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根生生于1958年,現(xiàn)任蒙牛乳業(yè)(集團)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裁;
從事乳業(yè)27年;
信奉“小勝憑智,大勝靠德”、“財聚人散,財散人聚”的經(jīng)營哲學。
2004年底,捐全部個人股份設立“老牛專項基金”,成為“中國捐股第一人”、“全球華人捐股第一人”。
我為什么叫牛根生
好多人對我的名字好奇:姓“?!辈徽f,還叫“牛根生”,難道天生就是一個做牛奶的?姓與業(yè)的巧合,是本名就是牛根生還是做了與牛有關的事業(yè)而改名的呢?
我來到世上不到一個月的時候,經(jīng)歷了人生的第一場變遷。
1958年,我出生在呼和浩特郊縣一個貧窮的農(nóng)民家庭。父親當點小官,任生產(chǎn)隊的小隊長。那時候用現(xiàn)金代公糧,父親作為小隊長得帶頭交,可是又沒錢。怎么辦呢?想來想去,就把辦法落在賣孩子上。我是五個孩子當中最小的一個,出生還不到一個月。父親狠狠心,就把我賣了,價錢是50元人民幣。那時候的50元不得了。城市每人每月有5塊錢生活費就夠了,農(nóng)村則只需3元。
買我的養(yǎng)父姓牛,職業(yè)是養(yǎng)牛,從此,我便與牛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牛根生”這個名字是養(yǎng)父取的。由于養(yǎng)父養(yǎng)母自家未生孩子,期望通過抱養(yǎng)來栽根立后,所以給我取名“根生”。
非常特殊的家庭
這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家庭:養(yǎng)父解放前被抓過壯丁,當過警察,在國民黨逃離大陸前,陰差陽錯,文檔上給了他一個虛擬的頭銜——警長;養(yǎng)母當過國民黨高官的姨太太,在舊社會里就飛機上飛機下。這樣兩個特殊的人,處在那樣特殊的歷史背景下,自然沒有好果子吃。
解放戰(zhàn)爭期間,身為官太太的養(yǎng)母曾把自己的財產(chǎn)廣為散發(fā),一部分直接送人,一部分作了寄存,東寄存一點,西寄存一點。20世紀60年代,生活困難,養(yǎng)母領著我試圖找回那些寄存的東西。人家不僅不認,還把我們母子倆轟了出去。
文革期間,養(yǎng)父養(yǎng)母被拉去批斗,并被責令掃馬路。母親病重,掃不了馬路,就由我替她掃。我那時也就八九歲的樣子。怕同學們看見后取笑,我每天凌晨四點鐘就起來替母親掃大街。
即便這樣,同學們還是知道了。我的噩夢隨之來臨。母親挨批斗的時候,我就在一旁攙著,接受一陣又一陣唾罵……到了班里,不管男生女生,誰不高興了都可以打我,有時甚至一群人圍上來輪番打我,而我所能做的,就是蹲在墻角,抱緊腦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多年后,有人問我:“為什么不還手呢?”我告訴他:不還手挨的打會少得多,一旦還手就可能沒完沒了地挨打!
我也不能總挨打呀。自己斗不過,就得想辦法團結(jié)和發(fā)動別人。母親給我一毛錢、兩毛錢,我都和大家一起花,結(jié)果,大家都聽我的話,時間長了,我讓干啥就干啥,我讓打誰就打誰。于是,我一步步成了“孩子王”,從此遠近聞名。如果問我“財聚人散,財散人聚”的理念起自什么時候,我想應該就是這個時候。
我14歲的時候,養(yǎng)母去世了;不滿20歲,養(yǎng)父也離開了我。
養(yǎng)父死后,子承父業(yè),我“頂班”進了養(yǎng)牛場。養(yǎng)父前前后后養(yǎng)牛、送奶38年,我到今年也與牛整整打了28年交道,父子兩代人合起來,做“牛的事業(yè)”已有66年。
日月翻轉(zhuǎn),物去人非,撫今追昔,涕淚橫生。惟養(yǎng)母囑咐我的兩句話終生難忘,一句是“要想知道,打個顛倒”,另一句是“吃虧是福,占便宜是禍”。
