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寧

遠航捕魚

暑假期間，我第一次聽說了“成人禮”這個詞匯。而且，我最要好的幾個英國朋友都要參加，說成功后就表明自己已經(jīng)成人，獲得紳士的資格。我于是去英國特有的成人禮協(xié)會組織報了名。協(xié)會為我這個來自中國的孩子召開了特別會議，最終他們打開了歡迎的大門。我的“成人之旅”就這樣開始了。

我的考驗地點在冰島首都雷克雅未克。外表冷酷的監(jiān)考人是英籍冰島人亞力。到達住宿地后，我就開始了體能訓(xùn)練。

一連五天強力訓(xùn)練，我不明白，難道成人禮就是體能測試?而亞力卻嚴(yán)肅地說：“如果你不能好好訓(xùn)練，面對考驗時，你可能有生命危險!”終于，亞力通知我，成人禮正式開始。

我們上了一條很漂亮的漁船，船開出去一海里左右時，兩個冰島人拿著鋒利的漁叉縱身躍進了海里，他們像魚一樣靈巧地潛入潛出。忽然，其中一個人手里寒光一閃，一條三十厘米左右長的大魚被叉了起來。我瞪大眼睛，看著這新奇的一切。亞力說：“這是冰島人的一種風(fēng)俗，一般冰島孩子成年或小伙子向姑娘求婚，都要這樣勇敢，也說明你能讓心愛的人幸福。一會兒，你的任務(wù)就是下去親手叉一條魚!”

我看看亞力，又看看海面，猶豫了。亞力瞟了我一眼，搖搖頭，這種輕蔑讓年少的我不能忍受。我橫下心來：

“好，我去!”我昂著頭換了衣服，拿起漁叉和冰島人一起下了海。

冰島夏季的海水依然冰冷。小漁叉在海里簡直沉重?zé)o比。兩個冰島人打著手勢，讓我跟著。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地下潛了。周圍變得安靜了起來，我可以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謶忠u滿了我的全身，向下看去，海水逐漸變暗，深不見底。

我無奈地浮出海面，而船上的亞力卻對我豎起了大拇指，我頓時有了動力，心里想著，無論如何一定要過這第一關(guān)。

往返多次后，就在我覺得快耗盡全身力氣時，冰島人卻拿過了我的漁叉狠狠叉中一條大魚，然后塞回我手里。

上船后，面對亞力，我還是說出了真相：“對不起，我想我失敗了，那條魚不是我叉的?！眮喠恼普f：“恭喜你，你通過了第一關(guān)，16歲的孩子不經(jīng)過幾個月的訓(xùn)練，想成功幾乎是不可能的。你是我見過堅持最久的一個。而且，你很誠實。這是最重要的一點!”

獨走荒原

在美美地休息了兩天后，我被亞力帶到了雷克雅未克附近的荒原。這里沒有人煙，汽車走了大概三十分鐘，我被亞力叫下了車。然后，他塞給我一個裝有GPS定位手表、水和面包的袋子，并告訴我，他會在城市的路口等著，而我必須徒步走出去，不能借助任何外力。

起初，我還欣賞著身邊的景色，但是很快就乏味了。為了讓自己保持良好心態(tài)，我開始大聲地唱歌。逐漸地步伐慢了下來。原本我估計一小時就能到，但是現(xiàn)在舉目望去，還是荒原。夜色降臨，荒原上變得漆黑。四周嗚咽的風(fēng)聽上去像怪獸的怒吼。我心里開始打鼓，該不會要在這里過夜吧?

忽然遠處有了燈光。那是一輛歐洲旅行者常用的房車，車?yán)铮兄揖拥囊磺杏闷?，柔軟的沙發(fā)、床和好吃的食物。他們熱情地招待了我，房車主人了解到我是在參加成人禮后，好心地說：“你還是孩子，這樣怎么行?不如我把你帶到城市的邊緣去，然后你走過去算是完成任務(wù)?！?/p>

我心動了，但同時卻似乎看到了亞力的眼睛。如果我這樣完成考驗，就算別人不知道，我也永遠只是個孩子。于是，我站起來對房車主人說：“我想我還是自己走回去，謝謝你的款待!”

