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 硯
把《南非Travel Guide》擱到書吧結賬臺時,我聽見一個聲音說:“彩虹之國,好地方!”
我一抬頭,就撞見了那雙睿智的眼。后來,我叫他老沉。
老沉本姓沈。叫他沉,是因為他曾帶給年輕的我深沉的感懷。那時,通常是他說話我仰望。
更多的時候,他對我說:傻丫頭,生活處處充滿漩渦。
從南非開普敦大學畢業(yè)、通曉四國語言的老沉,給我講了很多關于那個非洲大陸神秘國度的故事,舉手投足間,洋溢著優(yōu)雅。
那段日子,我一邊忙著申請到南非留學,一邊反復閱讀那本從老沉的書吧淘來的《南非Travel Guide》,一本簡單的Guide而已,卻因了某人的出現(xiàn),而變得生機重重,約翰內(nèi)斯堡、普里多利亞、德班,每一頁都有老沉的影子,都是他到過的地方。
我像向往南非一樣,向往著大我21歲的老沉。更多的時候,他像一個謎。
等簽證的日子,比等錄取通知書的日子還要長,我在老沉的口中,先行游覽南非各處。后來,老沉干脆叫我辭了那份薪水低廉的兼職,去幫他料理書吧。
二十歲的女孩,成了老沉的女朋友,成了老沉那個圈子里不小的談資。老沉做飯給我吃,最常做的是啤酒鴨和桂花魚,我最怵的兩種吃法。鴨的嘴巴有長長的硬殼,那古怪足以打消我的食欲;魚的刺則比留學程序還繁瑣,沒有人理刺的時候我百分之百被卡到喉嚨。老沉卻只管做,做得興之所至,一屋子腥。
老沉夾起一塊啤酒鴨,對我說:留下來,嫁給我。
我呆了,只問為什么。
老沉說,因為我喜歡你啊。
我還傻,問,那,我不去南非了?
老沉說,我都教會你了,還去做什么?留下來,幫我照看書吧。
我的腦子嗡嗡直響,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倒騰著盤里的啤酒鴨,想起了我夢想中的南非,竟委屈得想哭。
老沉啊,這十個月來,教會我很多我不懂得的東西,教我簡單的南非語,教我南非的經(jīng)濟結構人文歷史,教我崇拜的感覺,更教我從女孩成為了女人。想起老沉的話:生活處處充滿漩渦。眼前的老男人,仿佛一場完美風暴,卷我沒商量。
之后的一個月,我的留學簽證下來了。老沉做了挽留,然而,我還是決定走,去那個一年來我耳熟能詳?shù)牡胤?,是的,我得親自去看看。
于是,開普敦,我來了。一頭黑發(fā)坐在人文學院里,我重新輕靈了起來。
一個叫Tim的陽光男孩有天遞給我一張字條,說:你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美。
我問是什么。他皺皺眉頭,說:大概,是一種憂傷吧。
那一刻,我想起了老沉,他像一本Travel Guide,指引過我的青春,點亮了我心儀的方向,然而眼前的日子,更像一幅標注完整的地圖,要不要走下去,怎么走下去,跟誰走下去,我要自己打算。
——人生不就是一場旅行么?Travel Guide固然重要,它華美而神秘,權威且淵博,但卻不能滿足年輕的夢想。真實的生活,永遠是一幅展開的地圖,耳聽為虛,唯有自己走過了才算是完整的青春。
(張建巍摘自《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