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錚明

特級教師黃厚江說過：閱讀教學(xué)中很多問題的出現(xiàn)，都與教師對文本缺少深入的解讀有著緊密的關(guān)聯(lián)；而許多成功的閱讀教學(xué)，都是以教師對文本深入、獨到的解讀為基礎(chǔ)的。的確，許多一線教師更多地在教學(xué)形式上下功夫，而忽視對文本的正確、深入的解讀。于是出現(xiàn)了解讀文本的種種誤區(qū)：不讀文本的有之，背誦教參上的話就行了；淺讀文本的有之，蜻蜓點水，浮光掠影；錯讀文本的有之，不深入思考，隨意閱讀，錯誤百出。這些現(xiàn)象都說明教師解讀文本的意識不強，能力不夠。當語文教師自身都不能很好地解讀文本時，又怎能要求學(xué)生獨立閱讀、表達自己的心得？又何談有效率的閱讀教學(xué)？

那么,如何進行有效的文本解讀呢?青年名師郭初陽的關(guān)鍵詞提煉法可以給我們一個方向。郭初陽，其貌不揚，聲音沙啞，不會煽情，似乎缺少成為優(yōu)秀語文教師的一切天賦，但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在今年的“五四杯”論文發(fā)布會上，用一節(jié)《老王》征服了在座的幾百名聽課的師生，他是怎樣做到的呢？我研究了課前的一份資料，那是他采用關(guān)鍵詞提煉的方法對文本進行深入、獨到的解讀后的外顯。來看看郭老師是如何對文本《老王》進行深入解讀的。

郭老師循著了文章結(jié)尾的一句“幾年過去了，我漸漸明白，那是一個幸運的人對一個不幸者的愧怍”對《老王》的解讀歸結(jié)出四個關(guān)鍵詞：不幸、善良、愧怍、正義。四個關(guān)鍵詞高度集中地概括了郭老師的閱讀心得，形成了他獨到的理解。

關(guān)鍵詞，指的是能解釋文章核心意義的詞語。確定關(guān)鍵詞的過程，就是教師對文本核心的確認過程。大凡文章，都有“文眼”，挖掘到文眼就為解讀文本尋找到一把鑰匙。楊絳寫《老王》，文章的最后一句是關(guān)鍵，這是此篇的“穴眼”，郭老師抓住這個句子，首先找到第一個關(guān)鍵詞：不幸。他這樣來闡釋“不幸”：不幸者是顯而易見的——老王一貧如洗，既老且孤；然而文革伊始，楊絳的專職就是掃女廁，錢鐘書被人剃成“十”字頭，她則被剃成只有半邊頭發(fā)的“陰陽頭”，不得不連夜做假發(fā)套。以及后來的掛牌游街，女婿自殺，夫妻下放……楊絳真如她說的那樣，算得上一個“幸運的人”嗎？從文中可以知道，幸與不幸，乃是來自與他人的比較；然而在一個充滿仇恨的社會中，所有的人都是不幸的，事實上并非“幸運者”與“不幸者”的區(qū)別，而是“不幸者”與“更不幸者”的區(qū)別。

接著又從巴爾扎克在《上校沙倍爾》中的一個句子：“不幸者唯一的抒情詩歌，就是吁請‘正義與‘善良，來否定他的蒙受冤屈的裁判”來引出第二個關(guān)鍵詞：善良。分別尋找老王和楊絳一家的善良。

又如何理解作者對老王的愧怍呢？引出第三個關(guān)鍵詞“愧怍”。作者這樣闡釋：“愧怍”從何而來？有一個很好的問題，可以作為思路的指引：“楊絳和老王，是否把對方當朋友？”老王視楊絳為朋友，是確定無疑的，他臨終的最后探視，是有力的證明；楊絳視老王呢？也是朋友，一如她對待《雜憶與雜寫》第二篇所記的可憐的林奶奶。朋友是建立于平等之上的友好對待，楊絳顯然做到了，為什么還會愧怍？問題也許在于，情感投入的差別。老王把楊絳當作至親的朋友，而楊絳只把老王當作普通的朋友而已。所以老王提著香油和雞蛋的探視，她要用錢酬謝；而明知老王直僵僵得“稍一彎曲就會散成一堆骨頭”，“不能想像他是怎么回家的”，她的關(guān)心也要等到十多天之后，才去詢問偶然碰見的老李。這愧怍之意，大致源于情感收支的不對等。

從這里，我們看出這三個關(guān)鍵詞均來自于文章的關(guān)鍵句子，順著這關(guān)鍵詞基本上對文本有了一個深入的解讀。但是，郭老師并沒有停止，他跳出單篇，聯(lián)系《干校六記》及錢鐘書為此書寫的序，又提煉出一個關(guān)鍵詞：正義。郭老師認為作者以筆為證，以證明在歷史的裁判中，為求得正義的精神力量；或者反過來讓人明白，那是一個怎樣的非正義的時代。課堂就這樣螺旋上升，最后引發(fā)學(xué)生對那個時代的思考，燃起正義的情感火苗。

