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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錯刀

2008-12-29 00:00:00華發(fā)生
傳奇·傳記文學(xué)選刊 2008年8期


  楔子
  
  夜色如墨。
  大宅燈火俱滅,毫無人聲。他的嘴角露出一絲陰險的笑意,屋里面不要說人,哪怕是那條大黃狗也都已熟睡了。他將一柄七寸二分長的精鋼匕首咬在口中,趁著微弱的月光從狗洞鉆入……
  等他爬出狗洞的時候,口里依然咬著那柄匕首,只是這匕首已經(jīng)鮮血淋漓。
  他摸摸懷里那個鼓鼓的包裹,有點滿足。這次收獲還不錯,少說也有一百兩銀子,即使在城里最豪華的妓院也能風(fēng)光地玩上半個月。他的銀子來得快,花得也快,他早已不記得這是他第幾次干的勾當(dāng)了。
  里面一家五口死得不冤,無聲無息,無苦無痛,便向閻王報到了。他每次行動都會非常仔細地觀察他下手的對象,然后想好下一步行動的每一個步驟。這家人只有一個壯丁,所以他的第一刀給了這位壯丁,然后是老人、女人和稚童,一刀一個,不費吹灰之力。
  他自認是了不起的獨行盜,做事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因為他相中的“肥羊”都只是有點油水的尋常人家,這樣的人家任人宰割之余,就算被人用最殘忍的手段殺死,也不會引起太多的轟動和關(guān)注。比如他剛得手的這家人,他們是外地來的,平日省吃儉用攢下不少銀子,但他們的生死連左鄰右里都懶得操心,更別說那明鏡高懸的縣老太爺了。
  他爬起身來正想跑,忽然黑夜中聽見有人嘿嘿冷笑:“馬師兄,就是他了!”另外有人帶著惱怒的語氣應(yīng)道:“他就他吧!”他一驚,怵然四顧,卻不見任何人影,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啪!”
  他臉上火辣,已吃了一記響亮的耳光??伤床磺迥侨说纳碛?,只覺那人形如鬼魅。只一瞬間,已把他如同布偶般地挾在腋下飛馳開去。
  夜風(fēng)在他耳邊呼呼刮過,如同鬼哭狼嚎一般,他聽見挾著他的那人怒罵:“你這小子為了幾個臭銀子就殺人全家,心腸也忒毒辣了!從今以后,你跟了老夫如不學(xué)好,看老夫怎么對付你!”
  
  試功石
  
  鳥鳴啾啾,流泉隱隱。
  越往深幽處,越是覺得無為谷明媚如畫,恍如仙境。
  “丑‘郎君’終須見‘岳丈’,”楊笑望著忐忑不安的云渲,哈哈笑道,“更何況,你這個郎君一點也不丑??!”
  “呸!”云渲臉上飛紅,淬了一口,“真不害羞,小心爹不喜歡你。”其實她是口是心非,楊笑不光俊俏,而且還是近年來江湖中名堂最為響亮的少年英俠,是萬千少女傾慕的對象,有夫如此,婦復(fù)何求?云渲不由得臉上陣陣躁熱。
  楊笑笑笑。要娶嬌妻,即使是江湖兒女,也難免要過岳丈這一關(guān)。更何況,這個云渲是大名鼎鼎的“無為雙俠”之一的云別鶴的掌上明珠。
  無為谷內(nèi)有一排排縱橫交錯的房屋,雞犬相聞,菊香竹拔,別有野趣。中間有一座竹樓,便是云別鶴居住的地方。無為派師承道家,又采納百家,以無為之道行有為之事。門人弟子三教九流,各式各樣均有,掌門是道高者方能擔(dān)任。無為派并不出世,在近三次的江湖會盟中,無為派的掌門當(dāng)了三次盟主,無為派的江湖地位可想而知。上一任武林盟主名譽上是無為派的老掌門,但帶領(lǐng)武林同道除魔衛(wèi)道的卻是聲名顯赫的“無為雙俠”。老掌門死后,盟主之位,自然落在新掌門身上。但自云別鶴擔(dān)任掌門之后,似乎更專注于在谷中鉆研武學(xué),探究養(yǎng)生之道,很少出來江湖主事了。
  竹樓的布置崇尚簡約,卻十分雅致,廳里燃著一爐檀香。要不是云渲,楊笑還真不相信,這里居住的就是昔日率領(lǐng)群雄和邪魔外道激戰(zhàn)連連的云別鶴云大俠。
  但是大廳里會客的排場卻極具氣勢。云別鶴裝扮簡樸,儒巾闊袍,面色紅潤,高高地坐在大廳正中,頗有一股仙風(fēng)道骨之氣。在其座后掛著一幅巨型的屏風(fēng),屏風(fēng)上畫的是氣勢磅礴的山河俯視圖。楊笑抬起頭,隱約看見屏風(fēng)后面有人影閃動,仿佛藏著人。大廳兩列,擺設(shè)著交椅,輩分高的便往上面坐,輩分低的便昂首挺胸地站在長者后面。
  楊笑上前拱手,道:“晚輩‘金錯刀’楊笑,拜見前輩!”
  云別鶴目光如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叫:“來人!”只見右列走出一人,手持一本名冊,走到正中央,如宣讀圣旨般地念道:“楊笑,幼為淮北獵戶,十七歲自創(chuàng)刀法,攜金刀,誅奸佞,合二十七人,皆曰可殺。三年,江湖傳誦,是為俠少。”
  楊笑苦笑,心想這云別鶴足不出戶,還遍知天下事。云別鶴點點頭,看著他和自己的女兒,一個英氣逼人,一個嬌柔無限,確實是天設(shè)地造的一雙璧人,朗聲道:“楊笑,無為谷不收無用之人,你有沒有資格留在這里,就看你在‘試功石’上的表現(xiàn)了!”
  楊笑望著云渲微微一笑,他早就聽云渲說過這“試功石”。這石據(jù)說是北海雪地埋在千尺之下的一塊磁石,這石頭渾圓結(jié)實,中有一圓孔,孔中放了一杯葡萄美酒。被測試者要伸手入孔中取出美酒仰頭飲下,然后再將酒杯放回孔中。這本是十分容易的事情,但是這“試功石”吸取天地千年之靈氣,能吸取人的功力,功力低下的若把手放進圓孔,一身功力便如泥牛入海,被吸得無影無蹤;相反,功力高強者真氣浩蕩,能抵抗試功石的吸力,取酒放杯,絲毫不損。云別鶴拿“試功石”來測試他,可見對他還是十分地謹慎。
  云渲俯在楊笑耳邊,道:“快取快放,千萬不要在石中逗留。只要我喜歡你,爹就不會為難你的,不要逞強。”楊笑笑了笑,徑直走到“試功石”前,挽起衣袖,露出結(jié)實的右臂,巍峨如山般地面對著“試功石”。
  然而,楊笑并沒有按照云渲的吩咐去做。他右手中指與拇指并搭,如佛祖拈花般地向石孔平平地推進。大廳眾人議論紛紛,有人忍不住為楊笑的輕率大意叫出聲來。
  楊笑的手進去孔中,突然之間,一股強大的吸力襲來,如猛獸的巨口,瘋狂地吞噬著他身上的功力。楊笑只覺在這一瞬間,身上的真氣如江河倒流,滔滔不絕地傾斜而出。他大吃一驚,沒想到這“試功石”的吸力竟比想象中猛烈得多!
  他連忙運功抵御,止住真氣外泄,并盡量保持優(yōu)雅的姿勢向孔中的酒杯探進。這一路里,楊笑只覺襲擊一浪接一浪而來,極其痛苦。這時,他抵御的真氣與“試功石”的吸力激蕩在一起,產(chǎn)生巨大的氣旋,使得那酒杯里的葡萄酒跳動起來,大珠小珠般地濺到空中。
  楊笑心中一驚,若是讓酒水落到地上,那就喝不到這酒,同樣不能算通過測試了,連忙五指游動,一合一張,攪動孔中的氣旋,使真氣與外來的吸力混成一體。隨著他五指不斷地攪動,孔中的氣流便形成了一個漩渦,那些珠玉般的酒水跟著氣流旋轉(zhuǎn),就是沒有落到地上。半晌,楊笑心領(lǐng)神會,手掌一反,那些酒珠叮叮咚咚地全部落回酒杯里,一滴也沒溢出。
  大廳里眾人只看得目瞪口呆,待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楊笑已取出酒杯,一飲而盡,眾人才爆發(fā)出一陣熱烈的喝彩聲!
  楊笑放回酒杯,向著云別鶴拱一拱手,笑道:“承讓了!”其實,他內(nèi)心捏了一把汗,剛才兵行險著,臨急之際,強行將道家的“逍遙游”內(nèi)功使了出來,所幸他以佛家“拈花指”的手法加以掩飾,而且掩飾得不露痕跡。他有他的苦衷,萬不得已,絕對不能讓無為派的人看出他的道家內(nèi)功。好在,從場面上看,他掩飾得還算高明,加上在武學(xué)大家眼里“武本同源,技實同宗”,包括云別鶴在內(nèi)都沒注意他這些變化。
  云別鶴拈須微笑,底下一長老上前道:“楊兄弟的德行、武功都是上上之選,恭喜掌門覓得佳婿!”眾門人紛紛稱贊道賀,云別鶴哈哈大笑,已默許楊笑可以留在無為谷了。
  云渲見楊笑不聽她的話硬要逞強,知道他有意要在父親面前顯示本領(lǐng),免得被谷里的人看不起,但也看得提心吊膽,直到楊笑放回酒杯她一顆高懸的心才放了下來。
  眾人紛紛離開大廳,剩下他們?nèi)恕?br/>  楊笑意欲再向云別鶴鞠躬行禮,誰知,云別鶴輕輕閃開,避開他這一拜,忽然目光如電地瞪著他:“你不是楊笑,你是誰?”
  
