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 眉
我在紐約第一次坐地鐵,就領略了紐約警察的“鐵面無私”。
紐約地鐵一共有27條線,根據它們的大致走向又分為紅、橙、黃、綠、青、藍、紫、黑、灰、棕等十種顏色。有個流傳廣泛的繞口令就非常形象地描繪了紐約地鐵的龐大和復雜,大意是說一個可憐的外鄉(xiāng)人如何迷失在紐約地鐵里,從此一輩子就沒再轉出來過。
坐上紐約地鐵,幾乎可以抵到這個城市的任何一個角落,然而作為一個有著百余歲履歷的老人,它難免時不時顯出龍鐘之態(tài),而頻頻發(fā)生的搶劫、強暴、毒品交易等犯罪更是帶給它“重災區(qū)”的惡名。紐約市政府近年大下血本,對大部分地鐵站作了翻新,而且除了架設攝像頭之外,還在每個站加派了警力,希望用這些措施增加地鐵的安全性。
紐約市內單程地鐵的票價是兩美元,也可以兩個人花4元買一張,在入站的時候分別刷兩次進站,而出站的時候則不需要刷票。地鐵入口處設刷卡通道,每個通道只容通過一個人,比較狹窄,所以通道的旁邊有一道沒有上鎖的鐵門,僅供帶著大件行李的人進出——但這也容易誤導初次乘坐紐約地鐵的人,我就中了此道。
那天,我和先生游歷完紐約的時代廣場后,走進附近的地鐵站準備到下一個游覽點。我們花4美元買了一張票,先生刷票入內后,站在里面把票遞給我。
我接過票后,一心盼望自己動作能迅速一點、瀟灑一些,以免讓人覺得這個中國人連地鐵也“怵”。于是,我拿出在上海乘坐地鐵時刷公交卡的熟練姿態(tài),手持車票快速一刷,機器卻沒有任何反應,我慌了,又連續(xù)刷了幾下,但是,通道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這時,旁邊通道的一個高鼻子藍眼睛的仁兄將車票在刷卡器上瀟灑地一拉,然后徑直拖著行李箱朝通道旁邊的鐵門走過去,輕輕一推,就進去了。我腦子里立即閃過一個念頭:莫非,當機器沒有反應時,乘客便可走鐵門?
我想當然地繞過去,一把拉開鐵門走了過去,然后一陣風似地走到早已滿臉不耐煩的先生面前。正當我為自己的“機智”而高興呢,兩個腰掛真槍實彈的警察如天而降,毫不客氣地攔住我們,板著撲克臉,一陣盤問:“你們從哪里來,要往哪兒去?”然后還要我們出示證件。
我和先生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這可是我們踏上美國土地后,第一次被警察盤問呢。難道,紐約警察現在對亞洲人有偏見,他們懷疑我們非法入境?
我還真被嚇住了,先生的臉也有點發(fā)白,我倆老老實實地從包中掏出護照,遞給警察。然后以盡量沉穩(wěn)的口氣解釋說,我們這是第一次來美國,也是第一次游玩紐約,打算坐地鐵去看自由女神像,隨后去JFK機場,搭乘晚上6點的飛機去圣佛朗西斯科旅游。
兩個警察依然面無表情,他們分別拿出一張淡黃色的紙,抄下我們護照上的身份證號碼,然后繼續(xù)盤問:姓名?身高?體重?住址?并在紙上一一登記。直到那張紙被他們填寫得差不多滿滿當當的時候,我們終于意識到了:這兩個家伙在給我們開罰單,而且一開就是兩張!
他們把罰單交給我們,好家伙,每張都是60美元的罰款。在單子的下方標明了罰款的理由:強行通過鐵門,以試圖逃票。
這也太過分了,我從小到大,就從來沒有干過逃票這樣的事!我和他們爭辯起來:首先,我走那道鐵門完全出于誤會,鐵門上方并沒有明確的標示;其次,只有我一個人走了鐵門,我的先生完全是刷完票才入站的。
警察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嘀咕了一句?!翱赡?,他確實買了票?!钡?,他們并沒有收回罰單,而是指著罰單上所刊登的紐約交通管理中心的電話,板著臉說:“你們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可以打電話或發(fā)郵件去說明、申辯?!比缓髵佅挛覀?,揚長而去。
我們立即用公用電話致電紐約市交通管理中心,結果,掛了三四個電話,那邊始終是忙音,看來這是如假包換的“熱線”。看看表,經過這一番折騰,還有兩個小時就6點了,如果現在跑到市交通管理中心辦公大樓和值班人員當面溝通的話,那很可能就趕不上飛機了。
自由女神像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瞻仰了,我們只能改變路線,迅速趕往飛機場。一路上,地鐵的轟轟聲變得刺耳了許多,原本不寬敞的車廂更讓人覺得擁擠。先生反過來安慰我了:“沒有關系,等從舊金山回來,我們再發(fā)封郵件給他們詳細地解釋一番。實在不行,那就認了,當是吃一塹長一智。”
“怎么可以認了呢?”我不服地爭辯說,“這本來就是兩張錯發(fā)的罰單,他們不是有攝像頭嗎,到時候調出來看看不就真相大白了?!苯Y果遭到先生的嘲笑,認為我的想法過于幼稚,因為攝像頭是“為犯罪分子準備的”,為了你們這區(qū)區(qū)幾十美元的罰款,人家才不會花這么長的人力和時間呢。
一提到犯罪分子,我無語了。好在,舊金山美麗獨特的風景讓我們暫時忘記了這件事情。
幾天后,我在網上看到一個報道,這才明白為何兩名警察要那么的嚴肅了。原來,據調查,紐約90%的犯罪分子都是通過逃票的方式進入地鐵的,這促使紐約警方不得不睜大眼睛,對逃票者要盤問個清清楚楚。
從舊金山回來之后,我們繼續(xù)撥打罰單上提供的電話,依然是一直占線。先生只得通過信件的方式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在郵件中也不乏調侃和委屈:“尊敬的先生、女士:……當兩位執(zhí)事警官無比嚴肅要求我們出示證件的時候,我還在想,我和妻子的樣子怎么看也不像恐怖分子……”隨信他寄去了我們當時用的那張車票,以及買票的收據。
一個多月后,紐約交通管理中心給先生回信了,不僅撤銷了罰款,還歸還了那張車票——當然,里面剩余的兩美元已經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