不難看出，關(guān)鍵詞的選定，有的直接來自于正文，有的也可以來自與課文相關(guān)的材料中。四個關(guān)鍵詞并不是隨意排列，它因循著由表及里、由淺入深的認識走向，從“不幸”切入，以“正義”升華結(jié)尾。由此可以看出，教師在以關(guān)鍵詞提煉法解讀文本時，其實已經(jīng)自覺不自覺地進行著課堂的目標定位、課堂流程的設(shè)計了。這種拋棄教參，實實在在進行文本閱讀的做法正是從源頭上來提高閱讀效率的一種途徑。教師進行獨立的閱讀和思考，不再人云亦云，正是基于真正的閱讀體驗，這種解讀才有了有別于千篇一律的解讀，課堂也就呈現(xiàn)出靈動的美妙。這種做法與我不謀而合，例如我在教授《爸爸的花兒落了》就采用了這種文本解讀方法。下面是我的備課筆記的一部分：

再次走進《爸爸的花兒落了》，依然有感動，我反復(fù)閱讀，一些東西逐漸地清晰起來——樸素的文字后面隱藏著無奈的哀，淡淡的傷，這份若隱若現(xiàn)的哀傷，越發(fā)牽引著讀者，該怎樣把這份哀而不傷的感動傳達出來呢？

文本解讀關(guān)鍵詞一：離別。自古離情最傷感。英子小學(xué)畢業(yè)了，要與母校分別，與老師分別，與同處的同學(xué)分別，一首“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的歌詞怎能不使讀者想到自己畢業(yè)時的留戀？這是生離。最令人感傷的是12歲的她要與父親永別，文章中一字未提“死”這個字，但處處都在為父女的死別作鋪墊，淡淡的語氣中強忍著多少不舍，生離且讓人不忍，死別情何以堪？

文本解讀關(guān)鍵詞二：成長。這是《城南舊事》的最后一節(jié)。文章以告別童年收尾，卻留給人們多少感嘆。文中好多人都在期待著英子長大，老師說：你們上中學(xué)了，就是長大了。宋媽說：你長大了，要多幫著媽媽。蘭姨說：長大了，不應(yīng)該欺負弟弟妹妹。蹲在草叢里的年輕人說：長大了，帶你去看海。爸爸說：你長大了，自己要管好自己，還要管好弟弟妹妹?？墒浅砷L意味著告別童年，12歲的英子，面臨著父親的辭世，要挑起家庭的重擔(dān)，她的成長是被迫提前的。猜到父親的辭別，她卻變得鎮(zhèn)定。是的，爸爸的生命之火熄滅了，他的女兒也長大了，但這樣的成長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文本解讀關(guān)鍵詞三：鞭策。爸爸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這從他喜歡種花就可以看出來。那時是怎樣美好的一種生活場景：爸爸下班回家，抱起涌過來的孩子中的一個，拿起水壺澆水，采一朵茉莉給其中一個女兒戴上，一路歡笑，一院花香……熱愛生活的爸爸顯得柔性，有慈父的光芒。可是他也有嚴厲的一面，那是對女兒的懶惰時，對女兒的膽小時。一頓毒打，打出一個再也不遲到、熱愛學(xué)習(xí)、最終成為畢業(yè)生代表的女兒；一次寄款要求，讓女兒從此敢于闖練。嚴在其外，愛在其內(nèi)，這就是父親。正是這樣的父親在英子的成長路上，不斷地推動著、鞭策著，最后竟然是用去世作了最后的一把推動、最大的一次鞭策，一下子把英子推出了童年，完成了父親最后的責(zé)任。

離別，成長，交融著父親綿綿愛意的鞭策，使這篇課文有了打動人心的力量。接下來，就是要讓學(xué)生走進文本，感受這些，接著迫不及待地去閱讀《城南舊事》。

基于這樣的解讀，我很自然地上出一節(jié)與他人不一樣的課來，究其原因，是我依據(jù)關(guān)鍵詞提煉的方法讀出了自己的理解。在文本解讀時，我會很自然地運用這種方法，比如,在教《春酒》時，我就以“童年酒”、“母親酒”、“鄉(xiāng)情酒”三個關(guān)鍵詞來總結(jié)。

以上的例舉，只是說明關(guān)鍵詞提煉法是可行的、高效的一種文本解讀方法，我們的一線教師不妨在平時的教學(xué)時運用。經(jīng)常訓(xùn)練，無疑能有效提高獨立解讀文本的能力，這也為精彩紛呈的課堂教學(xué)作了最厚實的鋪墊，使高效的閱讀成為可能。

[作者通聯(lián)：江蘇錫山高級中學(xué)（楊市校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