  云渲一怔,叫道:“爹,你說什么?”要知道,楊笑雖然在江湖有點名氣,但他們之間素未謀面,何以父親一見面就說他不是楊笑?
  云別鶴知道女兒的疑問,他的目光落在楊笑的掌心之上,然后一字一字地道:“因為他根本就不使刀,他是使劍的!剛才在‘試功石’中,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手,這不是一只使刀的手!”
  楊笑揮揮手掌看了看,他的手掌看起來和平常人的沒多大區(qū)別,但是使刀的手掌和使劍的手掌畢竟是有些細微的差別。因為兩者的握法不同,用法亦不同,手掌肌肉的粗糙程度、分布情況就會有所不同。只是這些差別是細之又微,不是云別鶴這種武學(xué)大家,是看不出來的。
  楊笑知道這些逃不過云別鶴的法眼,苦笑道:“晚輩確實是楊笑?!彼戳丝丛其?,見她正期待地看著自己解釋,頓時覺得有點無奈,只好嘆了口氣道:“晚輩的手掌之所以不同,那是因為我練刀的法門比較奇特而已。晚輩的‘金錯刀法’的要訣在于一個‘錯’字,似是而非、故弄玄虛是它的精髓。別人見我鞘中藏刀,腦中便先入為主,想好御刀之法。我出手也是刀法,但在招式未到之時,中途突然變?yōu)閯φ校雌饋碜兓媚獪y,往往令對手措手不及,無所適從。所以晚輩平日以劍招練刀,這手掌當(dāng)然生得傾向于使劍的人了!”
  他說完這話,暗自嘆了口氣,面前若不是江湖中人人敬重的云別鶴,若他不是心愛女子云渲的父親,他寧可刀口上見真章,也不會這般委曲求全地說出自己的刀法家底。
  云別鶴點點頭,楊笑這“金錯刀法”別出心裁,難怪他近年來在江湖中的風(fēng)頭強勁,人人都說他的刀法變化神奇,與他交手的邪魔外道無一生還,想來這打破常規(guī)的“金錯刀法”確實威力無窮。同時他心里也感到寬慰,要知一名刀客的刀法要訣比其生命還要重要,一旦被對手洞悉其中奧妙,往往死無葬身之地。他能將自身刀法的秘密精髓坦然告知,只為博取他們父女的信任,足見其心之誠。
  云渲望著父親那緊繃的臉終于松弛下來,知道父親開始接受自己的情郎,內(nèi)心禁不住歡喜,忍不住佯嗔怪責(zé)他刁難情郎:“爹真是不解人情!”
  云別鶴哈哈大笑:“好一個‘女生外向’!”云渲滿臉通紅。無論如何,楊笑總算過了爹爹的第一道關(guān)。
  
  孟婆花
  
  月朗星稀,夜?jié)u深沉,無為谷沉浸在一片寧謐之中。楊笑悄悄離開客舍,他此番前來無為谷是有特別任務(wù)的,按照先前所掌握的情況,他潛伏在云別鶴睡房附近。正猶豫著要不要到云別鶴房里看看,一條黑影從窗戶閃了出來。楊笑有點奇怪,這半夜三更的出來這人所為何事?帶著一連串疑問,楊笑悄沒聲響地跟在他的后面。
  那人身形高挺,看起來不是云別鶴,但是身手極其敏捷,提著一個沉重的桶,依舊步履如飛。楊笑緊緊地跟在那人身后。那人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楊笑,兀自往前走去,轉(zhuǎn)過兩片漆黑的樹林,在一處山麓下停下。左右環(huán)顧了一番,見沒有人,才撥開一堆枯枝敗葉,現(xiàn)出一塊大石。那人將大石搬到一邊,便走了進去。
  楊笑心中好奇,盡量不發(fā)出一點聲音,小心翼翼地進了山洞。走了一百步左右,前面出現(xiàn)一些光芒,像是月光從縫隙中折射下來的。同時,一些“呀呀”的怪聲從里面?zhèn)鱽?,猶如鬼嬰啼哭,在這陰寒的山洞里尤其令人毛骨悚然。
  楊笑施展“壁虎游墻”的功夫,伏在洞頂,往下看去:只見清冷的月光正好射在那人的臉上,他五官端正,年紀和自己差不多,臉色卻蒼白如紙,仿佛是經(jīng)過一場大病留下的印記。
  山洞中有這么一片空地,地上密密麻麻種著許多植物。它們發(fā)出一陣陣宛如尸臭的味道,彌漫著整個山洞,比亂葬崗上的氣味更為齷齪、更為惡濁,楊笑捂住鼻子也幾乎要嘔吐出來。
  那人卻渾然不覺,俯下身來,認真地觀看那些植物,細心得和菜地的老農(nóng)無異。楊笑仔細地看著那些植物,發(fā)現(xiàn)它們形狀古怪,顏色如蒼穹般漆黑,現(xiàn)在像是枯萎了似的,無精打采的癟軟及地。
  這時,山洞暗了下來。想是烏云遮蓋了月亮,沒有光線透射下來。過了一會,又想是月亮穿出烏云,清冷的月光從縫隙里射下來,正好落在那些植物身上。突然之間,那些植物全部挺直起來,枝葉如四肢般劇烈地搖動起來;枝桿的頂端其狀如花,吸收了月光便會發(fā)出“呀呀”的尖叫聲。
  那人手中拿著一個勺子,從一個青銅打制的桶里舀出一瓢紫黑色的液體來,那些液體發(fā)出刺鼻的氣味。楊笑稍通藥理,聞出這液體里面至少包含著鶴頂紅、孔雀膽、蝮蛇涎、墨蛛汁、白薯芽、碧蠶卵等數(shù)十種劇烈的毒物。幾滴液體從勺殼滴到地上,立刻“哧哧”地冒煙,黑了一塊,可見這液體毒性之烈。
  那人將這些液體澆灌到那些植物上面,那些植物居然可以忍受這些毒液的灼熱,而且手舞足蹈,叫得更歡。接下來的情景,更是令楊笑目瞪口呆,那些從這些植物身上流過的毒液,流到地上,竟然由紫黑色變成了鮮紅色,如同鮮血一般。霎時之間,用“血流成河”來形容眼前的景象,竟是最合適不過!
  那人見了眼前這情景,露出滿意的笑容,就像勤奮的莊稼漢,眼見收成在望,打從心里高興。
  楊笑看到這些植物,一種“恐怖”的感覺籠罩心頭,隱隱覺得這是一種極為邪惡的東西。這人今天在大廳沒有看見過,但看這人的修行卻頗高,而且從云別鶴的房里出來,應(yīng)為他的親信,不容小覷。
  楊笑決定先行離開,免得被那人在外面堵上石頭。出了洞口,楊笑向客舍奔去。一邊走,一邊暗忖那人所做的事情是否與云別鶴有關(guān),明天要不要找云渲商議。
  正自躊躇,忽然背后一股勁風(fēng)撲來,楊笑連忙避開。回頭一看,偷襲的正是剛才山洞中的年輕人,他出手如爪,看來剛才是想一把擒住楊笑的脖子,誰知楊笑反應(yīng)快而躲開了。
  楊笑看著他冷笑:“你想殺我滅口?”
  那人漲紅了臉,月光下可以看見他額上暴漲的條條青筋。他皺著眉頭,十分緊張,又十分猶豫不決的樣子,訥訥地道:“我……不知道……你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秘密……你不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我們的秘密的?。 ?br/>  “秘密?”楊笑質(zhì)問,“大丈夫無事不可對人言,你要是問心無愧,不是去做壞事,怕什么被人知道?”
  “不、不、不……”他一連說了幾個“不”字,臉卻更紅了,似乎難以啟齒,“我們不是用來做壞事,我們……唉!總之,你是不該發(fā)現(xiàn)的??!”
  “嘿嘿!”楊笑冷笑,“殺人不過一揮刀,你連這個膽量都沒有,怎么還有膽量種植那些害人之物?”
  那人緊張地連連擺手地道:“不!那些不是害人之物……”
  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從西邊的樹林里傳來:“再生,這些事情你就讓為師來說吧?!敝灰娫苿e鶴拖著云渲的手從里面走了出來,云渲顯然對今晚的事情茫然不知。
  楊笑這才知道那人叫“陳再生”,他之前聽云渲提過。云別鶴收徒不多,這陳再生收得最晚,武功卻最高,最受寵信。無為派學(xué)高為長,因此這陳再生便成了“大師兄”。
  陳再生看見師父來了,才舒了一口氣。
  云別鶴踏步上前,看著楊笑道:“你要我徒兒解釋,你自己先要解釋!”“呼”的一聲,迎面就是一掌。無為派掌門的掌勁非同小可,楊笑自然要揮掌迎擊。然而,云別鶴這一掌竟是虛的。在兩只手掌將合之際,云別鶴五指搭在楊笑掌上,往前一帶,將楊笑的掌勁撥去,只見楊笑的手掌紫光隱現(xiàn),打在地上,“蓬”的起了坑。
  云別鶴放開他,冷冷地道:“你怎么解釋?你一身的內(nèi)功明明出自本派的‘逍遙游’,你到底是什么人?”云渲和陳再生都吃驚不已,都沒想到楊笑這位外來人竟會與自己修習(xí)同一樣的武功。
  
