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經(jīng)常出差的人外遇的機會比較多,因為他一天到晚幾乎都在外面,看的風景多。又有人說,外遇的人喜歡出差,因為,出差在外不必向家人報告行蹤,可以避開熟人,有個透氣的機會。
總之,出差與外遇互為因果,當你身邊的另一半頻頻出差的時候,你就真的應該小心了。
我是在徐江東頻繁出差半年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他的外遇的,和他的一個大齡單身同事,曾經(jīng)還到我家里來玩過一兩次,因為長得太不起眼,我根本就沒有注意她,沒想到,后院起火這檔事也發(fā)生在我的家里,而對手一直被我忽視,簡直是對我的嘲諷,毫不猶豫,我和徐江東辦理了離婚手續(xù)。我才27歲,沒有生育,有良好職業(yè),樂得從婚姻里出走重獲自由。
我的死黨小若來看我,本來是想安慰我,但聽了我這番底氣十足的表白,便說,哦,我明白了,其實你自己是不是也有問題喲。
哪有?我否認。
騙鬼。一般離婚離得爽的,都是女的生了異心并且早就下了決心要離的,你離得這么爽,肯定在離之前早想過很多,說不定早有后備人選了。
我塞了一團年糕在她嘴里,讓她打住。
那一刻,我想起了蘇里,在半年前,我和他有一個約定,我們約好了分別離婚,然后結婚。因此,對于徐江東的外遇,我真的不是特別傷心,甚至有一種解脫,終于,我不必對自己的外遇藏著掖著了,至少在小若面前。
但蘇里卻得繼續(xù)把我藏著掖著,因為,他還沒有離婚,盡管他早答應過我要離的,卻遲遲不見動靜。
當我把自己離婚的消息告訴蘇里時,他并沒有我想象中那樣高興,只是很鎮(zhèn)靜地說,我真的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后來一想,這是一個男人的分寸,這樣說我其實更喜歡。
我告訴他,我的決定與他無關。我不想讓他背上包袱。我覺得自己是一個清醒的成熟女人,自己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雖然我離婚是為了能和他在一起,卻并不是因為他才離婚的。這話有點繞,但事實就是如此,我與徐江東當初結婚有點草率,他性格上的一些問題從結婚伊始就暴露無遺,早在兩年前就談過分手,但沒有下決心,也是從那時開始,我們各自便有了異心。所以離婚并非突如其來,而是積重難返,只是在這個懷疑、猶豫與延宕的過程中,蘇里適時地出現(xiàn)了而已。
兩年前,我們在出差途中認識。我在武昌站上車,他在漢口站上車,同一列車的同一間軟臥的面對面的下鋪。他是一個健談且風趣的男子,一路上我們聊得很投機,他比我大5歲,而且老家跟我的老家相距不遠,我們有相同的鄉(xiāng)音,有相似的校園生活,他只是比我早兩年上大學,經(jīng)歷豐富,現(xiàn)在是一家物業(yè)公司的老總。他講他的學生時代以及后來創(chuàng)業(yè)的故事,頗有傳奇色彩,我覺得很開眼界,我喜歡有傳奇色彩的男人。
在北京西站分手的時候,當他說跟我聊天很愉快,可不可以再約我一起出去聊天時,我笑著答應了。而在一周后我接到了他從辦公室打來的電話,于是我們約會了,在沉悶、無聊的婚姻里,我需要一個可以透透氣的出口,他來得正是時候。
自然會談到彼此的婚姻,他結婚6年,可是和妻子一直不和,鬧過分居,也曾經(jīng)談過分手的事,那是在他發(fā)現(xiàn)妻子有外遇而且可能無法懷孕時,可是他的妻子悔過,于是兩個人重歸于好,轉眼又是兩年。
不是沒有感慨的,我和他,婚姻的境遇竟是大同小異,便有了些同病相憐的味道,漸漸地就成了朋友,然后成了情人,然后就有了約定,他說要與妻子離婚,然后和我在一起。
現(xiàn)在,我做到了,就看他了。
一個月,三個月,半年,他那邊一直沒有消息。
我覺得有些納悶,離婚,對于他為什么會那么難?