我是怎樣找到生身父母的
小時候,四方鄰居人多嘴雜,不少人說我是“抱的”。養(yǎng)父母為了消除我的疑慮,專門找來證人,說我不是抱養(yǎng)的。
究竟是不是抱養(yǎng)的,我實際上一直沒去深究。我對抱養(yǎng)是這樣理解的:如果沒生沒養(yǎng),都待你這么好,那應該比生的養(yǎng)的還要親。
養(yǎng)母去世后,說“抱養(yǎng)”這種話的人就更多了。后來,養(yǎng)父續(xù)弦;不久,又得了重病。這時候,托克托縣生父母那邊,二哥捎話,要我相認。三叔(養(yǎng)父的弟弟)看我可憐,希望我有個好的歸宿,也向我道出實情——于是,“抱養(yǎng)問題”第一次得到了確證。但我想,養(yǎng)父還活著,我又不太聽話,此時若與生身父母相認,會讓養(yǎng)父誤解、傷心。所以,就沒認。
養(yǎng)父去世后,生父母那邊又來人,要相認。這時我又犯起了另一個嘀咕:生父母那邊兩哥兩姐都成家了,而我還沒成家呢,每月只掙個二三十元,還得養(yǎng)活繼母,入不敷出,如果這時候相認,到底是想讓人家給我娶媳婦呢,還是想讓人家給我?guī)褪聵I(yè)呢?所以,又沒認。
1986年,我在原企業(yè)當了車間主任,雇了一幫臨時工在公司院里搞循環(huán)水。中午在職工食堂招待他們吃飯的時候,就聽兩個人相互攀談:
“你是哪兒的?”
“托縣的?!?br/> “托縣啥地方的?”
“什拉毫的?!薄?br/> 聽到這話,我心里一動,因為三叔跟我說過,我的生父母就是“什拉毫村的”。
于是,我就向他們打聽村里有沒有姓秦的人家。工頭見我問得仔細,便說“這事問拐子,他剛從什拉毫過來?!?br/> 于是,叫來一個走路一瘸一拐的人。一問,他竟說:“秦老大和我住隔壁!聽說老太太不行了,剛和我家借過二斤米,一個小閨女曾考過學校,沒錢念,上不起學。”
我馬上跟這個人說:“老兄,能不能幫個忙,我想到什拉毫村兒去辦點事兒,也到老秦家去看看,明天你給做個向?qū)В瑤€道兒。我不虧待你,工錢我來補,路上的吃喝我也包下了,你看怎么樣?”
“真的?你跟老秦家是親戚?”
我含糊地應了一聲:“嗯。”
當晚回到家,和媳婦說了這事,她把家里積攢的八十來塊錢全都拿了出來,我又讓她從岳父母那兒借了點。
第二天,我找了一輛客貨兩用車,買了一袋米,一袋面,還有粉條、肉,又找了個治病的大夫,然后,直奔什拉毫。
一路上,那個帶路的人很好奇。他問:“你跟他們家啥親戚?”我就說了實話。他聽了特別高興:“哦!老秦家賣過一個孩子,都管他叫‘老三’,那就是你了!”
到了生父母家門前,車子還沒停穩(wěn),帶路人頭一個蹦下去了,邊走邊嚷:“老秦家!有人沒?你們看誰來了?”
這是一個完全破敗的院落。
屋門口坐著一個老頭,正在補一個破筐。進到屋里,又黑又矮,炕上躺著一個老太太,蓬頭垢面,瘦得皮包骨頭。旁邊一個閨女,穿得破破爛爛,正在給老太太喂水。
帶路人指著我:“你們看看這是誰呀?”三個人懵住了:不認識啊。他轉(zhuǎn)而對我說:“這是你爹,這是你媽,這是你妹子……”
全家人又驚又喜,一番詢問下來,抱頭痛哭。
醫(yī)生檢查,父母得的是慢性病,主要是營養(yǎng)不良造成的。卸下米、面、肉、粉,放下錢,見過兩哥兩姐。
自此,我就成了跨家庭的一員:既是牛姓大家庭的一員,也是秦姓大家庭的一員。
從此,我包攬了生父生母的全部生活費用,悉心照料他們。這樣,生父又活了四年,生母則活了七年。
我把小妹接到了呼和浩特,后來找了工作,嫁了人。妹妹出嫁的時候,我承擔了全部嫁妝,其中有洗衣機,也有戒指——當時我家生活也很困難,兩個人的工資加起來共80來塊錢,一家四口住在12平方米的平房里,全家只有一張床,既沒有洗衣機,也沒有戒指。
前后算起來,我共有七位爹娘——生父、生母、養(yǎng)父、養(yǎng)母、繼母、岳父、岳母。七位老人中,養(yǎng)母對我影響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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