  瑜亮之約
  
  楊笑同一天被他連續(xù)兩次質(zhì)問身份,有點無奈,不禁苦笑:“我就是楊笑,但體內(nèi)的真氣出自‘逍遙游’,那也不假?!边€以為在“試功石”那里掩飾得很好,不想還是被云別鶴琢磨出來了。他從懷中取出一件物事,乃是一塊玉璧,那玉璧晶瑩剔透,黑夜中猶自發(fā)出碧綠色的光澤,上面雕刻的似乎是一只搏擊九霄的鯤鵬,因為這玉璧只是半塊,所以只能猜測。
  
  然而,云別鶴三人見了,卻忍不住都喊出聲來:“北溟令!”云別鶴也從身上取出一件物事,同樣是半塊玉璧,很明顯和楊笑手上的玉璧是可以合成一塊完整的。
  云別鶴想不到楊笑竟會出示本門至寶,不禁問:“馬南山是你師父嗎?你是替他來接掌無為派的?”
  楊笑搖搖頭,道:“他不是我?guī)煾?,我也不會接掌無為派。我救了他,他教我內(nèi)功,僅此而已?!?br/>  無為派最為尊師重道,不認師門是觸犯門規(guī)的事情,要被三刀六洞的,極為大逆不道。云別鶴見他說起來輕描淡寫,絲毫不以為意,有點奇怪:“馬南山的武功不在我之下,他遇上了什么人,要你相救?”要知道,馬南山和他并稱“無為雙俠”,是江湖中并列的兩座武學(xué)高峰。當(dāng)年率領(lǐng)群雄與魔教在關(guān)外大戰(zhàn),雙俠交相輝映,更是震動江湖。實在很難想象,這江湖中還有他們應(yīng)付不了的對手,用得著眼前這年輕人出手相救。
  楊笑很嚴肅地看著他,道:“這個人與你有關(guān),你還記得你和馬南山之間的約定嗎?”
  云別鶴臉色微變,他和馬南山自小一塊長大,但是感情卻不算好。因為在那么多同門師兄弟里面,二人最為出類拔萃,幾乎是一樣的才德兼?zhèn)洌粯拥挠駱渑R風(fēng),一樣的嫉惡如仇,一樣的深得師父喜愛。可是,即使是他們的師父也分不清,誰更優(yōu)秀一點,誰更適合繼任掌門一些。甚至當(dāng)年二人奉師命,各率群雄,直搗魔教老巢,摧枯拉朽,均建立了赫赫的功勞后,誰的功勞大些,江湖中竟也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正因如此,老掌門一直無法確定新掌門,讓兩個弟子苦熬到中年,自己也頭疼了半輩子。最后帶著無比的遺憾,師父告別人世,臨終前遺囑:無為派設(shè)雙掌門,由云別鶴和馬南山輪流擔(dān)任,任期為三年。這實在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委實令人哭笑不得。云別鶴和馬南山更不是滋味,大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況味。
  掌門輪流當(dāng),這可是開了武林之先河。但是“天無二日,人無二主”,那是不變的定律,二人都是一時之英杰,這三年一任的掌門如何當(dāng)?shù)锰??更何況這個掌門任重道遠,連帶著也是新一任的武林盟主,三年一任也難以號令群雄。盡管那是師父的遺愿,二人還是發(fā)誓要比個高下。然而,這一比就是三個月,無論是掌法、拳法、劍法、刀法還是內(nèi)功,甚至連“琴棋書畫、醫(yī)卜星相”也一一拿來比試,可偏偏就是無法分出個勝負來!二人不禁仰天長嘆,棋逢敵手竟至于斯!
  最后,二人想出一個辦法,仿Rm0X+OW5zYtubkUSubmqJaQ0zVwbI3mCn5ZcQIBGKaA=效當(dāng)年全真教邱真人與江南七俠比斗的典故,立下賭約:各自收一個徒弟,悉心調(diào)教,三年之后讓雙方的徒弟比武定勝負。誰家徒弟贏了,誰就能堂而皇之地坐上這掌門之位,另一方則認賭服輸,無條件退出。
  當(dāng)然,二人都十分自負,自認不比古人遜色半分,便將這個比試的難度加大。二人所收的徒弟必須是大奸大惡、心地陰險、死不悔改、干盡傷天害理之事的亡命之徒??傊@人要壞到極點,不可救藥。
  二人都是一派宗師,武功極為高強,要在三年之內(nèi)調(diào)教出一位一流高手不難,但要讓一個本已積重難返的窮兇極惡之徒徹底懸崖勒馬,棄惡從善,卻是千難萬難。但二人相信,真?zhèn)b士、真豪杰是可以感化世間一切壞人,使他們迷途知返的。所以這場比試,兩人的徒弟不但要比武功,更要比人品,勝出者的師父才有資格接管無為派。
  二人各自物色好對象,并經(jīng)對方確認,便按照約定,云別鶴留守?zé)o為谷,接任掌門;馬南山則客居在外。作為掌門信物的“北溟令”一人一半,各自攜帶。三年后,在掌門換任之際,馬南山便會帶弟子回來比試,再定下這永久掌門。
  現(xiàn)在三年之期已到,馬南山?jīng)]有信約而來,代替他手持“北溟令”而來的卻是一個江湖人稱“金錯刀”楊笑的年輕人。云別鶴認人先認眼,他認為人偽裝得再妙,這眼神總能透露他幾分本相。他見過馬南山那惡徒,那惡徒兇狠的眼神和楊笑的溫和一點都不像,更別說相貌口音了。他原以為楊笑是馬南山另外收的弟子,豈料楊笑卻一口否認,云別鶴不禁又問:“那馬師兄呢?他怎么不來?”
  楊笑黯然:“他已經(jīng)死了?!?br/>  “死了?!”云別鶴大驚,“怎么可能?是誰下的毒手?”
  楊笑淡淡地道:“是他的那個徒弟干的。”云別鶴心中一突,立刻想起那個人來,那個人是他和馬南山一同物色的。那家伙一連害了幾條人命,手法極為殘忍,卻臉不紅,氣不喘,顯然對殺人已習(xí)以為常了。云別鶴還清楚記得那人的相貌。
