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啟秀
每天清晨六點四十分,我都抱著一堆復習資料擠公交車上學,由復習資料主宰的初三生活枯燥平靜。但這兩周,我的內(nèi)心因一個男孩的出現(xiàn)而起了波瀾。十幾天來,我總在同一時間、同一班公交車、同樣的位置看見那個男孩。他總是雙眼緊閉,以隨意又好看的睡姿霸占著最后一排的兩個座位。沒有看到過他睜開眼的樣子,對他眼睛的猜測不知浪費了我多少腦細胞,我固執(zhí)地認為,他的雙眸應該大而清澈,這樣才能配上他那俊美的臉龐和修長的身材。這兩個星期坐公交車,我的目光都被這個男孩像磁石一樣吸引過去,當然,這也是我一天中最享受的時刻。
一天,同樣的時間,我迫不及待地上了車,習慣性地向最后一排望去,如愿地,又看見那個沉睡中的男孩。車上涌入很多人,人堆中,一個小女孩腮上掛著兩行淚,一個比她大的小痞子正在搶她手里那張五元紙幣。在學校我是充滿正義感的班干部,看到公交車上小痞子的肆意妄為,也不能容忍,于是深吸口氣,撥開人群,對他厲聲大喝:“請把錢還給她!”周圍人也紛紛指責小痞子,他只好把那張五元紙幣扔在地上,低聲咒罵著下了車。
當我再回到座位上時,已經(jīng)有人坐了,我四周張望,希望能找個空位。這時那個沉睡的男孩已醒來,他放下修長的雙腿,微笑地盯著我,指了指身旁的空位子。
果然,他的眼睛大而明亮,琥珀色的眸子里汪著清水,瀟灑俊美,讓人過目難忘,我的外貌卻普通得讓人過眼即忘。被他的眼睛“電”到,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讓我亂了方寸,心似乎要跳出來,臉頰也發(fā)燙,可雙腿還是不由自主地向他挪去。我手抓著他前面的椅背停下,靠近了卻不敢跟他并排坐。我站在那里,雙眼望向窗外,一到站,逃也似地奔下車。
整整一天,我神情恍惚,腦子里全是他琥珀色的眼眸,微笑著又漂亮的臉,還有指空位時纖細的手指。
第二天我上車后,他朝我友好地笑了笑。我仍是慌亂,毫無方向地胡亂找了個位子坐下,這個位了離他很近。我的心又不爭氣地突突跳了,從自己眼角的余光得知,他正在看我,因此,我更加緊張,生怕他洞察我的心思。
突然,他走到我面前,烏黑的短發(fā)剛好與車頂有了輕微接觸,雙手自然而輕松地搭在扶欄上。我不自然地向他仰視,他沖我一笑,朝我努努嘴,示意我看窗外。窗外那個搶錢的小痞子正憤憤地咒罵著什么,可能又被哪個打抱不平的人教訓了。我沖他會心地笑了笑。
到站了,我把頭轉向他,他竟然在看我,我鼓足了勇氣低低地說:“明天再見!”還沒等他說話,就一陣風般跑下車了。
接下來的一天,清晨六點四十分,我上了車,向后搜尋他的身影,那兩個座位卻是空空的:他沒來。是不是起床晚了?或許是出門忘帶東西又折回去了?也可能是生病了……我不停地找各種理由安慰自己,可空落落的感覺還是像塊石頭壓在心上。
一整天,什么課也聽不進去,晚上也失眠了。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身份,不了解他品性的好壞,對他,我一無所知,可他清亮的琥珀色眸子、睡覺時也很俊美的臉龐、手搭在扶欄上的那種帥氣,刻骨銘心。
后來再也沒有見過他,而我每天仍舊坐那趟公交車,又恢復了以往的枯燥平靜的初三生活,雖然眼前不時重現(xiàn)一些關于他的細節(jié)。
有一陣子經(jīng)常下雨,車行駛的路面濕濕的,就像我潮濕的心。好長一段時間,我的心都是潮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