我開始重新審視荒原和自己選擇的方向。夜里的風(fēng)更大，可是我只能一個人堅持著向前。忽然，我想起了曾看到的關(guān)于冰島的一些介紹：冰島的風(fēng)向在每個季節(jié)是很少改變的?；貞浺幌聛頃r的風(fēng)向，再根據(jù)現(xiàn)在的風(fēng)向，不就可以找到自己應(yīng)該走的路了嗎?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我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風(fēng)向，然后堅定地大步走向勝利!大概用了不到兩個小時，在公路口上，我看到了亞力正坐在車?yán)铮瑢χ椅⑿Α?/p>

藍湖幫工

作為世界上地?zé)豳Y源最豐富的國家，冰島最著名的溫泉浴場就是藍湖。我愜意地泡在水里，渾身的疲勞似乎被一掃而空。亞力說，這是對我出色表現(xiàn)的獎勵，所以我非常放松。

可是我很快就發(fā)現(xiàn)，在旁邊的一個小天然浴坑里，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正在忙碌地彎著腰，從坑底挖出一把把黑白相融的泥來。我看出老人似乎有些煩惱：“這是浴場的工人，負(fù)責(zé)清理湖泥的，很辛苦?！眮喠醒笱蟮卣f，“不過這就是他們的工作，他們要清理到浴坑里適當(dāng)?shù)纳疃葹橹埂！?/p>

老人搖搖頭，一只手捶捶腰，然后接著工作?？此麆幼骶徛?，面色痛苦，我心里不禁有些難受。于是，我站起身來說：“要不，我?guī)湍阋黄鹎謇戆?，好像挺有意思的。”老人斜丁斜身子，沒有拒絕。有了我的加入，清理的速度快了起來。起初，我真的從中找到了一些樂趣，那些滑軟的泥從手心流過，像極了在水里抓魚的感覺?？墒遣灰粫?，我感到腰開始發(fā)酸，而且蔓延開來，每一次彎腰，都讓我咬緊牙關(guān)。

可身邊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時候競舒服地泡在了一旁的溫泉里看著我。老人說：“我先休息會兒，你繼續(xù)?！?/p>

一股莫名的煩躁涌上了我的心頭，不過看著老人眼里閃著渴望的光，我只能無奈地?fù)u搖頭，繼續(xù)干下去。終于干完了，我覺得身體好像裂開一樣。之后，在溫泉里泡了一個多小時，才恢復(fù)了一些?；厝r經(jīng)過浴場門前，那個老人竟然微笑著給了我一個信封，里面是5歐元。我非常驚訝，亞力卻告訴我，那是用我挖出的溫泉泥做美容用品賺來的。亞力還說：“記住，幫助別人，總會給你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p>

這個時候，我才知道，這也是成人禮當(dāng)中的一部分。

抵擋誘惑

7月中旬，冰島進入了極晝時間。在四十天或者更長時間內(nèi)，黑夜不會再光臨這個國家。連續(xù)的白天給人們提供了更多玩耍的機會，大家都稱這為難得的“日生活時光”。在這兩天內(nèi)，亞力詳細(xì)地告訴了我可以選擇的消遣。比如極晝高爾夫，比如出海垂釣，還有冰島人的廣場狂歡。

雷克雅未克的中心廣場，這時成了輪滑愛好者的天堂。上百人在享受著輪滑帶來的速度，做出各種高難度的動作。我也加入其中，在酣暢的滑行里，我忘記了時間。盡興的滿足感讓我格外興奮，以至于直到第二天，我才回到住處。

我準(zhǔn)備上床睡覺，可是密外陽光燦爛，讓我根本難以入睡。我焦躁地坐了起來，在頹喪地呆坐了半天后又躺了下去。酣暢淋漓的一場大睡后，我恢復(fù)了精神?？吹絹喠υ谖葑永镒x書，我也坐起來，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書來看。

亞力意外地問：“你不出去玩了?”我回答說：“嗯，看看書，上上網(wǎng)也是消遣。出去玩不但耗費時間，而且還容易讓我疲勞，很難受?！眮喠Φ难劬镩W動著喜悅的光芒!

極晝時期因為特殊的環(huán)境和天象，最容易讓人持續(xù)興奮，造成體力透支。而冰島本地人則大部分都選擇讀書，這樣既能夠打發(fā)時間，又能避免亢奮和失眠的發(fā)生。亞力沒想到的是，16歲的我竟然這么快就能抵擋住極晝狂歡的誘惑。

結(jié)束冰島的考驗后，帶著亞力給的一個密封信封，我回到了倫敦成人禮協(xié)會。

在眾多孩子們的期待中，成人禮頒獎儀式開始了。首先打開的，就是我?guī)Щ貋淼男欧??！巴ㄟ^!”協(xié)會負(fù)責(zé)人輕輕的兩個字，讓我沉浸在了巨大的幸福中。一切的努力都值得了。在眾多家長孩子，以及圍觀行人的目光下，我登上了領(lǐng)獎臺。協(xié)會負(fù)責(zé)人將一枚成人徽章舉起，彎下身問我：“請張澤先生告訴我們，您在成人禮的過程中，都學(xué)到了什么?”“要勇敢，誠實，樂于助人，還有自制!”我的聲音帶著興奮，清晰地傳到了現(xiàn)場每一個人的耳朵當(dāng)中。

“那么記住這所有的一切!”協(xié)會負(fù)責(zé)人把徽章掛在我胸前，然后伸手，用成人見面的禮節(jié)握住我的手：“恭喜你，我的紳士!”

(摘自《知音·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