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死亡序幕
長江寶塔淵段俗稱魔鬼彎道,遇上洪水暴漲季節(jié),常有過往船只被逆流旋渦扯進寶塔淵。惡浪掀翻的船只連殘骸都找不到,落水的尸首就更不必說了。河道專家認定,寶塔淵段下面還有暗道地下河,失蹤船只被卷入地下河,掩埋泥沙里,無影無蹤,不足為奇。
寶塔淵南岸就是楚州市。進入九月份,這里總要熱鬧一陣子。因長江水位回落至警戒線下,寶塔淵一側的沙灘也暴露出來。這個回灣,一時便成為喜好在長江游泳嬉水的市民消夏納涼的去處。
這天是周末,在寶塔淵游泳的市民較多,他們似乎忘記了這里還有另一個可怕的名字,叫“魔鬼彎道”。
“有人溺水啦——”傍晚時分,寶塔淵忽然傳出一聲驚叫。頓時,游泳人群里喊聲一片,亂作一團,大伙兒爭先恐后,紛紛奔向岸邊……
劉媛是楚州晚報社金盾周末部記者,她在街頭搞了半天周末版讀者調(diào)查,正好繞道經(jīng)過此地,想欣賞一番江邊風景時,卻突然聽到驚叫聲。她立即打住腳步,看到水里一片混亂,連忙掏出手機撥打120。收起手機,她就趕緊打開攝像機,把鏡頭對準江面。劉媛雖說是晚報記者,但她讀大學時,就有拍攝DV的愛好。自從當上《楚州晚報》記者后,她無論走到哪里,肩上總要挎一臺家用袖珍攝像機。這時候,正好派上用場。
120急救車趕到寶塔淵岸邊時,幾個人也正好七手八腳地把溺水者抬上來。劉媛關掉攝像機,亮了下記者證,就蹬上急救車一起前往市中心醫(yī)院。劉媛這時才看清楚溺水者是個年輕女性,臉色蒼白,雙眼緊閉,嘴唇烏黑。這個人似乎有點面熟,而劉媛一時又想不起哪里見過。然而,雖經(jīng)急救,女子因缺氧多時而亡。
一輛警車呼嘯而到?!傲_隊長!”見帶隊的是市公安局刑警中隊羅隊長,老熟人了,劉媛便跑上前去主動和他打招呼。
“是劉記者啊,正好,跟我們一起查案子!”羅隊長拉著劉媛,直奔太平間。
死者身份很快查明,她是天海娛樂城老板王利娜。
王利娜現(xiàn)齡36歲,原來是楚州市歌舞團的一名演員。隨著文化體制的改革,歌舞團很早就名存實亡了,有門路的職工都調(diào)往好單位。王利娜的丈夫曹輝當年在電影公司當副經(jīng)理,她通過關系把丈夫調(diào)到文化局,還做上了主任科員,而王利娜卻仍困在藝術團拿幾百元生活費過日子。后來,王利娜跟娘家親戚去深圳做了幾年藥材生意,賺了些錢,前年才回到楚州。在一些同學朋友的建議下,她接手一家休閑中心做生意,開起了“天海娛樂城”。因夫妻倆一直未曾生育,有段時間還鬧得特別僵,差點離了?,F(xiàn)在,王利娜死了,警方想到的嫌疑人,首當其沖就是她的丈夫曹輝。
曹輝向牽頭辦理此案的羅隊長講述了他們在寶塔淵游泳時的情景。
今天未到下班時間,曹輝就接到王利娜的電話,稱有幾個朋友相約到寶塔淵游泳。曹輝是只旱鴨子,本不想去,可想到越活越年輕的妻子,一身泳裝定會招惹男人目光,還有,相約的熟人朋友中一定也不乏覬覦她美色之徒。于是他就去了,心想,或許還能緩解夫妻緊張氣氛。洪水退后,寶塔淵的水位并不高,只要不游出寶塔淵繞過江灘到江中心去,像曹輝這樣身材高大的男人根本無須使用救生圈。但臨走前,曹輝還是帶上了救生圈。
羅隊長問道:“你在寶塔淵看到哪些熟人?”