  “馬南山收的徒弟本來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這家伙心地險惡,哪里服從馬南山的管教?他武功不及馬南山,馬南山苦口婆心,言傳身教。他不肯聽,不肯改,馬南山就狠狠地打他、罵他,消磨他的戾氣,摧殘他的心志,想盡一切離奇殘忍的法子折磨他,讓他重新做人。漸漸地,這人開始收斂,對馬南山恭順起來,言行舉止都好像換了個人似的。馬南山打從心里歡喜,這一變化足足用了他一年時間。馬南山開始教他武功。豈料,這人表面恭順,其實內(nèi)心卻比以前更為奸惡,他不動聲色,學(xué)了馬南山許多高強的武功,然后偷襲了馬南山。
  “馬南山醒悟的時候已經(jīng)遲了,受了重傷的他竟然打不過徒弟,只有拼命地逃跑。那人非常瘋狂,獸性畢露,要對馬南山趕盡殺絕。我本為深山獵戶,那次很偶然的機會,馬南山躲進我的柴房,那人卻在外面咄咄逼人,要馬南山出去?!?br/>  “我雖然自創(chuàng)了‘金錯刀法’,但我絲毫不懂內(nèi)功,所以我的刀法也就是‘繡花枕頭’,并不中用。馬南山看了卻嘖嘖稱奇,當(dāng)即凝聚殘余功力替我打通了任督二脈,求我誅殺惡徒。”
  “那惡徒終于忍不住闖了進來,我雖然覺得丹田真氣鼓脹,但知道還不是他的對手。好在這人眼里只有馬南山,根本就看不起我。他下毒手要殺馬南山,馬南山猶作困獸之爭,與他纏在一起,我就把握這一刻的機會,把他殺死?!?br/>  楊笑忽然看著云別鶴:“馬南山臨死之前將‘逍遙游’的內(nèi)功心法以及‘北溟令’傳了給我,要我前來無為谷,看看你的情況,要是你也重蹈他的覆轍,栽在徒弟手上,無為派便會落在奸人之手。若是沒有,則算他輸了,這半塊‘北溟令’便轉(zhuǎn)交與你?!?br/>  云別鶴“嘿嘿”冷笑道:“贏便是贏,輸便是輸,云某從來不含糊。他沒有能耐將壞人教好,卻不等于我沒有。還有,你既然來了無為谷,為什么不把‘北溟令’交給我?”
  楊笑道:“馬南山吩咐,為了以防萬一,要我一刀將那人殺了,以絕后患,才能把‘北溟令’交給你。你如果不肯殺,就要我替你殺了……”他話沒說完,卻聽見陳再生嚇得一聲驚叫,臉色慘白。
  楊笑眉毛一揚,瞪著陳再生,斥道:“你就是當(dāng)年所收的惡徒?”陳再生連連擺手,道:“不、不,我是……我不是……”竟是有點語無倫次了。楊笑拔出金刀,一片燦爛的刀光沖天而起,卻見白影一閃,云渲竟然擋在陳再生面前,道:“大師兄是好人,你不要殺錯好人!”
  楊笑叫道:“渲妹,你怎么這么糊涂?這種人做了無數(shù)壞事,邪惡的念頭早在他心里根深蒂固,根本不可能變回好人!”
  “你錯了!”云別鶴高聲叫道,“再生早已忘記他的過去,往日種種,與他無關(guān)?!痹苿e鶴現(xiàn)在臉色溫和了許多,有點陶醉地道:“二十年前,我認為我最驕傲的事情,是有了渲兒;三年前,我認為最驕傲的事情,是當(dāng)上了無為派的掌門,率領(lǐng)群雄與魔教大戰(zhàn);而現(xiàn)在,最令我驕傲的事,是……”他拍拍陳再生的肩膀,道,“是再生?!?br/>  他看著楊笑,道:“你剛才在山洞里看到的那種植物叫‘孟婆花’。喝了這種花煮成的湯,一覺醒來,便會記憶全失。我給再生喝了這種湯。馬南山教徒弟的方法,我也試過,我用俠士的事跡感化他,用酷刑折磨他,可是我從他的眼神里看得出來,他不會悔改的,甚至更加記恨。我領(lǐng)悟到,要讓一個大壞人徹底改過,只有讓他忘記過去。再生從前殺人如麻,手段狠辣,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惡念早已占據(jù)他的腦海,只要他對過去還有一絲記憶,他就不可能涅槃重生!”
  
  傳說在黃泉路上,有一奈何橋,過橋之前喝了由忘川水煮成的孟婆湯,便會忘盡前生事。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不想竟有一種具有這種藥性的花?!叭酥?,性本善”,陳再生如果喝了這種藥,便如一塊未經(jīng)雕琢的璞石,如遇名師,便可發(fā)光發(fā)亮。楊笑開始明白云別鶴的苦心,他要先洗去陳再生的記憶,再去教他就容易多了,成功的幾率也就更大了。
  “是的,我在谷中所藏的古書上看過,孟婆花真的具有這種功效?!痹其植蹇诘溃按髱熜忠淹浨笆?。他原本不叫陳再生,這個名字是爹爹在他記憶褪去之后取的,便是取再獲新生之意。”
  云別鶴道:“我已經(jīng)成功地改造了再生,無論人品還是武功,他都是人中龍鳳。我忽然大悟,殺一個魔頭,不是一件難事,也不見得是最好的選擇。如能讓這個魔頭棄惡從善,那才是人間之福。所以我要大面積地繁殖‘孟婆花’,我要令天下的壞人都像再生那樣變成好人。但是這‘孟婆花’生性奇特,極難培植。大圣本大毒,這‘孟婆花’既要在至陰之地生長,又要吸取各種毒物,所以我需要人幫忙。這個人必須是值得信任的,不然消息泄漏出去,便會引發(fā)魔教妖人前來?!毖韵轮?,他選擇了陳再生幫他。云別鶴想必已將當(dāng)初強迫他喝下“孟婆花”湯的事告訴了他,但他依然能夠勤勤懇懇地幫助師父,可見他的內(nèi)心沒有怨恨,只有感激。
  楊笑恍然,看那陳再生的眼神溫和之極,怎么看也是良善的人。
  “所以,”云別鶴看著楊笑,伸出了手,“我和馬南山之間的比試,我贏了?!毖酝庵?,就是要楊笑將半塊“北溟令”交給他。
  “是的,你贏了?!睏钚π膼傉\服,將半塊“北溟令”恭恭敬敬地交到云別鶴手中。
  
