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 玲
夜很黑,比夜更黑的是我手中的劍。它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彩,無力地萎縮在鞘內(nèi),有如一攤死水。凝望夜空,幾只螢火蟲在遠處散發(fā)出隱約的光斑,可望而不可及。
“唉!”
一聲凝重的嘆息剛劃過夜空,就被黑暗所吞噬。
耳邊隨即響起一位老者的勸告:
“何必太在意?你不過是這塵世間的微塵罷了?!?/p>
驀然醒來,已是午夜,我依舊躺在那蒼白的病房,營養(yǎng)液牽扯著神經(jīng)很有規(guī)律地下滴。理智告訴我,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一場真實得沁人心脾的夢。夢中的我或許是個名振一時的俠客,有那么一天,突然覺得累了,倦了,于是,想停下來,就此退隱江湖,做一個逍遙自在的布衣。然而現(xiàn)實生活中的我不過是個病了的初中生。
我拉開窗簾,外面一片靜謐,慘白的孤月透著股苦澀的青光,讓人不禁心生凄涼。打開床頭燈,和著昏昏的燈光翻起那本久違的《安徒生童話》,還是覺得太安靜了,于是打開了收音機。電臺中女主持的聲音甜美平和。這是一檔情感類節(jié)目。一時很是感動,多謝母親給我特別安排了這間個人病房,讓我有了自主的空間。顯然她的本意是想讓我盡快恢復(fù)健康以應(yīng)付將至的考試。這時一個女生打進情感專線,低聲細氣地傾吐心聲,一年前的她滿腔熱血地要考托福,那真是斷了后路的孤注一擲,但結(jié)果還是輸了,為此她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留級。沒錯,她輸了,但路總還得走下去。何況伴她前行的還有那份轟轟烈烈的經(jīng)歷,我呢?不論成敗,都只能歸于平庸。
“你還小,是連自己都背負不起的?!?/p>
主持人一針見血地點到了痛處。她的語氣開始游離不定。女主持適時地勸她早些睡。想來,我的那些同窗好友們還在奮筆疾書吧,甜美的夢想在此時與他們絕緣,更不會有誰還擁有我這份閑情雅致。想來,丑小鴨展翅成天鵝,賣火柴的小女孩兒卻只能凍死街頭,連童話都殘酷地告訴我們并非堅持到底就能擁有美好的結(jié)局,除了無奈,我們還能怎樣呢?關(guān)掉收音機,眼望天花板發(fā)呆。實在很想借這一刻理清紛飛的思緒,卻終是剪不斷,理還亂。那一直堵在心口的究竟是什么,中考嗎?還是那混沌不堪的青春?
前一段時間,不停地寫有關(guān)流年的散文,那些文字里浸透了對似水年華一去不復(fù)返的感嘆。明明是無所追憶,卻偏要故作深沉,佯裝老練,以期給人歷經(jīng)滄桑的感覺,殊不知這正是幼稚的體現(xiàn)。算不出,留不住的流年哪,也許真的只有走過了才能品出其中滋味。
萬般絢爛之后只剩死寂的煙火,一觸即溶、一飄即逝的雪花,對它們我有一種執(zhí)拗的喜愛,因為那一刻短暫的美麗,既令人扼腕嘆息又無可奈何?;蛟S因為年少輕狂,總想超凡脫俗,卻還是被市儈之河磨礪圓滑,失落于不能孤芳自賞的痛楚。當聽到沈從文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我是一個鄉(xiāng)下人,僅僅是一個鄉(xiāng)下人”的時候,愈發(fā)燃起敬佩之意。
不得不承認我惘然了,在這樣一個懵懂的年紀,這樣一個物欲橫流的社會,怎樣不迷失自我?我拼命地尋找答案,想著想著竟又睡了去。生活有時候確是只能過不能想的。還是沒能見到東方露白的我,也僅是個有心事的孩子吧。
也罷也罷,微塵如我,還是先挨過眼前的病痛吧。
(本文來自第二屆中學(xué)生性情作文(網(wǎng)絡(luò))大賽優(yōu)秀作品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