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的一剎那,他就想往外跑。
可是,他剛跑了幾步,就被劇烈的晃動摔倒在地,接著,學校宿舍樓轟然倒塌。他昏迷了。
他清醒過來時,發(fā)覺自己被壓在廢墟中,仿佛背負了一座大山。
他伏在地上,想往前爬,卻伸手摸到了一個人的腿,難道是輝?
輝是他的同學,一個勤快的男孩子,他們在一間寢室里住了兩年了。和輝不同,他很懶,早上起床,連被子都不疊,宿舍的衛(wèi)生也從來不管。晚上,輝在教室里一直學習到熄燈,然后再回宿舍,他便常常惡作劇地嚇唬輝。輝的膽子小,有一次,他畫了張鬼臉,當輝開門進來時,他突然戴著面具出現(xiàn)在輝面前,輝“啊”的一聲大叫著蹲在了地上。從那天起,輝不再跟他說話。他們之間仿佛有道厚厚的墻隔著,雖然還在一間宿舍,卻形同陌路。
是輝嗎?他問。
是我。輝的聲音已經沙啞。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輝一直在呼救。
你快爬出去。他說。輝的身子擋在前面,他爬不出去。
爬不動,我的腿被壓住了。輝說。
怎么會這樣?他大叫著,甚至狠狠地掐著輝的大腿。
輝一動也沒動,連吭也沒吭一聲。
他嘆了口氣,絕望了。
等吧。輝說,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可是……我們這里是個偏僻的鄉(xiāng)鎮(zhèn),搜救人員能趕到嗎?如果幾天沒人來,我們會不會餓死?
那沒辦法。輝也嘆口氣,不說話了。
他用拳頭砸了一下地面,只好忍受著。
這一忍就是三天三夜。
他有種虛脫感,推了推輝,你怎么不說話?
輝說,別說了,少說一句話,就能多保留一分體力。
可是……我覺得我快不行了,我渴,渴得要命。
給,水。輝遞過來一瓶礦泉水。
他一陣狂喜,抓過來,咕咚咕咚地喝著。
別喝這么多,留一些,也許我們還要堅持幾天。
他趕緊停下來,發(fā)現(xiàn)瓶子中的水,只剩下一少半了。
再給我一瓶。他說。
沒有了,一人只有一瓶。
唉。他只好閉上眼睛,等待搜救人員的到來。實在渴了,他就喝一口水,然后盡量使自己放松,不去胡思亂想。
廢墟下死一般靜,他有些害怕,推推輝,有時,輝還答應一聲,后來,輝似乎沒有反應了。
他使勁地晃動著輝,叫道,輝,你要堅持,出去后我們做好朋友。
突然,他聽到外面?zhèn)鱽砺曧?,有手電筒的光束照進來,接著有人喊,這里有人。他喜極而泣,大叫道,我在里面。
外面的人喊,我們看到了,你要保持體力,我們會把你救出來的。
廢墟終于被扒開了,他得救了。
躺在擔架上,他問搜救人員,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搜救人員說,奇跡,真是奇跡,你竟然在廢墟下待了整整130個小時。
擔架在移動,為了避免陽光的刺激,有人在他的臉上蒙了一塊布,他看不到外面的情況。
我旁邊的那位同學怎樣了?他問。
搜救人員說,他已經去世了。
聽說輝走了,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雖然這兩年,他和輝一直吵吵鬧鬧,但是,畢竟在廢墟下,他們同舟共濟過。他說過要和輝做好朋友,永遠不打架的那種,但是,沒有機會了。他輕輕一嘆,覺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濕。他知道,自己哭了。為輝,為了還沒有建立起來的友誼。
他被抬上救護車,迅速送往醫(yī)院。經過醫(yī)生的檢查和醫(yī)治,他很快就恢復了體力。
坐在病床上,他接受了記者的采訪,記者們問得最多的問題是:是什么力量,讓你在廢墟下支撐了130個小時?
他說,水,是那瓶礦泉水。
記者對他的答案顯然不滿意,接著問,那么,和你一起被埋的同學為什么沒有活下來?
是啊,為什么?他也在問著自己。
是水,真的是水。他一遍遍地重復著。
難道你沒有把自己的水給同學喝?一名記者問。
不,不是的,水是輝給我的,我們一人一瓶。
記者搖搖頭說,現(xiàn)場只有一個礦泉水瓶子。
他的心驀地一震,那感覺甚至比地震時還要強烈?!?br/> ?。ǜ吲d奇薦自《齊魯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