  山獍
  
  楊笑回到客舍,還沒有躺下來,卻聽見云渲低聲的叫喚他。打開門,云渲心事重重地走了進來,她忽然抬起頭來,眼神有點奇怪。
  “怎么了?”楊笑不禁問。
  云渲懇切地問:“楊大哥,不要騙我,你到無為谷來是不是有所企圖?”
  楊笑臉色微變:“你怎么會有這種可怕的想法?”
  “因為太巧了!”云渲有點激動地道,“你身懷‘北溟令’,又受馬師伯遺命,我怎能不懷疑你是故意接近我從而進入無為谷的?”
  楊笑摟著她的雙肩,叫道:“你什么都可以懷疑,可你不能懷疑我對你一片真心!我沒有故意接近你,我們的相識是一場緣分,難道你忘記了?”
  云渲當(dāng)然記得:那次是在飛云浦,一伙山賊見楊笑單身一人,只當(dāng)好欺負,意圖擄掠他。正好云渲這時騎馬經(jīng)過,誤以為楊笑不懂武功,便“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豈料這伙賊人非常強悍,云渲反不是對手。危急之際,楊笑才使出真實本領(lǐng),將賊人打個落花流水。云渲見這回自己是魯班門前弄大斧,羞得滿臉通紅;楊笑亦覺得這姑娘心地善良,嬌柔可愛,被她深深吸引。漸漸地,二人墮入愛河。
  可以說,二人的相識是偶然的,而且是云渲主動的,若不是她多管閑事,就根本不會認識楊笑。說楊笑刻意接近她,那是說不過去的了。
  云渲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些。楊笑索性抱著她,道:“是的,我認識馬南山?jīng)]有告訴你,但我不是有意隱瞞。馬南山要我?guī)湍愕鶜⒘四菒和??!酥畬⑺?,其言也善’,我相信他是為了無為派,為你爹鏟除這個禍害的。但是馬南山和你爹非友難敵,關(guān)系微妙,亦知道你爹不會愿意讓他幫忙的,而我也不知那惡徒是誰。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只能秘密行事?!?br/>  他在云渲額頭上吻了一下,道:“渲妹,馬南山與我非親非故,而且早已入土。他的遺愿,我大可置之不理,而且誰也不會知道。然而,大丈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凡事要于心無愧,日子才過得安樂?!?br/>  “渲妹,我若是有所圖謀,我就不會把‘北溟令’給你爹。要知道它是無為派最高權(quán)力的憑證,我大可以編造是馬南山的嫡傳弟子,伺機篡奪這掌門之位……”
  云渲徹底被他說服,眼角流下兩滴晶瑩的淚珠,更顯得楚楚動人。柔情似水,佳期如夢,一花一風(fēng)似乎都有道不盡的纏綿,說不完的繾綣。楊笑將云渲緊緊地抱在懷里,激情在瞬間燃燒……
  淡藍色的霧氣從無為谷升起,陽光明媚,正是天涼好個秋。然而一大早,整個無為谷沸騰起來。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肯定是他害死了掌門!”“除了他,再沒其他可疑的人了!”“抓住這個不速之客!”……楊笑就寢的客舍大清早就被大批無為派弟子包圍住,人聲鼎沸,把他從夢中吵醒。
  楊笑從憤怒的咒罵聲中聽出了發(fā)生什么事,似乎是云別鶴死了,他也是十分吃驚。
  堂堂一代宗師,執(zhí)武林之牛耳、屈指可數(shù)的高手竟在一夜之間死得不明不白,那是整個無為派都無法接受的事情。
  他打開門,立刻就有十多人沖進來。其中兩人按住他的肩膀,將他反手擒拿,那陳再生如旁觀者一般地躲在人堆中沒有作聲,也沒有行動。
  楊笑沒有反抗,這些人里面還沒有誰能夠輕易抓得住他,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楊笑相信多余的反抗反令人更加懷疑。
  一名長老質(zhì)問道:“你昨晚到哪里去了?”昨晚,楊笑的確離開過客舍,跟蹤陳再生看到了“孟婆花”,也見到了云別鶴,但他還是生龍活虎的一個活人。所以他沒有回答這個長老的問題,反問:“云掌門是什么時候死的?”
  那長老回道:“是昨晚四更。”
  “哦?!睏钚π闹忻靼?,索性閉上眼睛。云渲是昨晚五更離開他的房間的,也就是云渲可以作為他的時間證人,證明在云別鶴死的時候,他一直在客舍。只是這個有點難以啟齒,因為這涉及到云渲的名節(jié)問題。雖然他和云渲已有婚約,但畢竟還沒拜堂成親。他說過不會讓云渲受一點委屈,他不能讓人恥笑她,不能讓流言蜚語產(chǎn)生,不能讓人背后暗罵云渲不要臉……
  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你說啊,你怎么不說!”云渲撥開人叢,望著這個情深義重的情郎,早已激動得眼淚盈眶。顯然,他父親猝死對她的打擊很大,她不能再讓情郎蒙上不白之冤。
  她見楊笑只顧低著頭,驀地縱聲長笑,捋起衣袖,狂叫:“他沒有殺人,昨晚我一直和他在一起。我手上的‘守宮砂’便是昨晚不見了的!”她的手臂膚白如雪,原本那處女獨有的一點猩紅已經(jīng)消失了。她現(xiàn)在是拿自己的名節(jié)來擔(dān)保自己的情郎,眾人沒有理由不相信,更何況死的還是她的父親。只是竊竊私語,霎時間便如蒼蠅般地響起。
  云渲掩臉痛哭,飛奔而去?!颁置?!”楊笑掙脫出來,將眾人撇在身后,緊追而去……
  “我一定要幫你找出兇手!”楊笑咬牙切齒地道,帶著云渲回到谷中。
  云別鶴是死在房間里的。
  他的房間特別寬敞,分為煉丹、煉藥、練功三間大房,比外面的大廳也不見得小。云別鶴整個人趴在地上,頸椎骨被人從后面扯了出來,血流了一地,兇徒的手法極其殘忍。兩個半塊“北溟令”丟在他的手掌旁邊,顯然他死前手里應(yīng)該是拿著這兩塊東西的。
  楊笑四周查了查,忽然若有所思,道:“從云掌門的死狀至少我們可以看出兩點:一、兇手是從背后偷襲;二、兇手是一擊得手的。以云掌門的武功,不可能被人這樣殺死,除非這人是他非常熟悉、非常信任,甚至一切起居飲食都在一起的人?!闭f罷,將目光定在陳再生身上,只有這個人最接近云別鶴。
  陳再生嚇了一跳,叫道:“你不要含血噴人,師父對我恩重如山,我怎么會殺他?”但整個無為谷和云別鶴一起生活的人,只有他。
  “是啊,怎么可能?”“大師兄為人耿直忠義,心地善良,從不濫殺無辜,怎么會做弒師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大師兄是掌門心儀的繼任人,怎會做這種愚蠢的事情?”“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眾人議論紛紛,可見這陳再生平時的人緣極好,現(xiàn)在人人都巴不得挺身而出為他作證。
  