曹輝回答說,自從王利娜當了天海娛樂城老板,結交的朋友很多,加之他的視力也不是太好,在游泳時好像沒有看到什么熟人朋友。因王利娜當演員時就已學會游泳,泳技高,他跟在后面吃力地游了一會兒,就不知她游到什么地方去了。他還以為王利娜游到相約的幾個朋友一塊去了,然而……曹輝頓了頓,擦了把眼睛,說自己和王利娜一起在寶塔淵游泳時,總有一種預感……
而尸檢結果表明,王利娜身上既沒有異常體部傷痕,也沒有藥物反應出現(xiàn)的癥狀。最后,羅隊長申請局領導,把王利娜之死暫定為自然溺水死亡。因時間發(fā)生在9月12日,按慣例,此案編號為“9·12”。
二、意外收獲
王利娜是天海娛樂城老板,楚州的大美人,并且常有花邊新聞在領導干部中間流傳。一個正活得風光無限的虞美人,就這樣香消玉殞,劉媛總覺得背后可能隱藏著巨大陰謀。出于職業(yè)敏感,她決定全程參與警方偵破,準備為下一期《楚州晚報》金盾周末版撰寫一篇厚實的特稿。
第二天,劉媛給羅隊長打電話,問他“9·12”案子偵破的進展情況怎樣?可羅隊長告訴她,王利娜系在長江游泳時可能小腿抽搐而導致的溺水身亡,并非他殺,僅僅只是一起普通溺水事故,無須立案偵查。
“你們就這樣草草了事了?”劉媛的語氣,明顯帶著幾分責備。
“劉記者,我們辦案講究的是證據(jù),并非憑空想像,法醫(yī)也已作出鑒定,在死者身上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傷痕,內(nèi)臟器官完好無損,所以,我們只能認定科學,判斷王利娜是自身溺水死亡。再說,我們已在那個魔鬼彎道設置警示牌,告誡市民下水游泳須謹慎……”
“不,事故發(fā)生時,我正好路經(jīng)寶塔淵,并且把部分現(xiàn)場拍攝下來!”劉媛表現(xiàn)出新聞記者的強烈敏銳性,“羅隊長,我馬上就把東西送過來,或許,你們會從中找出蛛絲馬跡,為死者申冤!”
劉媛趕到公安局刑警中隊時,羅隊長正坐在辦公室抽煙。因她經(jīng)常來刑警中隊采訪案子,對這里的辦公環(huán)境比較熟悉。踏進辦公室,她就把攝像機連接在DV機上,通過大屏幕播放出來。然而,羅隊長一連看了三遍,還是直搖頭,說那些男男女女的嬉水鏡頭,價值不大。又說,曹輝和幾個熱心泳客把王利娜抬上岸來,也看不出什么破綻,同樣不能說明問題。最后,羅隊長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王利娜的死與他人無關。但劉媛不依不饒,硬說王利娜之死,極有可能是一場謀殺。
“劉記者,警察破案可不像作家寫文章,運用的是形象思維,而我們需要的是證據(jù)、是事實,屬邏輯思維范疇,你明白了嗎?”
“羅隊長,感謝你為我上了一堂生動的哲學兼法學課!”
