父親有一段凄美的愛情，然而這段愛情無疾而終，據(jù)說這一切與祖母有關(guān)。作為一個近70億的集團公司董事長，也許愛情從一開始就注定。我的母親是皇城國際董事長的女兒，父親與母親的聯(lián)姻，才給大清集團帶來了70億的規(guī)模。之前，大清集團已資不抵債，瀕臨破產(chǎn)，是這場婚姻挽救了大清集團。

我的父親與母親的婚姻從一開始就充滿了不幸，我后來才知道，我的父親并不愛我的母親。父親的婚姻挽救了整個家族的企業(yè)，但是父親并不幸福。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和母親分居了。祖母對我的父親順治非常失望，在許多個夜晚，祖母暗自垂淚，哀嘆父親的種種不孝行徑。

在我出生之前，父親是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青年，他不僅英俊瀟灑，而且詩詞歌賦、騎馬射箭樣樣精通，最關(guān)鍵的是，我的父親繼承了祖父皇太極所有的優(yōu)良品質(zhì)。在我祖父去世的那天，我的父親順治成為了歷史上最年輕的董事長，一個掌控著70億資產(chǎn)的財富帝國。

雖然公司規(guī)模龐大，但是公司的財務狀況卻危機四伏：由于業(yè)務層面涉及太廣，資金鏈開始斷裂；不良債務形成惡性循環(huán)；更重要是，各大股東之間出現(xiàn)了分歧。特別是第二大股東皇城國際，他們正計劃與大清的主要競爭對手大明集團進行廣泛合作，這意味著在未來幾年內(nèi)，我們將在許多領(lǐng)域喪失競爭優(yōu)勢。鑒于這種情況，父親與母親結(jié)婚了。

所有人都對這樁婚姻鼓掌道喜。所有的財經(jīng)雜志都以頭版刊登父親與母親的結(jié)婚消息，因為這不僅僅是一個單純的事件，這昭示著大清集團與皇城國際的永好，昭告著一個牢固的公司聯(lián)盟從此成立。雖然這樁婚姻舉世矚目，但父親不愛母親。如果沒有董小婉的出現(xiàn)，也許我的母親不會如此早就離開人間。

我四歲的時候，父親愛上了一個名叫董小婉的女子。父親是一個性情中人，這和我的祖母如出一轍。和許多豪門的悲劇一般，我的父親與董小婉的戀情注定了是一場悲劇。雖然我的父親明白，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場無疾而終的苦戀，但我的父親依舊一如既往地愛著她。

董小婉的出現(xiàn)，讓父親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邊是70億的家族企業(yè)和一個永遠愛他的我的母親，一邊是他最愛的女人，但是父親仍然選擇了后者。這件事情和我父親母親結(jié)婚事件一樣，再一次牽動了全中國人的心。在得知消息的第一天，我的祖母怒火沖天對我父親說，如果你因為你的那點事情而影響到整個公司經(jīng)營的話，那么你最好不要再干了。

在我幼時的印象中，董小婉是一個頗愛詩賦的女子，如果不是家族的原因，我的父親也許和董小婉是一對幸福的眷侶。但祖母以絕對不容置疑的態(tài)度全權(quán)包辦了父親的婚姻。父親對和我母親的婚姻極其不滿，他認為，天底下沒有比不相愛的兩個人在一起更痛苦的了。自從我母親死后，父親選擇了反抗。

公元1658年，我的母親帶著無盡的傷痛，永遠地離開了他親愛的兒子，她永遠愛著的丈夫。我四歲的時候，我的母親犯了一種心病。當醫(yī)生宣布母親不治時，我的祖母抽了我父親一耳光。母親去世的那年，皇城國際抽走了大部分股份，一夜之間，大清成為了一個空殼公司。除了酥油茶項目尚能正常運轉(zhuǎn)之外，其他的眾多項目基本停止了運轉(zhuǎn)。一天，我看見祖母敲打著她的拐杖平靜地說，他要為他的行為承擔責任。

整個事情，我的祖母和父親都瞞著我，也從來不向外人道明。但幼時的我知道，祖母和父親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父親沒有逃避責任，在至少四年時間里，父親夜以繼日，為公司恢復正常運作而努力著。而這時，我父親深愛著的董小婉也去世了。她的去世和我母親一樣，她知道，我的父親不會因為她而眼看著大清集團毀于一旦，她也不希望她愛的人為他的家族背負永久的罪名。她愛我父親，但她不希望我的父親永遠被愛新覺羅拋棄，郁郁中，董小婉也悄然而逝。