  云渲這時也抬起頭,看著楊笑搖搖頭,道:“大師兄雖然有著不光彩的過去,但你也知道,那些東西他早就忘記了,他現(xiàn)在是個老實的好人?!币f這無為谷中有一個人最像云別鶴的話,這個人就是陳再生了。云別鶴為了教好他,和他住一樣的,吃一樣的,言傳身教,所以這陳再生的做事方式、性格脾氣都和云別鶴如同一個模子里出來的。弒師這種惡行,怎么看都與他永不靠邊。
  楊笑嘿嘿冷笑:“他是個什么人?誰知道?我奉馬南山之命前來誅殺他,但沒殺成,半塊‘北溟令’已交給了云掌門。他自然認為,云掌門集齊‘北溟令’后,他便沒有利用價值。云掌門和馬南山的賭約無人知曉,他擔(dān)心云掌門殺他滅口,便先下手為強。這就是他殺人的動機?!?br/>  “‘北溟令’破鏡重圓,云掌門從此能夠切切實實地擔(dān)任掌門,此時的心情想必非常好。他這時定是拿出兩片玉璧,在燈下觀賞,細想‘北溟令’復(fù)合之法。他的注意力完全在那塊令牌上,忽略了站在他背后的弟子。這就是殺他的最好時機?!?br/>  他說得栩栩如生,眾人仿佛看見陳再生出手如風(fēng),一爪扯斷云別鶴的頸椎骨,云別鶴猝不及防,當(dāng)場倒斃,手里的“北溟令”“當(dāng)”地掉在地上。
  陳再生臉色蒼白,汗流涔涔,眼里仿佛看見可怕的事情,忽然大叫:“不!這些都是你的猜測,師父不是我殺的!但是,師父死的過程,我是看見了!”
  眾人聽罷先是愕然,繼而是指責(zé)。他既然目睹師父被殺的情景,就應(yīng)該為師父報仇才是。可他卻一直不出聲,作為弟子,乃是大不孝。可看他的表情,眾人又覺他似有難言之隱。
  陳再生似乎下了無比巨大的決心,才將云別鶴和馬南山之間的賭約、云別鶴種植孟婆花的事簡單說了一下?!拔冶緛硎且粋€壞事做盡的亡命之徒,師父費盡苦心改造我。我知道自己的過去后,非常愧疚,我亦覺得師父種植的‘孟婆花’如能讓所有壞人放下屠刀,那的確是造福人間的大善舉?!?br/>  “但是,這‘孟婆花’還在試藥階段,師父還不能保證,是不是所有壞人都像我這樣喝了‘孟婆花’都能從善向好。所以,他不敢將‘孟婆花’的事情泄露出來,我不敢把師父之死說出來,也是怕泄露‘孟婆花’的秘密。
  “后來,師父為了證明‘孟婆花’百無一失的有效,他找來了這世間最邪惡的東西來試藥,那就是大鵬峰的山獍!”
  “山獍!”眾人大吃一驚,傳說無為谷的大鵬峰有一種叫“山獍”的怪物,它狀如野人,力大無窮,跳躍如飛;紅面獠牙,吼聲如雷,又如惡鬼,其一出生便會追著父母,將它們吃掉,邪惡之極。據(jù)說,附近不少山民親眼目睹過山獍凄厲的容貌和吼聲,誰家孩子要是不聽話,便會拿山獍來嚇唬他,那孩子便立刻止聲。偶爾亦會有一兩聲古怪的咆哮從大鵬峰傳來,令人全身不禁打個寒顫。眾人有點唏噓,要是山獍喝了“孟婆花”又能被云別鶴教好的話,那就確實可以保證這世上沒有不能被教好的壞人了。這陳再生協(xié)助云別鶴捕捉山獍一定是花了九牛二虎的氣力了。
  “所以,近來和師父一同居住的不光有我,還有這只山獍。初時我們怕這畜牲的叫聲太大,影響他人,便先在大鵬峰培養(yǎng)了它一段時間,直到它變得乖了才敢?guī)Щ貋怼?br/>  “可是我們忘了,山獍畢竟不是人。我們或者知道人們在想什么,可是這山獍終究是怪物,它具有我們無法預(yù)測的突發(fā)性。楊少俠說得對,師父集齊‘北溟令’后,確實心情很好。因而他沒想到,不,我也沒想到,它會突然跳起,一爪扯斷了師父的頸椎骨,然后逃向大鵬峰!”
  “師父的死是一場意外,誰也不用負責(zé)任。我不能說,是因為要保守‘孟婆花’的秘密,這是師父畢生的創(chuàng)舉??墒恰墒恰墒乾F(xiàn)在我怎么又說了呢?”陳再生抱著頭,顯得處在矛盾重重的掙扎中,十分痛苦,忍不住眼淚長流。
  眾人雖然沒有見過山獍,但亦有耳聞,聽陳再生說得合情合理,都是大為感嘆,有的還去安慰陳再生。想自古仁人俠士為改變這世間的不平狀況,甘犯萬險,屢屢出師未捷身先死,確實可歌可泣。楊笑見眾人都相信他的話,心中雖然還有些懷疑,但也不好說什么。眾人安葬了云別鶴,都唏噓不已,想那“無為雙俠”當(dāng)年如何叱咤風(fēng)云、號令群雄,如今都已作古,均是感嘆不已。
  云別鶴既死,只等七七之期過了,無為派便要推舉新的掌門。只是無為派門人向來不拘一格,旁系甚多,要在短時間內(nèi)推選掌門決非一件簡單的事情。那兩片珍貴的“北溟令”便由云渲暫為保管。
  
  金錯刀法
  
  “你帶我來大鵬峰做什么?”云渲不解地問楊笑,半夜三更地被他拉到這高峰之頂,寒風(fēng)陣陣,山下的無為谷早已燈火俱滅。
  楊笑問道:“難道你不想找到殺死你爹的兇手嗎?”
  云渲一怔:“你帶我來大鵬峰,難道是想捕捉那山獍?”要知道那山獍力大兇猛,他們的才智、武功遠不及云別鶴,要殺山獍全身而退,憑他們二人之力遠遠不夠。云別鶴死了,云渲很傷心也很想為他報仇,可是仇家是那不通人性、鬼魅一般的東西,這個仇就沒什么必要報了。有她這種心理的,整個無為派占了絕大多數(shù)。
  楊笑嘿嘿冷笑:“你還真相信云掌門是被山獍所殺?”
  云渲訝道:“難道你還不相信大師兄的話?”楊笑不答,在地上摸索了一會,忽然在靠近山邊的亂石中扒出一塊石碑來,借著月光,只見上面用隸書密密麻麻地刻著一篇莊子的《大宗師》。那石碑極其隱蔽,即使天天從這里經(jīng)過都不易發(fā)現(xiàn)它。
  楊笑用手指逐字地指著碑文,輕聲念道:“知天之所為,知人之所為者,至矣!知天之所為者,天而生也……”一直念道“夫道有情有信,無為無形”的第二個“無”字,便用手指用力將該字向下一摁,那個“無”字立刻凹了下去。緊接著,又在“澤及萬世而不為仁”的“為”字、“我有圣人之道而無圣人之才”的“無”字、“崔崔乎其不得已也”的“不”字、“先天地生而不為久”的“為”字依次分別按下去,合起來就是“無為無不為”。只見石碑緩緩裂開,露出一個拳頭般大小的凹處。
  楊笑舒口氣,道:“只須將‘北溟令’放入這個凹處,石門便會自動打開?!?br/>  云渲奇怪從來沒有來過無為谷的楊笑怎么會發(fā)現(xiàn)這塊石碑,更不知道他如何通曉碑文上的秘密。這石碑實際上是一扇石門,名叫“瑯環(huán)門”。打開這門,便可進入無為派的福地“別有洞天”。但是如果不把‘北溟令’放在這個凹處打開“瑯環(huán)門”,強行破壞“瑯環(huán)門”的話,便會觸動“別有洞天”里面的機關(guān),導(dǎo)致里面所有東西自動焚燒。
  云渲以前聽父親說過這個石洞,這個石洞是非常隱秘的,整個無為派極少人知道,知曉開啟方法的更是鳳毛麟角。石碑上刻著那篇《大宗師》字數(shù)甚多,其中“無”字有三十四個,“為”字六十三個,“不”字九十個,用這三個字組成的“無為無不為”的可能性成千上萬,若是不清楚每個字在哪里,根本就不可能找到那個擺放“北溟令”的凹處。云渲忍不住問道:“你知道里面是什么東西?”
   “《大宗師秘笈》!無為派的最高武學(xué)精華!”楊笑一臉嚴肅地道,“其實,云掌門沒有說出來,當(dāng)年他和馬南山將‘北溟令’一人一半,不僅僅是作為信物,更是為了這秘笈?!?br/>  云渲自小在無為派長大,曾經(jīng)聽過《大宗師秘笈》是只傳給掌門的。無為派由云別鶴和馬南山輪流執(zhí)掌后,這秘笈的去向就不清楚了,還道是他們二人一起修煉了,沒想到二人都不大方,寧愿將之束之高閣,待分出勝負后才肯取出秘笈。
  現(xiàn)在,“北溟令”就在云渲手中。
  楊笑若有所思地道:“那兇手煞費苦心地殺了云掌門,想得到的,非這秘笈莫屬了。山獍對這秘笈是沒有興趣的,感興趣的只有人!”
  云渲忍不住大聲叫道:“你想說誰?”
  