離開刑警中隊,劉媛產(chǎn)生一個念頭,那就是再去醫(yī)院看看王利娜。她以為王利娜的尸體還停放在中心醫(yī)院,可跑到醫(yī)院向看守太平間的老頭打聽,王利娜已送到殯儀館。那老頭還直搖頭說她死得冤,邊說邊拉扯頭上戴著的那頂怪帽子。聽老頭話中有話,劉媛不敢輕易放棄,正好采訪包里有兩包煙,忙拿出來遞上。老頭看了眼牌子,眼睛瞇成一條縫。
“大伯,您的意思是說,王利娜并非溺水死亡?”劉媛追問不止,恰在此時,白大褂又推來一具尸體,老頭拉開最里間的冷藏室,把尸體推了進去。此時,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劉媛不禁打了個冷顫。
老頭忙完活回到走廊,鼻子哼哧了幾下,表情凝重,說那個可憐的女死鬼,指甲里干干凈凈,沒點兒泥沙,哪像是溺水啊……老頭還說,他頭上的帽子是用藤蘿編織而成,專門用來避邪的。
這個老頭有些古怪,再也不同劉媛搭訕了,拉下藤蘿帽遮住眼睛,在太平間門口正襟危坐,像個打禪的信徒。劉媛只得識趣地離開,心里琢磨著,王利娜指甲里沒有泥沙,就表明她不是溺水而死,有科學依據(jù)嗎?劉媛頤指氣使,打出租車直接去了長江邊,正好看見幾只漁船泊在岸邊。她向一個中年漁民請教了這個問題。中年漁民告訴她,人遭遇水淹后沉到下面,同樣要作垂死掙扎,為尋找救生之物,雙手通常會深深地插進泥土里,以排遣窒息帶來的巨大痛苦。
劉媛眼睛一亮,覺得有道理,認為這趟醫(yī)院沒有白跑,也為自己的意外收獲而暗自慶幸。劉媛再次給刑警中隊羅隊長打電話時,他正率老婆孩子在肯德基店。羅隊長打趣地說:“劉記者,要不,你也過來陪陪我兒子!”
“好啊,你們當警察的,哪個不欠老婆孩子的,你就好好給他們一次補償吧!”劉媛哈哈一笑,說完,就先掛了。
三、陷入僵局
劉媛和羅隊長見面了。
這次是羅隊長主動約她來刑警中隊辦公室的,還讓她把那段魔鬼彎道的錄像也一并帶來了,說他要復制一份。因為幾分鐘前,羅隊長接到一個陌生人電話,說在電視新聞里看到,公安局已認定王利娜溺水死亡,這樣蓋棺定論未免有些草率。羅隊長正想請他作出推斷時,對方卻掛了,回撥過去,才知道那是一個公用電話。
那個人為何使用公用電話?難道周末傍晚他也在寶塔淵游泳?或者,他就是一個知情者?一連串問號在羅隊長腦子里郁結。
劉媛踏進辦公室沒坐定,就迫不及待地把王利娜指甲里沒一點淤泥的事情告知羅隊長,還將自己怎樣調(diào)查到這一真相的過程作了詳細敘述。劉媛臉上露出勝利者的快感,等待羅隊長的驚嘆與贊賞。沒想到,羅隊長只是淡淡一笑,有些居高臨下地說:“那只是一般溺水而死的情況,屬生活常識,小兒科罷了,并沒有科學依據(jù),更不能憑此證明王利娜就是被人所害,而非自身溺水死亡。”
劉媛感到奇怪了,眨巴眨巴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略顯生氣地問道:“羅隊長,像你這樣說,王利娜系溺水身亡已成定局,刑警中隊不必再繼續(xù)調(diào)查了?”
羅隊長輕噓一口氣,聳聳肩,兩手一攤地說:“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們認定王利娜是溺水死亡。劉記者,你也別以為我這個中隊長是吃素的。我們已對王利娜生前的生活作風、夫妻感情等方面的情況作了全面調(diào)查走訪,有民警推理分析,周末在寶塔淵溺水死去的應該是曹輝,而不是王利娜,但是,事實卻恰恰相反……”
王利娜天生性格開朗,美麗大方,還在歌舞團當演員時,她就是一個引人注目的人物。當了天海娛樂城老板后,更是把自己的看家本領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她神通廣大,善于巧用心計,留住了不少回頭客,生意做得紅紅火火,風流韻事就自不必提了。王利娜曾幾次提出過離婚,可是,曹輝患得患失,既恨王利娜,又舍不得離開她,始終沒有同意。那頂綠帽子,他戴得心甘情愿。
劉媛一愣怔,沉吟片刻,似乎有些胸有成竹地說:“曹輝十分討厭王利娜水性揚花的性格,常言道,愛之愈深,恨之愈切,難道王利娜的表現(xiàn)就不會喚起曹輝的殺人念頭?再者,婚姻專家也曾說過,女人的背叛最能喚起男人內(nèi)心深處最骯臟的仇恨感,這種仇恨感一旦找到爆發(fā)點,勢必引發(fā)不可預知的禍端。我認為,曹輝的殺妻行動,正好佐證了這條理論的正確性!”