父親的理想是當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和一個好的董事長，正是這種理想支撐了整整十年的時光。他一輩子的心愿就是能在這三者當中找到平衡點，他是一個好父親、一個好董事長，卻不是一個好丈夫。在我的祖母眼中，我父親是一個不孝的人，他違反祖先的禁制，更違背了“一切以家族的事業(yè)為重”的宗旨，他是一個自私的人。在我父親離開的多年，我祖母一直告誡我，千萬別因為女人而放棄了祖輩們辛辛苦苦創(chuàng)下的基業(yè)。

父親是一個堅持的人，他始終認為愛情和事業(yè)一樣重要，這構(gòu)成了他生命的最重要部分。在相繼失去我母親、董小婉之后，父親的心情異常沉重。在我八歲那年，父親決定離開。那天，祖母和父親談了一下午。那天，我第一次看見祖母哭得如此傷心。

臨走的時候，父親緊緊抱著我，父親的眼神讓人心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qū)ξ艺f，你會比父親更優(yōu)秀的。這是父親對我的最后教誨和鼓勵。我抬頭猛然發(fā)現(xiàn)，年輕的父親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在一夜之間父親明顯蒼老了。父親走了，帶著他的悲傷和他一生的負重走了，走的如此蒼涼、如此決絕?？粗赣H有點佝僂的背影逐漸消失在眼前，我嚎啕大哭。

父親走時的背影，讓我永生難忘。

3.父親的罪己書

父親離開五年之后，我從一個鐵柜里發(fā)現(xiàn)了父親的一封從未開啟的罪己書。信中飽含了悲痛和無奈，反思了他掌管大清集團十八年來的種種過錯，描述了他多年的苦悶，他的理想是希望將祖母留下的產(chǎn)業(yè)更加發(fā)揚光大，但是為了他的愛情，他寧愿拋棄這一切。他知道只要有祖母在，大清集團就會永遠朝前而進。在信的最后，他提到了我，他說，我完全相信我的兒子——愛新覺羅 玄燁，在母親孝莊的帶領(lǐng)下，完全有能力在未來的歲月里，帶領(lǐng)大清開創(chuàng)一番廣闊的天地，因為他已經(jīng)具備了作為一個領(lǐng)導者的品質(zhì)：堅韌，永不言敗，永遠追求卓越。

“我以德薄能鮮之身入繼大清集團董事長，至今已十八年了。自繼任以來，無論用人行政，還是公司治理，比起先祖、先父，實在差得很遠。完成并購后，大清集團一天天被人牽著鼻子走，以致公司運營不繼、舉步維艱。此第一罪?！?/p>

“自繼任以來，無論在企業(yè)管理還是在資本運作上，都不能效仿先祖、先父之萬一，因循守舊，滿足現(xiàn)狀，雖然小有動作，但是大清集團頹勢依然，不進反退。此第二罪?！?/p>

“先父遠足時，我不過六齡頑童，未盡一日孝道。原想好好侍奉母親大人，現(xiàn)在卻要棄母而去，讓母親大人徒增悲傷。此第三罪?！?/p>

“我能有今日之成績，完全得益于先父、母親大人的言傳身教。當年，先父萬務纏身，仍不忘對我諄諄教誨。而我一天都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實在愧為人父。此第四罪。”

“多年來，我對滿族人才沒有委以重任，反而對一些漢族人動輒升遷獎賞。雖然論才不分親疏以示公允，然矯枉過正，實則不公。此第五罪。”

“我六歲繼任，自幼位高權(quán)貴，富甲天下，養(yǎng)成好高寡聽、優(yōu)柔寡斷的稟性。對能者知其善而不能升遷，對庸者則明其非而不能黜退。此第六罪?！?/p>

“雖然一心想繼往開來，但用人不淑、重用庸者，導致機構(gòu)臃腫，人浮于事，黨爭四起，雖身形龐大卻深陷泥沼，簡直在重蹈崇禎的覆轍。此第七罪?！?/p>

“當年總部遷徙入京，已然耗費巨大。近年來，更是對辦公大樓大加修葺，浪費資金數(shù)百萬，致使公司陷入財務危機。此皆因我好大喜功、虛榮浮華所致。此第八罪?！?/p>

“雖一心圖強，然對公司內(nèi)的弊端熟視無睹，尤其是圈地之亂、平西集團之禍，如此影響大清集團根本之危害，卻視若罔聞。此第九罪?！?/p>

“先祖辛苦創(chuàng)業(yè)，歷盡萬難，為的是為后世創(chuàng)造一片常青的基業(yè)，代代相傳，永續(xù)輝煌。創(chuàng)造一個強大、統(tǒng)一的大清集團乃先祖、先父畢生心愿。如今，面對海峽對岸澎湖公司的分裂獨立，卻無一良策，實愧對先人。此第十罪。”