  楊笑鄭重地道:“你們相信陳再生,是因為他喝了‘孟婆湯’,又經(jīng)云掌門一手調(diào)教,不會濫殺無辜,是不是?”
  云渲點點頭。大師兄的品行是有目共睹的,與其說大家相信陳再生的為人,倒不如說是大家相信云別鶴的為人。云別鶴俠氣凜然,從不濫殺無辜,這陳再生跟他是一個模板似的人,當(dāng)然也不會濫殺無辜。
  “可是,”楊笑叫道,“事實上,你大師兄在說謊,他欺騙了所有人,他其實還是一個‘殺念’很重的人!你還記得我上次跟蹤他偷看‘孟婆花’被他發(fā)現(xiàn)后的情況嗎?”
  那天晚上,云渲被爹爹喚至廳中。云別鶴對來歷不明的楊笑還是有點懷疑,便向云渲仔細盤查他們認識的經(jīng)過。不料卻發(fā)現(xiàn)楊笑跟蹤陳再生,然后她和父親躲在樹下。等楊笑從山洞出來后,陳再生也發(fā)現(xiàn)了楊笑。這時的陳再生神情緊張,臉帶殺氣,忽然身形疾如厲風(fēng),右手屈如爪,一把抓向楊笑的脖子!
  云渲猛地想起,卻是全身一震!因為楊笑避開了那一爪,所以她事后也沒在意。但是那一爪是抓向楊笑的頸椎骨的,出手又快又狠,如果被他擊中,楊笑定然喪命,而且死法就會和云別鶴一模一樣!
  剎那間,云渲心亂如麻,思緒翻滾:“爹爹一向視陳再生為平生杰作,難道爹爹失敗了?他不但沒將大師兄改造成為好人,還遭到了他的暗算死于非命?”
  就在這時,聽見一陣哈哈大笑,陳再生從暗處轉(zhuǎn)了出來。只見他意興橫飛,一臉自信,與先前憨厚耿直的模樣大不相同。
  云渲怒道:“我爹真是你殺的?”
  陳再生似乎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鄭重地點了點頭。這一招“擒龍手”他不知道暗中苦練了多少回,才能一出手就偷襲成功,要了云別鶴的命。
  “沒想到‘孟婆花’竟是無效的,你根本就沒忘掉你的過去……”云渲有點傷心地道。
  “不!‘孟婆花’是有效的,我對過去的事情空白得就像一張白紙,我什么都記不起了。”陳再生似笑非笑,“那些日子,云別鶴教我什么,我便學(xué)什么,甚至他要我種植‘孟婆花’這種毒物,我也乖乖去種。楊兄弟猜對了,云別鶴得到了‘北溟令’后,我知道他肯定有‘殺人滅口’的想法,因為我和他一起居住這么久,知道他太多的秘密,所以我要先下手為強,否則死的就是我!
  “但是我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我付出了很多。從另一個角度說,云別鶴沒有失敗,孟婆花確實有效,我會繼承他的遺愿,改造天下的壞人。但是我首先需要絕世的武功,需要這秘笈。我知道你們現(xiàn)在是‘請君入甕’,我還是來了,因為我確實需要《大宗師秘笈》!我殺云別鶴急了點,因為我還沒從他口中得知開啟‘瑯環(huán)門’的方法,他沒有將這個告訴我,可見他對我也不是完完全全的放心,還保留一絲微弱的猜忌,那他就是死得其所了!”
  云渲氣得全身發(fā)抖,這人明明是想獨占“孟婆花”和《大宗師秘笈》,偏偏還有如此堂而皇之的理由,確實是兇殘狡猾之極,她恨不得將他一劍刺死。
  “我將‘北溟令’留在云別鶴的手上,而沒有取走,一是為我的謊言掩飾,因為山獍是不會拿走這玉璧的;二是因為我真的十分不甘心,不甘心拿不到《大宗師秘笈》。我要賭一賭,你們一個是云別鶴的女兒,一個與馬南山有關(guān),所以我賭你或者楊笑是知道這方法的。于是我跟著你們來到這大鵬峰,楊笑打開了‘瑯環(huán)門’,便是我現(xiàn)身的時候了!”
  楊笑將云渲攔住,問陳再生:“你孤身前來,難道就不怕我設(shè)下埋伏?”
  陳再生哈哈大笑:“你沒有!因為大家都相信我,沒有人相信你,你請不到任何人幫忙!”楊笑無語,這人欺騙了無為谷大多數(shù)人,即使有點懷疑的,都在為爭奪掌門之位忙個不亦樂乎,都無暇顧及了。
  陳再生又道:“其實,那日你在‘試功石’前露出‘逍遙游’的內(nèi)功,不光云別鶴看出來了,我也看出來了。我就知道你和馬南山一定有不尋常的關(guān)系,我甚至懷疑你就是馬南山所收的徒弟,不過馬南山的徒弟云別鶴曾經(jīng)見過,他說不是你。那天晚上,我知道你在跟蹤我,‘孟婆花’的秘密我是故意讓你發(fā)現(xiàn),我要將云別鶴的秘密泄漏給你,引起你和云別鶴之間的暗斗??墒菦]想到你那么輕易就把‘北溟令’給了云別鶴,逼得我匆忙下手?!?br/>  楊笑握緊刀柄,現(xiàn)在他遇到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他不知道他的武功深淺,甚至不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陳再生看見楊笑劍拔弩張的模樣,不禁哈哈大笑:“你受馬南山之托來殺我,可是你已經(jīng)殺不了我了!‘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真?zhèn)€不假,那日你為表身份將‘金錯刀法’的精髓告訴了云別鶴,我一直躲在屏風(fēng)后面,你所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記住了!”
  楊笑額上冒出冷汗,他對自己的刀法向來充滿自信,可是現(xiàn)在對手占有“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的壓倒性優(yōu)勢,自己卻對他一無所知。毋庸置疑,陳再生贏的機會遠遠要比楊笑大。
  云渲站在楊笑身后,卻不敢上前打擾。他知道楊笑正聚精會神地盯著陳再生,尋找恰當(dāng)?shù)膽?zhàn)機。可陳再生懶懶散散地站在那兒,看似滿身都是破綻,其實這才是毫無破綻,不給楊笑一點機會。
  她打定主意,楊笑若被他殺死,她便立刻震斷經(jīng)脈殉情,決不偷生人世。
  大鵬峰上風(fēng)起如刀,兩人散發(fā)的殺氣直沖云霄。楊笑驀地拔刀,一道金光沖天而起,名震江湖的“金錯刀”凜然出鞘。如果不是楊笑,這可能只是一柄比較昂貴的金刀而已;到了楊笑手里,便成了一柄變幻莫測、所向披靡的神刀。
  月色之下,一片金光將陳再生籠罩起來,如同一個燦爛的光球。陳再生身形飄忽,任由楊笑的刀法千變?nèi)f化,他始終如一葉輕舟凌駕在滔滔駭浪上,只聽他哈哈大笑:“沒用的,你的刀法我看得很清楚,你迷惑不了我!”長笑聲中,可以聽出陳再生無比的自信,然后就這一瞬間,他的笑聲嘎然而止,他的身影倏地僵硬地定在一處,無法移動。
  因為楊笑的金錯刀已經(jīng)戳穿了他的心臟。他不敢相信,不可思議地看著楊笑和他的刀,就像這把刀不是戳在他身上似的。按照楊笑所講的刀理,他這“金錯刀法”表面為刀法,暗藏劍招。一招未曾使老,驟然轉(zhuǎn)為劍招,令人防不勝防,所以他在楊笑起招之時,已經(jīng)想好了多種防御之法,豈料“不會使老”的刀法卻一老到底,不著任何變化,卻在電光火石間要了他的命!
  陳再生突然之間感到無比地氣憤,他發(fā)覺楊笑原來是個無恥的說謊者。他對云別鶴貌似誠懇的坦白,原來不過是偽裝出來的,他說的“金錯刀法”的要訣根本就是假的!他欺騙了所有人,欺騙了他!
  楊笑哈哈大笑:“不服氣嗎?那日我說的并不假,只是不全而已。我這‘金錯刀法’的要訣的確在于一個‘錯’字,所謂‘真作假時假亦真,假作真時真亦假’, 真真假假,你以為它是刀法,它便會變?yōu)閯φ?;你以為是劍招,它偏偏還是刀。在你眼中,這刀法永遠都是‘錯’的!”
  他把刀從陳再生身上抽出,俯在其耳邊道:“告訴你,那日在‘試功石’前,我是故意露出‘逍遙游’的內(nèi)功的,目的就是要你們知道我的身份,引發(fā)你和云別鶴之間的暗斗!”
  陳再生瞪大眼睛看著他,似乎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又似乎非常陌生。他到死也想不明白,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什么人。
  
