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的人名如銀河星沙，至多至繁，都閃爍著光彩。這光彩是人們文化素養(yǎng)和心理狀態(tài)的反映，尋繹每一個名字的含義，都是饒有趣味的事情。人們的名字或簡單、或深奧、或典雅，直接反映命名者的文化素養(yǎng)；從人名中能夠分辨出有關(guān)性別、職業(yè)、文化層次等區(qū)別，又是社會文化背景的折射。因而，人名研究成為文化語言學(xué)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本文限定語料，以徐一青、張鶴仙著《姓名趣談》將中國女性名字歸為八類為立腳點(diǎn)，用文化語言學(xué)方法淺析了中國大多數(shù)女性名字所透露的文化信息和心理。

徐一青、張鶴仙著《姓名趣談》，將中國女性名字歸為以下八類：

1.女性字：娘、女、姐、姑、姬、媛、婷、娜；

2.花鳥類：花、華、英、梅、桃、蓮、鳳、燕；

3.閨物類：秀、閣、釵、釧、紈、香、黛；

4.粉艷類：美、麗、倩、素、青、翠；

5.柔景類：月、湄、波、云、雪、雯、春、夏；

6.珍寶類：玉、珊、瓊、瑛；

7.柔情字：愛、惠、喜、怡；

8.女德字：淑、嫻、靜、巧、慧。

從以上材料我們不難看出，中國女性的名字主要與兩個方面的內(nèi)容息息相關(guān)：一是文化；二是心理。我們具體來分析一下：

一、從文化背景上看，美國著名語言學(xué)家薩丕爾（Haward Spair）反對說話與文化是一致的，但他又說：“語言的內(nèi)容，不用說，是和文化有密切關(guān)系的，語言的詞匯多多少少忠實(shí)地反映它所服務(wù)的文化，從這種意義上說，語言史與文化史沿平行的路線進(jìn)行是完全正確的?！比嗣鳛閷Ｓ忻~的一種，本應(yīng)是私人化的事情，它是社會成員相互區(qū)別的符號。但從不同民族人名起源、構(gòu)成和發(fā)展來看，人名又不僅僅是簡單一個符號?？梢哉f，人名是社會的產(chǎn)物，它不可避免反映了華夏民族悠久而豐富的民族文化。

1.中國女性人名反映了母系氏族社會的遺風(fēng)

中國有句古話：“民知其母而不知其父?！边@句話反映了母系氏族社會在中國歷史上的重要作用。在母系氏族社會，婦女處于較尊貴的地位，在女性名字上也多有反映?！凹А笔禽^早的姓氏，傳說中的黃帝就是姬姓，后發(fā)展為女性名字用字，體現(xiàn)了女性的尊貴；“女”字在遠(yuǎn)古的女性名字中比較盛行，如“女媧”、“女英”等。同時，為了凸顯女性的尊貴地位，出現(xiàn)了很多以“女”為字偏旁為名的字，如材料中的第1類字。這些“女”旁字后來大多成為女性命名的專利，也反映了母系氏族社會的遺風(fēng)。

2.中國女性人名越來越多的以富有民族文化內(nèi)涵的載體附性比德

華夏民族在很早便是一個厚德載物的民族，在儒家思想影響下，一方面，我們的民族非常重視道德修養(yǎng)；另一方面，人們善于把這些修養(yǎng)物化于具體事物之上。在材料中主要體現(xiàn)在第2類字上。我們以“鳳”、“梅”、“蓮”為例具體闡釋一下：

（1）有關(guān)“鳳”的傳說在中國具有華夏民族文化色彩?！傍P”是古代傳說中的鳥王。古人云：“鳳，神鳥也。處于東方君子之國，翱翔四海之外則天下大安寧。” 從此意義上說，“鳳”是華夏民族的圖騰物，是和平吉祥的象征，成為華夏文化的一部分。我們知道，最初以“鳳”命名并不是女性的專有，男性用此字命名的也大有人在。后因王后把“鳳”比做圣德，受這一文化的影響，當(dāng)今“鳳”越來越為女性所愛。

（2）“梅”寓意著勇于歷經(jīng)磨難、苦盡甘來，最終才有非凡的成績。唐僧高孽禪師的“不是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這兩句詩道出其真諦。毛澤東《卜算子·詠梅》：“風(fēng)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bào)。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揭示了梅花不畏嚴(yán)寒的樂觀抗?fàn)幍木?，不爭名位的高潔品質(zhì)，這種精神正是我們?nèi)A夏人民喜歡它的真正原因，因而，女性名字頻頻使用它。

（3）“蓮”，因周敦頤《愛蓮說》而名聞天下，其中的經(jīng)典句“予獨(dú)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連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yuǎn)益青，亭亭凈直……”“出淤泥而不染”成為我們民族的高尚品格的象征，那么女性名字以“蓮”為名就理所當(dāng)然了。同時， “蓮”與佛教有不解之緣，因而，以此字為女性名字也有美好吉祥之意。

上述具有華夏民族文化特色的用字，絕大多數(shù)寄寓了華夏人高雅脫俗、勇于抗?fàn)?、廉潔正直之品質(zhì)。這些名字透露出華夏人托物言志、以物載德的民族特點(diǎn)。

