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瑤
提起筆,我不知道該寫下些什么才好。一抬眼,窗臺上那個紫色的小籠子映入了我的眼簾。當然,是個空籠子,那里面曾經居住過的小生命已不復存在了??粗粗?,一段往事涌上心頭。淚水涌出了眼眶,從眼角緩緩滑落,滴在桌上,擊起細碎的塵埃,濺起回憶的無奈……
記得那年我剛上三年級。一個星期五的下午放學后,外婆帶我去買菜。當我們拎著大包小包回到門口時,我發(fā)現(xiàn)了它,那個惹人喜愛的小生命。它是一只小麻雀。它就那么靜靜地蹲在地上,孤零零的,我走近它時,它也不飛走,和我往常見到的麻雀完全不同。我興奮地尖叫起來,將手中的東西甩給了外婆,奔到小麻雀面前,蹲下身,用激動得發(fā)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小麻雀。它那小巧玲瓏的身軀是那么溫暖,棕色的羽毛是那么光滑。它那亮晶晶的小眼睛正好奇地望著我,漆黑的眸子像寶石一樣閃亮,又像星星一般璀璨。
我已記不清我是怎么走進家門的,只依稀記得,如獲至寶的我相當興奮。我找了一段毛線,一頭縛在小麻雀的腳上,另一頭拴了一根足以牽制住小麻雀的小鐵棍。我還專門找了個方形的盒子,把小麻雀放在盒子的邊沿上。
接下來整整一個下午我都泡在了小麻雀那里。我買來小谷子,一點點喂給小麻雀,還特意翻出塵封已久的卡啦0K和話筒,為它唱歌,甚至還讀課文給它聽,放動畫片給它看。小麻雀似乎很開心,每當樂聲響起,它也會隨著音樂的節(jié)拍引吭高歌。可是,我卻沒有發(fā)現(xiàn),它的眼中自始至終都藏著一種說不上是迷惘、悲傷還是仿徨的神情。
傍晚時分,我正為小麻雀唱著歌。突然,“嘰喳——嘰喳——”的叫聲從窗外滲透進了音樂里。這聲音中,有蒼涼、悲痛,甚至還有怨恨。這我能聽得出來。小麻雀自然也聽見了。它唱到半,突然住了口,但緊接著又急促地叫了起來,聲音婉轉,似撒嬌,又似哭訴。
外婆說,那是老麻雀循著小麻雀的叫聲,尋過來了,放小麻雀回去吧,一直束縛著它是違背常理的。
可那時我還小,還不懂事,再說我壓根就不想放小麻雀走。于是,我就固執(zhí)地說,不,不行。我趴上窗臺往外看,果真有一只老麻雀在窗外來回盤旋。我心軟了,可還是舍不得小麻雀??墒?,可是,老麻雀那陣陣哀叫聲又是那么凄厲。我看不下去了,便把小麻雀放在窗外,手中卻緊緊握著毛線。小麻雀拼命掙扎著,它想掙脫,它需要自由??墒?,它無法與雄鷹相比,它沒有尖利的爪子或尖銳的喙,這也注定了它只能在原地蹦跳。當時的我啊,竟然就這樣生生地拆散了這可憐無助的母子倆!
過了一會兒,天色暗了下來,夜緩緩地在天上掛上了黑色的幕布。老麻雀在長長地悲鳴之后也終于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我把小麻雀移回屋里,繼續(xù)為它唱歌。小麻雀隨著曲調也唱了,可是這聲音,卻變成了絕望凄楚的低吟。
那時,我并不明白小麻雀為什么會如此萎靡不振。它是對住所不滿意嗎?它想搬個家?
星期六,我和媽媽去夫子廟花鳥市場買來了那個紫色的籠子?;丶液?,我不顧外婆極力的反對,把小麻雀關進了籠子。誰知小麻雀一進籠子,就開始發(fā)狂似的拍著翅膀,在籠子里橫沖直撞起來。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小麻雀,看著它在心靈的痛苦和身體的痛楚下凄慘地呻吟。我迷惑了:小麻雀這是怎么了?
星期日早上,當我再去看小麻雀時,它已經不會動了。外婆告訴我,昨天小麻雀整整折騰了一夜,黎明時才沒有了動靜。
我輕輕打開籠門,生怕驚擾了它,用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小麻雀。那小巧玲瓏的身軀已不再溫暖,棕色的羽毛卻依然光滑。它緊閉著雙眼,那一雙亮晶晶的小眼睛再也不能注視我。它的身子變得硬邦邦的,那可愛的喙再也不能輕輕開啟,它,永遠地飛走了。
我的鼻子一酸,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顆顆滾落到小麻雀的身上。
我哭著下了樓,用手在草坪上挖了個小坑,直挖得手都疼了。我緩緩地將小麻雀放進坑里,在上面撒了一把土。天空中傳來一聲凄涼的悲號,我抬起掛滿淚痕的臉,只見一只老麻雀正從天際快速飛過……
之后,那個籠子就一直被放在窗臺上,再也沒有動過。而我,則把這段往事記錄下來,贖清我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