“多年來，勤心盡勉，一心只為大清。近年來，因為家庭原因而疏于公司管理，棄先人之理想而不顧，本末倒置，導致大清弊端百出，有負家族厚望。此第十一罪?！?/p>

“一直以來，自認為聰明過人，以為管窺一斑，就可知全豹。孰知一葉障目，不經(jīng)實地考察僅憑想當然和拍腦袋，便擅自決策，使公司處于危險境地。平西集團房地產(chǎn)項目即為罪例。此第十二罪。”

“佛家說，人以慈悲為懷。然對待創(chuàng)業(yè)功臣多爾袞，雖他的過失實不可恕，但恍然回首，終覺對之未免苛刻寡薄。此第十三罪?！?/p>

“我一生自負，自認傲視天下，無人出右，如今想起實在汗顏。非自信不能成功，但自負者必敗。這十多年來，我無一日不謹記先父教誨，哪怕一刻也不敢懈怠，如今大清積弊如山，實乃我一人自負之過。想當初，力排眾議任用湯若望，固執(zhí)己見迎娶董小婉，癡心信奉佛家、疏于祖業(yè)，如此種種不勝枚舉。面對祖業(yè)衰頹，我無力回天，實愧對列祖列宗，每每思及此處，不禁淚如雨下。

近幾年來，我感到了一陣孤獨。也許在許多人的眼中，我是一個了不起的企業(yè)家，一個幸運的繼承者。不錯，大清董事長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事。但對于我而言，卻更多的是一種責任——我自從一出生就注定與大清榮辱與共。我的婚姻，我的榮譽，皆由大清所賜。我終日生活在光環(huán)下，但我并不快樂，我不知將大清帶往何處，何人與我同行，誰人能助我。我每天與不同的人打交道，我仍覺得孤獨；我每天與財富握手，但我很貧窮。有時，真想做回自己，沒有枷鎖，無憂無慮，平平淡淡，也許這樣我會更快樂。

幸而有董小婉，是她陪伴我度過了無數(shù)不眠夜，挺過了無數(shù)的艱難時光。只有她，才真正懂我、惜我、憐我，知道我的痛楚，替我分憂。有什么比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更幸福的事呢？和她在一起的時光，美好卻短暫。與她相識的第一天，我就下定決心與這個女子生死與共。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也許這就是愛情。我知道，愛情是惟一讓我支持下去的勇氣，也是我快樂的惟一樂土。如今，小婉已離我而去，面對這一切的一切，我不知道還有什么力量能支持我獨自前行。

這一段時間，我想了很多問題，關(guān)于大清，關(guān)于未來，關(guān)于人生。也許正如行森大師所說，前世今生皆為注定，也許我注定不是將大清帶向輝煌的人，注定了行將獨此一生。人終其一生追求的是什么呢？事業(yè)？家庭？還是責任？人一生為他人而活，可悲；一生為事業(yè)而活，可嘆；人一生為家庭而活，可敬。這么多年來，我為事業(yè)、家庭、責任、愛情付出了所有，惟獨沒有為自己活過一天。行森曾說，我的前世注定了我不是一個號令財富的企業(yè)家，而是一個佛者。也許，他說的并沒有錯。

此行離去，我思酌再三。該是我離去的時候了，看見我兒玄燁一天天成長，我心甚慰。我完全相信我的兒子——愛新覺羅 玄燁，在母親孝莊的帶領(lǐng)下，完全有能力在未來的歲月里，帶領(lǐng)大清開創(chuàng)一番廣闊的天地，因為他已經(jīng)具備了作為一個領(lǐng)導者的品質(zhì)：堅韌，永不言敗，永遠追求卓越。

雖如此，但要成大業(yè)需有良才輔佐。在大清的高管層中，我以為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鰲拜可堪重用。他們四人中，索尼是大清的三朝創(chuàng)業(yè)元老，老成穩(wěn)重，經(jīng)歷風雨無數(shù)，能把控全局，但太過年邁；蘇克薩哈才華出眾，敢作敢為，但太過率性；遏必隆精于交際，熟于人事，但太過圓滑；鰲拜是一個領(lǐng)導全才，果斷有魄力，但太過驕躁。如果玄燁能善用此四人，用其長而控其短，此四人能同心一體，大清斷不至于出大問題。即便有朝一日四人中有人起異心，陷大清于危難，母親孝莊的雷霆手段可化解之。如此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p>

我拿起這封信淚流滿面，一剎那，我完全明白了幼時的種種挑戰(zhàn)，以及父親所有對我的懲罰對我的意義。因為我的父親堅信，只有面對困境，我才能真正堅強。我至今完全記得那封罪己書的內(nèi)容，這是父親對自己的總結(jié)，也是一份離別的決絕書。幾十年來，這份罪己書如一柄懸在當空的寶劍，讓我每天不敢懈怠。它是父親留給我的最寶貴財富，我將永世珍藏，流傳后世。(連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