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邊防軍戰(zhàn)士,和戰(zhàn)友一起值守著界河邊的一個邊防哨所。一到開春,界河的水就特別淺,偷渡者趟著水就能跑過來。班長說,這是重要時期,睡覺也得睜一只眼睛。
就在這時,哨所的警犬貝貝生下了五只小狗,但這五只小狗出生后沒有一點氣息。原來,貝貝在懷孕期間發(fā)了高燒,導致這幾只小狗胎死腹中。
貝貝連續(xù)三天三夜摟著這幾只小狗,不吃不喝,只是低聲嗚咽著,到了第四天,它在哨所的樹林旁邊用爪子扒了個坑,把小狗一只只叼過去,全都埋了。
這件事過了不久,哨所附近突然出了情況,每到半夜時分,站崗的戰(zhàn)士總能聽到河里傳來嘩啦嘩啦的趟水聲,拿手電照過去,卻看不到人影。為此,班長專門給大家開了會,讓我們嚴密注意界河情況,重要時刻得鳴槍警告。
這天輪到我站崗,我屏氣凝神,盯著河面,到了后半夜,界河果然又傳來嘩啦嘩啦的趟水聲,我急忙沖向河邊,打開手電,仔細搜尋,發(fā)現(xiàn)一個黑影正向河對面趟去,我大聲喊:“不許動!不然開槍了!”但對方對我的警告根本不予理睬,繼續(xù)往對岸趟,我端起槍,沖著河面開了幾槍,在哨所熟睡的戰(zhàn)友聽到槍聲,也紛紛拿著武器跑出來。
我說了剛才的情況,大家打開探照燈,照了半天,啥也沒看見。
第二天,我去給貝貝喂食,走近貝貝時,突然發(fā)現(xiàn)它正渾身顫抖,我走上前,伸手要摸它,它卻站起身跑開了,腿一瘸一瘸的,左后腿有道明顯的傷痕,血凝在皮毛上,結(jié)了一大塊,我急忙到衛(wèi)生室拿出醫(yī)藥箱,給貝貝包扎傷口。這時,班長也過來了,問我:“你看貝貝的傷口像什么?”
我恍然大悟:“貝貝的傷口很像子彈擦傷!”
班長說:“對,昨天偷渡的那個黑影就是貝貝!”
這一說,我想起以前我們夜里站崗時,貝貝都會陪著我們,這段時間卻看不到它了。
班長擔心貝貝被間諜分子在身體里面安裝了裝置,就叫衛(wèi)生員仔細檢查,衛(wèi)生員檢查了半天,除了后腿有子彈擦傷,其他都正常,末了,衛(wèi)生員還加了一句:“貝貝還有一點跟以前不同,它有奶水。”
奶水?我們再一看,果然,貝貝的乳房脹脹的,輕輕擠壓,就流出白色的乳汁。奇怪,貝貝的小狗已經(jīng)死去半個來月了,它怎么還有奶水呢?
為了防止貝貝再次偷渡國境,我們用鏈子把它拴了起來,剛拴上,它就無比憤怒地開始掙扎,瘋狂地咬著鏈子,把牙都咬出了血,跟以前那個乖巧聽話的貝貝天差地別,我們都看得愣住了。
到了半夜,我還是覺得不安心,就走到拴著貝貝的地方一看,貝貝果然不見了,拴著鐵鏈的那根胳膊粗的木樁斷了,上面留著斑斑血跡,很顯然,貝貝咬斷木樁,拖著鐵鏈跑了。
焦急地等了一個早上,貝貝沒有回來,在邊境線上,任何一點小疏忽都可能給國家外交帶來不良影響,于是,班長決定把這件事上報。
這件事一層層報上去,一直報到了師部,師部感覺這不是小問題,一面致函鄰國說明情況,一面給我們哨所下了命令:為防止引發(fā)邊境糾紛,將貝貝就地擊斃!
這天晚上,貝貝沒有回來。我們大家都松了口氣,班長也嘟囔著說:“回來干啥?既然跑了就別回來,愛跑多遠跑多遠……”
又等到天黑,貝貝還是沒有回來。
熄燈后,全班戰(zhàn)士都沒睡覺,全都盯著河面,拿著槍,等待著貝貝回來。我握槍的手全是汗,心里不住地默念著:“貝貝啊貝貝,你千萬不要回來!”
半夜的時候,界河里又響起嘩啦嘩啦的趟水聲,有人忍不住喊了一聲貝貝,馬上被別人捂上嘴。趟水聲越來越大,我的心跟著吊到嗓子眼兒。
哨所的探照燈亮了起來,我們遲遲不肯扣動扳機,可這時槍聲卻炸豆子一樣響了,原來鄰國方面已經(jīng)朝著貝貝開了槍,貝貝看著對面的我們,哀鳴了一聲,又回頭看了看對面,慢慢倒了下去。
第二天下午,團部來了命令,說對面的鄰國軍方要交還貝貝的尸體,要我們在哨所列隊等候。
鄰國軍方代表在團長的陪同下,來到哨所,鄭重地向我們移交了貝貝的尸體。
貝貝被包在一個干凈的睡袋里,緊閉著眼睛。
鄰國軍方代表聲音低沉,悲傷地說:“我們很遺憾。接到貴方照會后,為了防止不必要的糾紛,決定射殺這只狗,但是,今天上午,我們在營地旁的草叢發(fā)現(xiàn)了一窩小狗?!苯又氖窒聦⒈г趹牙锏膬芍幻兹椎男」仿读顺鰜?。
原來,不久前,鄰國軍方的一只巡邏犬在營地附近的草叢生下了一窩小狗,接下來,這只巡邏犬參加一場軍事演習,在意外事故中死了,鄰國軍方?jīng)]有人知道草叢中還有一窩小狗。而剛剛失去自己孩子的貝貝對小狗的叫聲極為敏感,知道對岸有一窩嗷嗷待哺的小狗,就在每天晚上偷偷趟過界河,去給那窩小狗喂奶。鄰國軍方射殺了貝貝后,為了知道一只訓練有素的軍犬為什么會偷渡越境,就順著貝貝活動的蹤跡查看,終于找到了那窩小狗,真相大白。
看著安詳躺在睡袋里的貝貝,兩國軍人不約而同地舉起手,向它行了個莊重的軍禮。
(作者:烏娜姬;推薦者:林宜穎)
(題圖、插圖:謝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