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了一定的時候,智慧自然就來了。
——騰格爾
我進內(nèi)蒙古藝校頂?shù)氖菍W舞蹈的名目,進去后也確實練了三個月的功。但我本心并不想學舞蹈,一直想學的是揚琴,也不知為什么,或許和我父親會彈揚琴有關(guān)。無奈那年揚琴只招一個,我的條件比不過別人,只好認命。
但三個月過后我就憋不住了。問題是正經(jīng)八百地找領導談肯定不行,怎么達成目的?想來想去,還是老招數(shù),即在我姥姥面前屢試不爽的那一招——裝哭。于是便哭著去找教務處。后來我知道這也是孫子兵法“三十六計”中的一計,叫“哀兵必勝”。
那時藝校的教務處處長是三寶(著名音樂人)的父親。他看見我哭著走進來就哈哈大笑,說沒事哭什么呀?我就裝出十二分委屈的樣子邊哭邊訴說理由。我說我們縣送我本來是讓我學器樂,不是學跳舞的,結(jié)果搞錯了。這么錯下去,將來回去怎么交代呢?
我哭訴的過程中處長一直在笑。他當然知道我在撒謊,也知道我想干什么。最后他說,行,你先回去,我們研究一下。這樣又過了兩三天,就通知我改學三弦了。
在藝校三年,第一年什么也不懂,基本上是混過去的,第二年有所起色,到第三年,我就開始小有名氣了。于是自覺有了驕傲的資本。
我的名氣來自三個方面:一是聽力特別好,鋼琴上的某個鍵,我看了就能把它唱出來,一彈,就是這個音。用行話說,咱有“絕對辨音力”。二是自己開始學作曲。我寫的《節(jié)日的鄂爾多斯》難度極大,到現(xiàn)在還是內(nèi)蒙古藝校學三弦的終結(jié)曲,能彈好這個曲子,也就能畢業(yè)了。這三嘛,當然就是我的三弦彈得特別棒。毫不吹噓地說,到我畢業(yè)的時候,在整個內(nèi)蒙古地區(qū),要說彈三弦我肯定是數(shù)老大的,誰也彈不過我。
就這么著,畢業(yè)后我留校當了教師,教三弦,同時兼任學生樂隊的指揮。1977年內(nèi)蒙古藝術(shù)團出訪非洲,學校給帶隊的老師們每人定做了一套西服,那叫一個帥。此后,我每次指揮演出時就借他們的西服穿,過癮。
其實那時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指揮,瞎比劃罷了。1978年底小澤征爾首度來華演出我看了,把我迷得、愛得、慚愧得,咳,真是沒法說。
也是該我走好運,缺什么來什么,擋都擋不住。沒過多長時間,1979年下半年吧,學校就派我到中國音樂學院進修指揮,讓我心里那個樂。
樂歸樂,去時心里還是“三弦老大”的感覺,傲慢得很。我想三弦彈到我這程度,差不多是到頂了。依次類推,藝術(shù)大概也就這樣了。結(jié)果去了一看,哎呀不得了,那么多大名鼎鼎的人都還在苦哈哈地學習,學了還要學,精了還要精,這才知道自己真是只井底之蛙。
我在中國音樂學院進修的時間不長,半年而已,卻大大拓展了自己的視野,就此明白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學海無涯,任誰都不敢隨便稱老大。藝術(shù)家必有傲骨,但這和盲目尊大永遠是兩碼事。只有懂得謙卑的人才能懂得驕傲,包括為誰驕傲和為什么驕傲。
也正是在中國音樂學院的這半年,讓我的命運從此發(fā)生了改變。
■編輯 張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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