  情人之懷
  
  看見這個仇人終于死了,云渲坐在地上,忍不住放聲痛哭。一會兒,只覺有雙強而有力的手緊緊地抱著自己,將她放入懷里,那是楊笑。
  月亮升在大鵬峰的上空,冰涼的清輝柔柔地灑下來。父仇得報,情郎在旁,云渲心中甚慰,躺在楊笑結(jié)實的胸膛上,只覺非常非常的溫暖,好想大睡一頓。
  楊笑若有所思地望著那“瑯環(huán)門”,輕輕地道:“渲妹,惡徒已誅,我來無為谷的使命便完成了,我要離開了?!痹其贮c點頭,和聲道:“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跟你走。”她對無為谷厭倦透了,下定決心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地跟著心愛的情郎,即使餐風(fēng)飲露,漂泊天涯。
  
  楊笑哈哈大笑,把金錯刀放在地上,將她抱得更緊了。云渲知他聽了自己的心跡,想必十分興奮,雖然被他抱得手腳有點疼,還是忍住沒叫出聲來。
  回想這些日來無為谷發(fā)生的種種怪事,忽然她又有點好奇,忍不住問楊笑:“所有人都以為我爹已經(jīng)成功改造了大師兄,為什么只有你才能發(fā)現(xiàn)真相?你是如何識破他的?”
  楊笑淡淡地道:“云掌門改造陳再生的辦法是:先用‘孟婆花’令陳再生腦里一片空白,然后好好教導(dǎo),是吧?”
  云渲“嗯”的應(yīng)了一聲。
  “這時的陳再生就如初生的嬰兒,別人教他什么,他就學(xué)什么。你爹教他做一個好人,按理他應(yīng)該是個好人才對??墒聦嵶C明,陳再生變得比以前更加狡猾了,你爹失敗了。為什么大家還有你爹都一直堅信陳再生是個好人?因為大家都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你爹是好人嗎?”
  “我爹當(dāng)然是好人!”云渲嗔道,她爹是江湖中鼎鼎大名、人人敬重的俠士,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好人,不料楊笑心中竟有這種疑問,難免心中不快。
  “是嗎?”楊笑似笑非笑地道,“你爹要將他教成一個好人,當(dāng)然以他自己為準(zhǔn)則,他認為自己是好人,要求陳再生處處向他模仿。沒錯,陳再生一絲一毫都向你爹學(xué)個十足了,所以陳再生就是你爹的化身?,F(xiàn)在證明陳再生不是好人,推而廣之,你爹也不是一個好人!”
  “胡說八道!”云渲怒道,要知道云別鶴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那么的神圣,不許任何人褻瀆半分。忽然,覺得楊笑抱著她的力度越來越大,有點承受不了。那楊笑似乎懵然不知,還在繼續(xù)加勁,使得她掙脫不得,就像金箍咒似的緊緊地箍住她的手腳,連骨頭都快被他折斷。
  “喂,不要這么大力!”云渲痛得眉頭緊皺,冷汗直流,不禁大叫,“放開我!”
  可是,楊笑不但沒有放開她,反而逐漸加勁。
  猛然間,云渲全身一震,忽然感到情人懷里的殺氣,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敢相信地瞪著他,大叫:“為什么……為什么……”
  “渲妹,我給你講個故事。”楊笑用一種冰涼的語調(diào)道,那張俊俏的臉如刀鋒般冷酷,“三年前,有個天生的壞人。他小時候偷雞摸狗,到處惹事,將父母活活地氣死?!砸粔q,長一智’,他碰過幾次壁后,變得越來越狡猾?!?br/>  “十三歲開始,他殺了平生的第一個人,擄獲的僅僅是一兩白銀。然而,這一兩白銀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快樂,他第一回玩女人就是用這兩銀子。興奮過后,他就覺得殺人也就不過這么一回事而已。于是他不斷殺人,不斷玩女人。他本事有限,但經(jīng)驗越來越豐富,專挑那些沒人關(guān)注的對象下手。因為這些人有點銀子,但過于平凡,即使死了,既不會引起官府,也不會引來江湖俠士的追究。”
  “他下手的對象越來越平凡,收獲的銀子越來越多,玩的女人越來越漂亮,吃得、喝得越來越香,殺的人也越來越多。他原本認為他這些行徑?jīng)]人會注意的,直到有一天,他盯上了五只肥羊?!?br/>  “這一家五口是從外地來的,人生地不熟,在附近租了一間大屋。深夜,他咬著匕首從狗洞鉆入屋去,屋里的老人、男人、女人、小孩被他一一殺死,收獲足足有一百兩銀子。他滿心歡喜,正要溜之大吉的時候,不料被兩個曠世的大俠盯上了。
  “這兩個大俠就是馬南山和云別鶴,其中馬南山強行要收他為徒弟。他不肯,馬南山便打得他皮開肉綻。他真的不明白,他認為好人沒好報,怎么也不愿做好人,為什么馬南山要強迫他?馬南山他們到底是怎樣的一種人?直到有一天他終于想明白了,馬南山也好,云別鶴也罷,從本質(zhì)上和他都是一樣的人!
  “那個無風(fēng)的晚上,他們眼睜睜地看著他殺死了那一家五口,卻無動于衷。憑他們的武功,隨便一出手,那五人便不用到枉死城報到??墒撬麄?yōu)榱擞^看他是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是不是符合他們賭約條件的對象,竟是袖手旁觀,簡直就是視人命如草芥!真正的俠士絕不會置人性命于不顧!”
  云渲越聽越心驚,似乎這世界有很多她不明白的事情。那楊笑抱著她的手越來越緊,那雙粗獷的手臂仿佛陷入她的身體里面,使她窒息。
  楊笑繼續(xù)道:“當(dāng)他想明白了,他就開始順從馬南山,小心翼翼地恭維他、孝敬他。馬南山還以為這只充滿野性的猛獸被他的皮鞭馴服了,他想贏云別鶴,便開始將最好的武功教給他。那人的武功越高,馬南山的處境就越危險,可馬南山對他卻越放心,因為他覺得那人越來越像他。
  “馬南山想不到有一天醒來會被五花大綁,也想不到他那副老骨頭會經(jīng)受不起折磨,更沒想到即使他把所有事情一股腦兒地告訴了那人,最后還是被殘忍地殺死。這人繼承了他的一切,為了得到無為派的最高武學(xué)《大宗師秘笈》,處心積慮地來到了無為谷?!?br/>  云渲如被電擊,驚訝地道:“你、你、你就是馬師伯所收的……那個人?”
  楊笑仰天長笑,叫道:“下毒、下蠱、炮烙……凡是這世上最殘忍的方法,我都用來對付馬南山了。不然我怎么連開啟‘瑯環(huán)門’的辦法都知道?可笑的是馬南山最后還是難逃一死。殺了他之后,我知道云別鶴以前見過我,于是我易了容,變了口音,更將眼神練柔和,化身‘金錯刀’楊笑。我這刀法真假難辨,其實做人何嘗不是?你爹見到我的時候,也許有點懷疑,可他也沒想到我會變得這么徹底。哈哈,我是不是很厲害?”
  云渲被他抱得痛徹肺腑,只覺胸間的骨頭“啪啪”作響,眼前金星飛舞,吃力地罵道:“你這無恥的說謊者!”一陣蒼涼涌上心頭,云別鶴跟馬南山之間的賭約,誰勝誰負,竟讓人煞費思量了?!爱?dāng)”的一聲,“北溟令”從她的袖管中掉在金錯刀的旁邊,猶自熠熠生輝。北溟令、《大宗師秘笈》,這些就是楊笑想要的東西了。
  楊笑更是得意,大聲叫道:“是的,我是說謊者!其實,我們都是說謊者,從頭到尾,大家都在說謊。馬南山、云別鶴、陳再生哪個不在說謊?大名鼎鼎的‘無為雙俠’有今天的名聲和地位,他們到底向天下人說了多少的謊話?”
  “這個世界都在說謊,只有你不說謊,”楊笑嘴角露出一絲陰狠而殘酷的冷笑,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抱緊云渲,那些冰冷的語言猶自從耳邊傳入云渲腦海:“只有死……”
  云渲的嘴角擠出一道血流,五臟六腑都被抱碎了,驀地兩眼翻白,周身陷入一片漆黑之中。黑暗中,父親從前說過的一句話涌進她的腦海:“渲兒,你想想如何才能最有效地對付山獍。因為無為谷中僅有的兩頭山獍十有八九就在石洞中……”
  〔責(zé)任編輯 君 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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