3.華夏民族時代特色與人名文化也有密切關(guān)系

華夏民族是一個非常重視“玉器”的民族，這不僅表現(xiàn)在考古發(fā)現(xiàn)的大量玉器，同時大量以“玉”和“玉”旁字為名這一事實(shí)的存在，也從一個側(cè)面證明了玉器時代在華夏民族的歷史上確實(shí)存在。如表現(xiàn)在女性名字材料中第6類上。在古代“玉”的主要作用有：（1）從夏商以來，統(tǒng)治者篤信鬼神，幾乎天天年年都要叩神問鬼，大量祭祀以表示對鬼神的敬畏。祭祀用具中除青銅器之外，大多為精美的玉器。（2）“玉”也是貴族在日常生活交往、問候、歡聚不可缺少的物品，是地位的象征。（3）玉制的種種禮器也同樣被人格化。由此可見，“玉”不僅是珍貴的寶物，而且“玉”還溝通了人與神、人與名山大川的關(guān)系；同時，“玉”喻人堅(jiān)貞不屈、風(fēng)姿秀美，同樣被人格化?！坝瘛睋碛辛巳省⒌?、雋爽之潔、真實(shí)古樸等許多品質(zhì)。“玉”有如此廣闊地民族文化內(nèi)涵，被女性當(dāng)作名字就不足為奇了。

二、從心理上看，好名字不僅是一個人的符號，還深刻寄寓著命名者的良好心愿。著名語言學(xué)家陳建民指出：“孩子生下來之后就要取個好名字，這是漢人的一貫心理?！庇纱丝梢?，中國人在心理上對名字的重視程度極高。具體就個人而言，長輩給晚輩起名，決不是賜予一個簡單、任意的符號，更多的是一串祝福、一份期待、一份關(guān)心、一腔寄托。

1.期望晚輩健康俊美

一個人的名字，不僅是社會成員相互區(qū)別的符號，而且也是一種愿望和期望的表達(dá)方法。由于人們對名字賦予了一定的意義，因而，從女性名字中大多也可以看出父母對孩子的期望。對于父母，不僅期望自己的孩子天真聰穎，同時也期望其健康俊美，因而在命名時多使用能體現(xiàn)“美”的字眼，女性名字也是尤為突出的。而這種美好心愿往往通過社會價值實(shí)現(xiàn)，上述材料第2、3、4、5、6類均有不同程度的反映，因?yàn)檫@幾類字本身已經(jīng)被社會約定俗成為“美”的象征。如“花”喻人之美麗?！盎ā笔且环N非常美的、賞心悅目的植物，人們非常喜愛它，常用于女性名字以期望其像花兒一樣的美，同時，寄寓美好、亮麗的祝福；“閨物類”本身就給人一種裝飾美；而“柔景類”則給人一種大自然的美感；“珍寶類”中以“玉”或“玉”旁字命名。“玉”在人們心理形成這樣一種價值：“玉”不僅外表美觀、色澤宜人，而且價值不菲、氣質(zhì)高雅，人們常常用“如花似玉”來形容美女，所以用“玉”或“玉”旁字給女性命名越來越受歡迎。用這幾類字給女性命名寄寓著命名者的良好心愿。

2.期望有高雅氣質(zhì)、仁愛品德

不同時代的人有不同的道德觀，所以，這類人名就具有鮮明的時代氣息。然而，氣質(zhì)、品德是一個人的精神追求，并且受傳統(tǒng)文化影響而形成心理定勢。中國封建社會要求婦女具有貞、淑、靜、仁等道德品質(zhì)，因而，許多女性名字便與這些字眼聯(lián)系起來了。如材料中第7、8類體現(xiàn)這種心理。以“淑”為例，“淑”是美好、善良之意，以之形容女性早在《詩經(jīng)》中便有所見。《詩經(jīng)·周南·關(guān)雎》：“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彼?，“淑”特別為女性鐘愛，它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的道德觀，又突出了女性美，并符合人們的審美情趣——典雅、含蓄。因而，“淑”字經(jīng)久不衰，故在女性名字中屢見不鮮。

3.趨趕時尚

中、西方文化各自生長在不同的土壤中，經(jīng)過歷史的洗刷沉淀，形成了各自獨(dú)特的文化、心理，女名文化也是其中一個方面。我們說東、西方民族心理有很大的差距，西方國家，特別是美國是一個世界民族文化的大熔爐，人們喜歡標(biāo)新立異、與眾不同，凡事都要求新求異，因而，體現(xiàn)在他們的名字上也是如此；東方人則有從眾心理，追隨大流心理比較強(qiáng)。所以，徐一青、張鶴仙著《姓名趣談》，將中國女性名字歸為以下八類也就不足為奇了。

當(dāng)今是一個多元化的時代，思想開放、個性張揚(yáng)，人們的名字也是五花八門，求新、求異，人名走向了更加豐富多彩的世界。因而，不可否認(rèn)，將中國歷史上多少億女性名字歸為這樣八類，固然不全面。但用以說明女性命名的一些特點(diǎn)不是沒有道理的；同樣不可否認(rèn)，中國女性名字大抵反映了兩個方面的主要內(nèi)容：一是文化；二是心理。兩者是不能截然分開的。我們說文化背景中折射著命名者的良好心愿；而命名者的良好心愿總是通過特定的社會價值取向得到反映，兩者說到底仍是一個問題?？梢姡袊悦峙c中國文化是緊密相關(guān)的。

總之，名字是人類社會最普遍的語言現(xiàn)象之一，是人類使自己區(qū)別于他人的特定標(biāo)志。古往今來，人們的名字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系統(tǒng)。通過上述女性名字的分析，可以使我們窺見本民族文化和心理等方面的一些印記，甚至可以說，女性名字也是民族文化和心理的一個縮影，是了解社會文化的一個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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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玉艷，曲阜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