有一天,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他的妻子打來的,她用很平靜的語氣對我說,我們都是女人,不要互相為難了。希望你不要逼蘇里了,我是不會和他離婚的,你想等多久是你的事,但是,我奉勸你,不要給野草施肥,因為它開不出你想要的鮮花。
我笑了,我告訴她,我沒有逼他離婚,并且決不逼他,這是他自己的事,他說和你在一起并不幸福,而且,你不是也曾經(jīng)背叛過他嗎?我盡量輕描淡寫,但是我要告訴她,是你自己的婚姻出了問題。
你這是狡辯,你不覺得嗎?當有一個女人等著一個男人離婚了和她在一起時,這難道不是逼嗎?蘇里的老婆這一句讓我無言以對,讓我想起我與徐江東離婚的初衷。是的,我和蘇里有約,他能不急著去離婚嗎?
擱下電話,我給蘇里打電話,辦公室沒人,手機通了卻沒人接,我意識到,其實,現(xiàn)在也許他正和他妻子在一起。
我不停地按重撥鍵,我要和他當面對質。然后他的手機就關機了。
我回憶蘇里老婆的語氣,真的很平靜,但又寸土不讓,尤其她說的那一句“不要給野草施肥,因為它開不出你想要的鮮花”。正如蘇里所說,她從小在一個大家族長大,是見過大世面的女人。我居然并不討厭她,我只是覺得難受,在蘇里關機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受到了羞辱。
難道是我自取其辱?那就不如徹底一點!
那天晚上,我給蘇里發(fā)短信:“最濃情的時候也是最無奈的時候,因為你不在我的身邊?!蔽乙嬖V他我愛他,我需要他。
我甚至希望這條短信能被他的妻子看見。
可是,他并沒有回復。
這讓上班的我心神恍惚。
不到四點鐘辦公室的人都走了,只有我一個人待在這里,外面正在下雨,而我沒有帶雨具,我一次次地到窗前去看雨,它們小一點了沒有,停了沒有?心里祈盼著雨停,至少,不要再下大。
終于忍不住給蘇里打電話,告訴他下雨了可是我沒有帶傘,只好等雨停了回家。
他說他來接我。我的心一下飛揚起來,沖到窗邊,我看到雨越下越大了,但現(xiàn)在它們是帶著喜意的春雨,讓我覺得溫暖。
我一直在辦公室里等蘇里,他從漢口開車過來,正遇到下午五點至七點的交通高峰期,至少得一個小時。但是沒關系,我能等,我甚至想好了我們到哪里去吃飯,我會對他很好很溫柔,因為他冒雨來接我。
半個小時后,我的手機響了,是蘇里,他很急切地說他來不了了,因為父親生病突然要進醫(yī)院,很抱歉。我能說什么呢?那些設計與夢想不過是自己跟自己做的游戲而已,我去附近的超市買了一把傘,慢慢地走回家,雨疾如箭鏃,回到家我看到自己的大衣后背和左肩都淋濕了,皮包和鞋子也都濕了,把它們?nèi)拥缴嘲l(fā)上,我便鉆進被窩里。
苦悶至極打電話給小若,她說我真為你擔心,要是哪一天他老婆找一些人來打你一頓,你也是活該。我搖了搖頭。怎么辦?我能怎么辦?
那一場淋雨帶來的是感冒發(fā)燒,我告訴蘇里我病了,你能來看我嗎?他便來了,并且他終于向我承認,他說他離不了。
我問為什么?當初你不是說得很輕松很容易嗎?
