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農(nóng)村長大的,我喜歡那里的山,那里的河,那里的大野地。哪怕是冬季里光禿的山,干涸的河,荒涼的大野地,我都喜歡。我還喜歡那里的人,那里的牛、羊、狗。喜歡那里的太陽,喜歡那里的月亮。喜歡那里的白天,喜歡那里的夜晚。那里的一切的一切,都喜歡。
我一放了假,就想回村。有作業(yè),背著,到村里去做。在那里心情愉快,作業(yè)也完成得好。
以前老是回姥姥家。自我父親的工作從懷仁縣城調(diào)到鄉(xiāng)下,我們也就多了個去處,有時候我也讓我媽領我到父親的村里去度假。去的時間短了,比如說三天五日后還要回姥姥家,那我們就都在公社的食堂起火,住在我父親的辦公室里。如果去的時間長了,要住一個多月,那父親就在老鄉(xiāng)院里問個房,鍋碗瓢盆老鄉(xiāng)也給準備著,我們就自己做飯。
那年,我父親調(diào)到了金沙灘公社。我問父親是不是楊家將打仗的那個金沙灘,父親說就是,說那兒還有佘太君點將的高土臺。
哇,太好了。
一放暑假,我就讓我媽領我去了。我爹早給問好了房,住在一個老鄉(xiāng)的院里。
那天公社食堂殺羊,我父親把下水買回來了。我媽做羊雜碎是一絕。
父親中午下班一進家說:“真香。我在街門口就聞見了香味?!蔽覌屨f:“不喝口?”
我媽說“不喝口”,是指酒。
父親說:“喝!招子,給爹打去。”
我提著瓶子,攥著錢就去了供銷社。
門開著,欄柜里頭也有個人,可一看見我,還沒等我開口,他就說:“下班了下班了,關門呀。”說著,他就從欄柜里邊跳出來。我說我打點酒。他說:“12點早過了。關門呀!”邊說邊把我推出門外,他從里把門插住了。
我提著空瓶回了家。
我父親教給我說:“小張就在那里住,你從后門進去,就說我爹讓打瓶酒,他要是問你爹是誰,你就說我爹是曹敦善。”
我又去了。他正做飯。一見是我,有點火兒,說:“這個孩子。跟你說下班了。”我說我爹讓來打瓶酒。他說:“你爹也得讓我吃飯了哇。去去去!”把我攆出去了。
我提著空瓶回了家。
我父親說:“你再去。就說,‘小張叔叔,曹書記要打瓶酒?!?
我又去了,可我沒進那個門,后面的那個門倒是還開著,可我沒往里走,就在門外站著。我想起那個后生的可怕的嘴臉,我就不想再進去跟他說什么話。還要叫我叫他叔叔。我不想叫他。我連看也不想再看見他。
在門外站著,想著回家怎么交代這事。猛地,我有了主意了。我舉起瓶子,沖著那個門,“啪”地一下,狠狠地摔去。我把那個門當成了那個可惡的后生,狠狠地摔去。摔完我就跑,頭也沒回,跑回了家。
我說我不小心把瓶子給打了。
以后,我常常能想起這件事。我為了解氣、解恨,把瓶子摔向了那后生??晌腋赣H那天一心想喝點酒,但最終也沒喝成。他當時如果打我一頓,或許我現(xiàn)在也不會這么的內(nèi)疚和懊惱,可他連罵也沒舍得罵我,只是說,“咳,這娃娃,這娃娃”。
咳,爹爹呀,爹爹。
【路子與你聊】
文章寫的是一件很小的事,通過這件事你能用一句話概括文中父親的性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