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小代是個古靈精怪的丫頭。我們第一次相識，是在食堂里排隊買飯。她看一眼長長的隊伍，和在隊伍最后面餓成排骨的我，立刻瞇眼一笑，道：美女，你只要站這里不動，我保證你立刻就會買到想要的美味。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就跑到隊伍前面一聲大叫：天哪，師傅，這菜里怎么落了兩個大蒼蠅??？！只這一句，便一下子刪除掉了我前面所有的人。盛小代朝我一笑，立刻在食堂師傅的一聲嘆息里，自動粘貼在了我前面的空格處。
　　我們班的女孩子很多都喜歡賀嘉南，下課后，總愛有事沒事地聚到走廊的第五個窗口邊，裝作若無其事地朝教室里看。她們很張揚地高聲談著賀嘉南喜歡的音樂和文學(xué)，常常因為其中的漏洞，被一旁的盛小代揪住了嘲笑一番。女生們因此都不喜歡盛小代，說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能和賀嘉南每天坐同一路公交嗎！我勸盛小代收斂點，別成了孤家寡人。盛小代嘻嘻笑，怎么會呢，有你和賀嘉南這樣忠貞不貳的朋友在，我什么時候也不會孤單。
　　三個人一塊擠公交回家，從來都是盛小代一個人喋喋不休，我和賀嘉南則一人捧本書，悄無聲息地讀，偶爾應(yīng)付她一句。有一次趁盛小代搶座位的時候，賀嘉南突然對我說，這次你的作文寫得真好。賀嘉南是一個驕傲的人，能得到他的夸獎，對我來說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心里有一種秘密的羞澀和溫暖。
　　秋天，賀嘉南的生日，盛小代的生日也恰好在同一個星期。盡管知道賀嘉南崇尚簡單，盛小代喜歡熱鬧，但我還是為了盛小代口中的“公平”做了兩件一樣的十字繡。只是，沒有人知道，我在盛小代的十字繡的左下側(cè)，用英文繡了“朋友，珍惜”，在賀嘉南的上面，卻繡了一個小小的心形。
　　“老實交代，真的是一樣的生日賀禮嗎？”盛小代一把搶走了兩個禮物，我漲紅了臉，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怎么也沒有想到，盛小代竟然脫口而出：那這個心形的我要定了，我要做你的唯一！這樣的解釋，引來一車人的笑聲。余光里，我看到賀嘉南若無其事地接過盛小代丟過來的禮物，微笑著放進書包里。
　　后來，賀嘉南似乎就把我這個路友給忘記了。而裝作沒心沒肺似的盛小代卻依然和他一起乘車。有許多次，我看見她和賀嘉南在站牌下等車，不知盛小代說了句什么，一向表情淡然的賀嘉南竟笑彎了腰。我突然想起盛小代種種稀奇古怪的計策，盛小代是多么精明的一個女生，她不過是略施小計，便將我一把推出三個人的公交車。
　　我們……就那樣漸漸地疏遠了。已是高三，功課開始緊張，賀嘉南為了節(jié)約時間，開始住學(xué)校附近的親戚家，沒有人再坐68路公交車。圣誕節(jié)那天我走過低年級教室，看到門口擺放著掛滿糖果的圣誕樹，這一天，對于我們高三的人來說卻似乎和別的日子沒有區(qū)別。夜晚降臨，窗外開始飄雪，第一節(jié)晚自習(xí)快要下的時候，一個身上落滿雪花的“圣誕老人”，抱了一大堆的賀卡，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
　　當她開口對第一個同學(xué)說出“圣誕快樂”的時候，我便知道，這是盛小代。我看她一個一個地將禮物分發(fā)下去，每發(fā)一個，便給人一個大大的擁抱。教室里死寂的氣氛，像她身上的雪花，瞬間消融。那樣許久沒有見過的溫情突然地讓我們嗅到了離別的傷感。圣誕之后是春天，之后便是離別。
　　盛小代是最后走到我和賀嘉南身邊的。她從衣兜里掏出一只大大的圣誕襪，而后晃晃，調(diào)皮地說，賀嘉南，這里面裝滿了我們?nèi)齻€人同乘一輛公交的快樂時光，要記住哦！說完，她給了賀嘉南一個結(jié)實的擁抱，有人在起哄。
　　盛小代送給我的也是一樣的圣誕襪。我忽然哭了，對她說：為什么你非要把每一個人都弄哭才肯罷休呢？我想盛小代明白我的眼淚，就像我明白她給我和賀嘉南的擁抱是同等的純真和溫柔。這個粗心大意的丫頭，她其實有著一顆柔軟極了敏感極了的心。
　　雪花，一片片地在天地間綻放。三個人伏在陽臺的欄桿上，看這冬天的精靈漫天飛舞。賀嘉南說，圣誕之后便是春天。我說，之后便是離別。盛小代嘻嘻笑著說：可是離別之后，我們?nèi)齻€人沒準又會出現(xiàn)在同一座大學(xué)校園呢！
　　“我有信心，你們可要加油了！”
　　“沒問題！”
　　編輯/孫櫟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