他低著頭不敢看我,最后才說,那天下雨他沒來接我,其實生病的不是他父親,而是岳父,而岳父是他從小就喊叔叔的爸爸的戰(zhàn)友。他和妻子是從一個大院里長大的青梅竹馬,雙方父母很早就指腹為婚,兩家之間一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現(xiàn)在,因為他們離婚,兩邊的老人先后著急上火進了醫(yī)院,岳父是最后一個。而他,就是在岳父倒下的那一刻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拋下家庭的一切跟我在一起了。
對不起。他說。
也許每個婚姻的狀況是不一樣的吧,我和徐江東的婚姻幾乎跟兩邊家庭沒有發(fā)生多少關系,所以結婚與離婚都很干脆。而蘇里,卻纏在家族的巨網(wǎng)里不能動彈。我只好安慰他也是安慰我自己說,現(xiàn)在,你只是被外在的東西牽絆著,終有一天,你會發(fā)現(xiàn)這些都是可以放棄的,所以,我愿意繼續(xù)等。
他緊緊地摟著我,緊得我喘不過氣來,我聽到了他喉嚨深處的嘆息。那一刻,我的眼淚掉了下來,原來離婚對不同的人意味不同,難度也不同。
我們之間在離婚這件事的不同步,讓我們的關系漸漸發(fā)生了變化。
三月的中旬,看到春光明媚,想起他說過要帶我去婺源看油菜花,便想與他相約??墒?,他說他要出差了,然后,便關了手機再也聯(lián)系不上。
我不甘心,于是打給他的助理,助理告訴我,蘇總休假了。
出差和休假是兩個概念。何況,助理告訴我,蘇總是到云南去了,而那里正是他和他的妻子從小一起長大的地方,可以想象,他們是一起去故地重游了。
那一刻,一直覺得自己有理智與自控能力的我感到了嫉妒與憤怒。
半個月后,趁他過來,我看他的手機,發(fā)現(xiàn)他和妻子一直保持熱線聯(lián)系,有好幾條短信,其中一條是提醒他的妻子按時吃藥的。
吃什么藥?我問蘇里。
他遲疑了一下,告訴我那是她為了治婦科雜癥吃的藥,從前的她從來不按時吃藥,所以一直沒有好轉,現(xiàn)在再不治,年紀大了更不好治了。他的語氣與表情中,分明對妻子有著關愛,我不是瞎子。
我回想起他原來講過他妻子的不孕癥。我不能吃一個不幸的女人的醋,我對自己說。
我只是問他,你到底是離不了,還是不想離?
他說,對不起,其實,我在離婚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自己漸漸地又愛上了妻子。
這并不讓我驚訝,我只是看著他,看得他低下頭去。他說,她不愿意離,并且很努力地修復我們的關系。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經(jīng)過和你的感情后,也能原諒她了。并且,后來我們一起回老家時,突然找到了很多對往事的共同回憶,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和她真的不可分離。
我很無奈,突然想起在我離婚之初朋友小若告訴我的:離婚離得爽快的,往往是女方已紅杏出墻,男方早已不能忍受。反之,拖延的、不了了之的,往往是男方有外遇而妻子堅持不離的。所以,往往是女方的態(tài)度決定了婚是否離得成。
對不起,蘇里說,我希望我們還能做好朋友。
我無言以對。我希望的當然不是這些。退而求其次的結局,也不是我所想要的。我只有離開。
今天,在黃昏的公共汽車上,我在窗外的人流中看到了蘇里,他正扶著一個大肚子女人走在家樂福門前的廣場上,他身上那件敞開著的土黃色的夾克衫被風吹得鼓蕩起來,讓他看上去和那個女人有同樣圓潤的身量。
那是一年前我為他買的夾克衫,現(xiàn)在,他還穿在身上。
我發(fā)現(xiàn)那一刻自己的心好痛,像手中的風箏線被風扯緊時勒在虎口上那樣疼,像縫合傷口時手術線在皮肉中扯動時的疼,像刀刃切在水果上水果應該會有的那種痛,痛從一線彌漫到全身,我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和他懷孕的妻子,他扶著她的小心翼翼,已然是一個幸?;橐龅臉颖?,這婚姻正在孕育新的生命。在這個過程里,我知道,其實我功不可沒。
我終于明白,有些婚姻就像一團做熟了的米飯,如果任其放置可能就發(fā)餿生霉,但如果倒入酵母,可能釀出酒釀來。在他的婚姻米飯里,在那個聰明而執(zhí)著的妻子眼里,我大概就是一片酵母吧?我的那些等待與催促,反而幫她做出了婚姻的酒釀。
我笑了,帶著心疼的笑,也許是一種祝福。
車到站,我迅速地下了車,今天,我將有一個新的約會,是一個新的開始,但不知道會不會有好的結果,但至少,有些事是真的已經(jīng)結束,成為故事。
所謂的故事,就是已故的事。
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