“劉記者,你的意思是說,曹輝早有殺害王利娜的動機,只是苦于沒有找到爆發(fā)點,那天,王利娜主動約他去寶塔淵游泳,他認為時機成熟,就在暗里對她下了毒手。”羅隊長點燃一支煙,站起身,在辦公室兜了一圈,繼續(xù)說道,“美女記者啊,你的推斷很有見地,合情合理,讓人無法不信。但是,我們作為辦案民警,只需要一樣東西,那就是證據(jù)。拿不出曹輝作案的證據(jù),他永遠都是清白的。”
緊接著,曹輝又一次受到傳喚。這次,羅隊長沒有像上次那樣直截了當?shù)卣{(diào)查王利娜死因,而是以交流方式和曹輝談心,采取的是有針對性地展開思想攻心和調(diào)查取證雙管齊下的策略,深挖線索。
羅隊長問:“你和王利娜的夫妻關系一直不太好,她突然約你去寶塔淵游泳,難道你不感到害怕?”
聽羅隊長這么一講,曹輝的額頭立即沁出一層細汗,瞪著他,停了停,回答說:“我特地帶上了游泳圈,可趕到寶塔淵時,看到游泳的市民像煮餃子似的,膽子就放大了……”
羅隊長打斷曹輝的話,突然話鋒一轉,“當你看到一身泳裝的王利娜和別人一起嬉水熱乎時,激起了你的憤慨,多年來隱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壓抑與仇恨迸將而出,產(chǎn)生了與她同歸于盡的念頭,于是,悲劇就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了?!?br/> “羅隊長,你認為王利娜是我殺?”曹輝霍地站起身,一雙眼睛睜得像燈籠。
“這只是我們的初步分析?!绷_隊長嘴巴往上一撅,示意他坐下來,“到底是誰殺了王利娜,我們都會拿出證據(jù)?!?br/> 曹輝退回沙發(fā)椅坐下,一臉悲痛,略作思忖地向羅隊長解釋說:“那天下午,我趕到寶塔淵時,王利娜正在岸邊水泥坎上等我。王利娜在歌舞團上班時就學會游泳,她在前面游,我則套上救生圈跟在后面劃,到了江心沙灘,我便爬上去曬太陽,而王利娜則說要去找相約的幾個朋友,向人群多的地方游去了。約莫半小時后,仍不見她的人影,我才滑到水里去尋找她。恰在那時候,卻聽到有人驚叫‘溺水啦’,我游過去一瞧,幾個人托著的溺水者居然就是王利娜!”
“那幾個在水里托著王利娜的人,有沒有你認識的?”
“見是王利娜出事了,我嚇得魂飛魄散,哪里還有心情留意什么?唉,我們夫妻倆雖然沒有兒女,連離婚我也不愿意松口,還怎么舍得殺她呢?”
時間不早了,羅隊長起身,把曹輝送出辦公室:“謝謝你的配合,如果有什么問題,我們還會找你了解情況的?!辈茌x走后,羅隊長陷入深思,有句話倒是值得研究,那就是曹輝最后說的那句話,“怎么舍得殺她”。
四、蛛絲馬跡
當上記者后,劉媛寫過不少刑偵通訊,加之平常喜歡閱讀探案小說,對王利娜之死產(chǎn)生了調(diào)查的興趣。想直接從曹輝身上找到證據(jù),那不現(xiàn)實。劉媛靈機一動,決定利用記者身份前往天海娛樂城采訪王利娜生前的情況。
娛樂城已歇業(yè)兩天,曹輝正在和幾名領班清理一些顧客的掛賬單據(jù)。劉媛問道,那些欠款能全部收回來嗎?
