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慕一
我和老劉要干完第二瓶白酒的時候,我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行了,因為我試圖夾起一塊牛肉卻始終沒有成功。這時,老劉的電話就響了,我只聽到他的嘴里蹦出個“是”字,馬上就提起衣服向門口邁去。他扭頭面對著墻壁揮了揮手,丟了一句說:“哥兒們,我有緊急任務(wù),先走?!彼@就出去了。我斷定老劉也醉了,因為我看到了他剛才揮手的地方有一塊大壁鏡,顯然他剛才的道別對象是他自己。
他走了,我也就沒有理由喝下去了,我披起了衣服,一邊掏錢包,一邊對服務(wù)員說:“付賬!付賬!”服務(wù)員打量了我一下,臉上浮起無比燦爛的笑容,然后開始飛快地按動計算器。但當她單子算好的時候,我還沒有掏出錢包,我摸遍了左右上下的口袋,就是記不得我的錢包丟哪去了。我只好賠著笑臉說:“不好意思,我今天忘帶錢包了!要不我把衣服給你先押這吧。”
我剛說完,服務(wù)員看了看我的外套就走開了。我能夠想像得出,她肯定是去請示老板了,我心里一沉,準備應(yīng)對一張豬肝色而充滿敵意的臉。老板果然出來了,但是臉色看起來比我想像中好一百倍。我還沒有來得及解釋,他已經(jīng)握住我的手說:“貴客啊貴客!先生可是我們今天的第一百位客人,難得啊難得啊,這桌我們免單了!歡迎常來??!”
“啊……我……運氣真不錯啊!”真是天上掉餡餅了!那可是好幾百啊!居然就這么免了!我這么走運,該是可以買彩票了。
老板送我走出店門的時候,一輛出租車就迎了過來,我順勢坐了進去。
“西山小區(qū)!”我話一出口,車就向西山小區(qū)飛馳了。
十幾分鐘后,車停在我住的小區(qū)門口。我走下車時,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錢包沒了,于是扭頭對司機說:“你在這里等一會,我上去拿點車錢。你看怎么樣?要不我把外套押你這里?”
“大哥,我看就算了吧,不就是幾塊車錢嘛!算了算了!”司機看了看我的外套客氣地說道。
“這怎么能算了呢,你等著……”
我話還沒有說完,出租車已經(jīng)一溜煙跑了,從那隆隆的發(fā)動機的聲音中,我聽到了一種少見的熱情。我?guī)缀跻湎聹I來,真是活雷鋒啊!
我還沒有踏進小區(qū)門,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飛速地從門口竄了出來,鉆進一輛出租車。這個身影太熟悉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這不是我那位黃臉婆嗎?這么晚她還急著去哪兒呢?莫非……
這個疑問可大了,千萬種不好的答案在我的腦中盤旋。于是,我大手一揮,另一輛車又停在了我的跟前。我一上車就給司機指著老婆坐的那輛車說:“跟著前面那輛車!”
司機二話不說,一踩油門,就跟了上去。前面那輛車跑得飛快,我的車也跟得很緊。司機看上去不僅技術(shù)很不錯,而且膽量非凡,為了追前面那車,連紅燈都直闖了!我暗地里叫爽!
穿過一條條大街小巷之后,前面的車忽然在一棟燈火通明的大樓前來了個急剎車停了下來。我抬頭一看,天哪,居然是市人民醫(yī)院!
我也跟著下車,這時我又想起該死的錢包來,我對那位技術(shù)高超的司機說:“不好意思,我這會沒帶錢,要不我先把外套押你這吧!”
那位司機看了看我的外套,臉上浮起尷尬的笑容,說:“算了吧!大哥,咱這又不是出租車,怎么敢向您要車錢呢,當孝敬您的吧!”
哇!我抬眼一看,這車居然不是出租車!一個普通市民居然載著我跑了這么久,真是熱心??!在這個寒冷深冬的黑夜,我感覺到了人們火一般的熱情!
正想著,那車也一溜煙走了。天??!怎么一個接一個活雷鋒都一夜之間涌現(xiàn)出來了!
我沒空感嘆了,我必須跟上我的老婆,我得弄明白她跑到醫(yī)院干什么!
我看著她到服務(wù)臺問了問護士就沖向了左邊的走廊,我跟了上去。在走廊口,我看到了我的老婆一頭沖進了正面的大門,門自動地合上后,我看到了三個字——急救室!
天哪——這是怎么了?莫非我的兒子……我也沖了進去……
手術(shù)室里,死一般的沉寂。一個滿頭裹著繃帶的人躺在病床上,而我的老婆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用同樣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這時,病床上的那個人忽然彈跳了起來,說:“媽的!老張,你把我的警服還給我!今天背死了,吃飯,飯店的人居然趁我醉了敢要我埋單,沒錢還扣了我手機;打車,出租車司機也趁我喝醉了向我要錢,沒錢居然把我給打暈了!真是無法無天?。 ?/p>
我俯身一看,天啊!老劉和我居然都穿著對方的外套!
【原載2007年9月(下)《開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