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大煥
中國有句古話:“文章當合時而著”,指的是凡論者為文,必須切合時代的要求。這話對雜文和時評而言,再合適不過。雜文和時評,的確都是因時而生、因問題而生。
《中國保險報》評論版正式創(chuàng)刊伊始便公然標榜“真問題,大視野”,卻至今沒有老實交代何謂“真問題”。借“吃剩飯族”、“陪床保姆”和“國學辣妹”,漫談漫談我眼里的“真問題”。
“吃剩飯族”問題一上來,評論照例又是一番義正辭嚴,有說社會不公制度不周的,甚至有說“吃剩飯族”是社會“寄生蟲”、為了吃“免費的大餐”,甘心放棄自己的人格和尊嚴。發(fā)布消息的媒體居然把吃剩飯者的臉拍得清清楚楚,連個馬賽克都不打。這些社會弱勢人群也許常年跟媒體“絕緣”,看不到關于自己的報道;也許他們沒有足夠維護自身權利的意識和能力,否則,應該告這些不良媒體和記者、評論家們侵犯肖像權、名譽權,傷害他們的人格自尊,也許還可以索取到一筆對他們來說相當不菲的賠償,免吃幾年他人留下的殘羹冷炙!
“陪床保姆”的問題也彼此彼此。有人認為它非法,必須嚴打;有人認為是權利,何必多管閑事。其實吃剩飯也好,陪床保姆也好,多是現(xiàn)實社會中相對弱者的一時無奈之舉,況且都出于自愿,沒有多少社會的“負的外部性”,亦即對他人和社會不構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何必道貌岸然喊打喊殺?我們的媒體、記者、評論家,不會淪落到連一點常人皆有的惻隱之心都喪失的地步吧?
文字應該堅守一些人類珍貴情感中的東西。像吃剩飯、陪床保姆,他們自己做起來也不是沒有心理負擔的,留一點生存空間和“私下里的尊嚴”給他們吧,這些話題,無涉公共利益,也就沒有“公共性”,在我眼里,就不是“真問題”,不值得說,甚至,不應該說。
再說“國學辣妹”,一個自稱是大學生的女子,袒露著一個自稱為布蘭妮式的、一點也不“國學精華”的造型,仰著一張?zhí)煺鏌o邪無知無畏的臉,去孔廟拍幾張照片,便聲稱“要以國學來勾引孔子”,“要以重振國學為己任”。文章的標題無非是當國學遭遇色情、勾引孔子就國學了嗎、情色在左國學在右、國學辣妹你醒醒吧、國學辣妹“勾引”孔子的可鄙動機、別拿無知炒作諸如此類。評論家們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以為棒喝幾句就能把芙蓉姐姐、國學辣妹的“囂張氣焰”打下去。殊不知正是報道和評論的追腥逐臭,她們才越發(fā)感覺自己揚名立萬的時刻到了,越發(fā)起勁地去“勾引”這個社會,說:芙蓉猛還是我猛?我的一夜情值十萬!……我們的評論也太不把自己當回事兒了,掉進了別人自我炒作的陷阱和圈套,還自以為比別人高出一籌。
還是那個“真問題”的要義——這個問題有“公共性”嗎?沒有!如果讓她寂寞芳菲,無人喝采無人謾罵,我相信,第二天她就會乖乖地正襟危坐回到安靜的課堂上,如果她真是一位在校大學生。
西哲說,我思,故我在。在某種程度上,我把優(yōu)秀的雜文和時評當作了“歷史筆記”來看。若干年后,也許其中許多篇什的時效價值已不復存在,但其中所蘊含的方法的價值、視角的價值,可能還有“歷史記錄”的價值,都將會作為“真問題”繼續(xù)存在下去。
(作者系《中國保險報》評論主編)
插圖 / 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