曹輝安葬了王利娜,仍處在極度悲傷之中。見報社記者造訪,他慢條斯理地說,王利娜生前人緣好,在天海娛樂城掛賬消費的客戶大多是她熟人,屬于公款消費,不會存在賴賬死賬問題。
劉媛瞟了眼領班手上正在歸總的一張數(shù)目表,發(fā)現(xiàn)土地局一個季度就在這里消費達數(shù)萬元之多??磥?,王利娜生前和土地局頭兒范達明的關系不錯啊。
說明來意后,曹輝十分支持劉媛的行動,還說,“抓不到兇手,王利娜死不瞑目??!”曹輝把她帶到王利娜生前的辦公室,椅子和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布滿細細的灰塵,看得出,近幾天無人進入她的辦公室。劉媛眼前一亮,心里暗忖著,打開她的筆記本看看,或許會有所收獲??赏趵鹊碾娔X設有密碼,無法進入程序。
報社的網(wǎng)管是個年輕工程師,電腦軟件技術嫻熟,劉媛急忙向他求救。聽說是調(diào)查王利娜的案子,那個網(wǎng)管也來了興趣,趕來后使用一個特殊軟件啟動,就像阿里巴巴的山洞聽到芝麻開門,王利娜的所有word文檔和QQ管理程序都一一打開了。劉媛沒時間在這里久久逗留,便用移動磁盤全部拷貝下來,向曹輝告辭后打轉離去。
回到報社,劉媛迫不及待地查看拷貝過來的文件。她先瀏覽了王利娜Word文檔里的所有文件,發(fā)現(xiàn)除了下載的一些美容、娛樂、經(jīng)營方面的知識和相關新聞報道外,沒有她自己留下的只言片語,沒有什么價值。進入王利娜的聊天管理系統(tǒng),QQ里好友不多??赐昃W(wǎng)友們的聊天記錄,她發(fā)現(xiàn)王利娜和一個名叫“清河水”的網(wǎng)友走得很近。值得慶幸的是,他們近一周的聊天記錄都還沒來得及刪除,似乎有意保存著這些記錄,等待別人破解。劉媛對那些聊天記錄頓生好奇,又花了半個多小時將長達137頁的聊天記錄重新閱讀一遍。其內(nèi)容不乏曖昧言語和表情符號,時而含蓄委婉,時而閃爍其辭,遠遠超出了一般網(wǎng)友之間的那種閑情逸致。通過分析前前后后的聊天記錄,字里行間無不表明二人經(jīng)常會面,并且有性關系。當然,像王利娜這樣的女人,根本無須在網(wǎng)上尋找一夜情?!扒搴铀钡腎P地址是楚州市,這個人是誰?為何同王利娜“患得患失、躲躲閃閃”?劉媛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個人會不會就是謀害王利娜的真正兇手?
只要“清河水”在楚州市,還登錄那個QQ號,警方通過技術手段查出他并不是一件難事。劉媛把自己調(diào)查到的最新情況及時反饋給了羅隊長,希望警方能夠盡快破案。可羅隊長說:“你的想法或許正確,可以先加‘清河水’為好友,暗里調(diào)查其身份……”羅隊長的冷靜與睿智,表現(xiàn)出一名公安民警的良好素質(zhì)。
劉媛當即就使用手機上網(wǎng)加了“清河水”,然而一連兩天過去,他似乎在楚州市消失了,永遠都不在線。這時,她腦海中電光石火之間,劃過一道靈光,土地局不是天海娛樂城的大客戶嗎?何不去找局長范達明了解一下王利娜生前的情況?
劉媛是《楚州晚報》美女記者,以采訪“土地執(zhí)法效能建設”主題為由,找到了土地局局長范達明。見記者上門采訪,范達明十分高興,熱情接待了她。要知道,楚州市一名副市長前不久通過公開招考進了省直部門,現(xiàn)已空缺一名副市長職位,范達明就是這個位子的首席人選。目前,楚州市正組織人大代表對候選人進行充分醞釀、協(xié)商。范達明前途一片光明,正春風得意,特別注意形象宣傳,極力表現(xiàn)其政績,但也有些害怕,如果在這節(jié)骨眼上出現(xiàn)什么閃失,就會前功盡棄,失去這次升官機會。
采訪中,劉媛幾次旁敲側擊欲向范達明探聽王利娜的有關情況,都沒有成功。采訪快要結束時,范達明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就在這時,劉媛眼前忽然一亮:手表蓋著一塊胎記!那塊胎記一定在哪里見過的,電視上,照片里,還是現(xiàn)實生活中……劉媛的腦子一團糊涂,推了范達明的飯局,匆匆離開土地局。
折回宿舍,劉媛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拿出那天在寶塔淵拍攝的錄像,用大屏幕電視機回放。王利娜被大家七手八腳抬上岸時,那段錄像也就結束了。就在這時候,屏幕上猛地閃現(xiàn)出一塊胎記……
五、又見尸體
范達明平常戴一塊表就是為了掩飾手腕上的那塊胎記?此胎記是不是彼胎記呢?難道這僅僅只是一種巧合?劉媛把畫面定格在那塊胎記上,雙眼靜靜地盯著那只左手,直發(fā)愣兒,心里卻埋怨起自己當初攝像時的疏忽。
曹輝曾說過,王利娜很早以前就學會游泳,并稱她游泳技術熟練。這事,劉媛找到歌舞團的老員工進行了了解,得到證實。既然王利娜精通多種泳姿,她怎么會在寶塔淵溺水身亡呢?劉媛始終堅信自己的觀點,覺得這里面有蹊蹺,認為她極有可能服了迷魂藥物,才神思恍惚,以至最后溺水而死。這個索要她性命的人,一定是為了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蓄謀已久……這個人究竟是誰呢?劉媛腦子里不時閃現(xiàn)那塊胎記,沉吟良久,還是把自己的偶然發(fā)現(xiàn)和分析推斷告訴了羅隊長。
這天下午,劉媛去保險公司采訪一樁理賠案。在公司辦公大樓門口正好碰上曹輝。曹輝的臉明顯地消瘦了許多,整個人都變得憔悴不堪。劉媛和他打了聲招呼就走進電梯。
采訪負責理賠的副總經(jīng)理時,劉媛順便問了一句:“曹輝剛才來這里辦了些什么事?”那位副總介紹說,去年,曹輝和王利娜夫妻倆在保險公司為對方購買了80萬元的意外保險,只是沒想到啊,王利娜真的走了……
劉媛又急忙問道:“現(xiàn)在,像他們這種情況,曹輝能得到保險公司的賠付嗎?”
“因王利娜的死公安機關已作出結論,系自己溺水死亡,與曹輝無關,保險公司當然要按照相關保險合同給予他賠付?!闭f完,那位副總還搖了搖頭,臉上似乎流露一絲遺憾。
劉媛的思維一下子全亂了套,難道是曹輝為了獲得那筆可觀的保險金而暗下毒手?“殺妻騙?!?,劉媛忽地又豁然開朗,按捺住激動心情,找了個僻靜地方,立即給羅隊長打電話,高興得語無倫次,連連說,她有了“9·12”王利娜案子的最新KunvvPH7Pwridt4bLM6NokNJCmUs73Y/b09Aj8zlhCo=線索,可能是曹輝殺妻騙保!
與此同時,羅隊長那邊也有了進展。刑偵員已在暗里調(diào)查了范達明和王利娜的特殊關系。王利娜從深圳回到楚州后,就在范達明等人的支持下,低價轉租到門店開起了天海娛樂城。天海也理所當然成為土地局的定點消費場所。為報答范達明,王利娜在娛樂城給他物色了一名青春靚艷的小姐,并且提供單間包房。不久,范達明就厭倦了那位小姐,見老板王利娜風姿綽約,美色不減當年,和娛樂城小姐們相比毫不遜色,便打起她的主意。王利娜和老公關系不太好,一直處于冷戰(zhàn)狀態(tài),就半推半就地同范達明粘乎上了……
然而,就在此時,奇怪的事情又發(fā)生了。曹輝在寶塔淵投江自殺了!
曹輝的尸體是江邊晨練者首先發(fā)現(xiàn)的。警方打撈上尸體,經(jīng)過法醫(yī)鑒定,他是前一天即9月18日夜晚十點左右溺水死亡。這一天,剛好是王利娜遇難后的第七天。按楚州民間說法,死者的“頭七”是回魂日,曹輝就是他老婆回魂時帶走的。寶塔淵頓時變得死一般沉寂,籠罩在一片恐怖氣氛中,再也沒有人輕易敢下水游泳了。
法醫(yī)進一步檢驗發(fā)現(xiàn),曹輝生前沒有異常的體部特征表現(xiàn),胃里殘存著大量酒精和未消化的食物,給出的結論是“自殺死亡”。警方還在他的衣袋里搜出一封遺書,是電腦打印的稿子。遺書中寫道:安葬了王利娜,我自以為會瀟灑自在地生活,然而,我卻處在極度恐懼和深深自責之中,惶惶不可終日。因為,我已發(fā)現(xiàn)晚報記者正在配合警察秘密調(diào)查她的死因。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與其等著挨槍,不如自己尋短。如果王利娜愿意,下輩子,我一定會好好地愛她,我要用愛感動上帝,相信上帝也會讓我們擁有一個孩子……
看了那封遺書,就連劉媛也有些感動了。她想征求羅隊長意見,說現(xiàn)在曹輝已畏罪自殺,“9·12”案已劃上句號,看能否接受采訪,將這兩起“溺水事件”寫成一個特稿發(fā)在《楚州晚報》金盾周末版上??闪_隊長臉上沒有一點喜悅,依然緊繃著那張國字臉。羅隊長把那封遺書用吸濕紙吸干,折疊起來,放進提包里。他在劉媛耳邊嘀咕了幾句話,就匆匆走出刑警中隊辦公室,騎著一輛摩托車消失在街頭……
六、緝兇安魂
這天晚上的電視新聞,對曹輝之死作了簡短報道。主播說,近一周內(nèi)寶塔淵發(fā)生兩起溺水死亡事故,并非魔鬼彎道魔法作用。死者是一對夫妻,前者系被后者所害,而后者系畏罪自殺。同時,她也告誡市民不要輕易去寶塔淵游泳玩水。
看完這則新聞,劉媛的手機響了,是個新號碼,起初以為是讀者的報料電話,接聽竟是土地局范達明局長的電話。范達明稱上次對他的采訪還需要補充一些內(nèi)容,約她到“楚韻茶莊”見面,并說,土地局最近要組織一次執(zhí)法監(jiān)察方面的大型宣傳活動,也想請她一并幫助策劃,并且答應支付一萬元策劃費。這等好事,作為記者的劉媛自然樂意應邀赴約。
在飄逸楚國風韻古典音樂的茶莊里,范達明和劉媛一邊談論土地局報道方面的事情,一邊品著泰國風味的養(yǎng)顏功夫茶。
“劉記者,你們晚報為什么沒有報道天海娛樂城老板溺水身亡的新聞?那個王老板在楚州市,稱得上是一個人物?!狈哆_明抿一口茶,輕嘆一聲,語氣略顯同情,“唉,自古以來,紅顏薄命,她的死在楚州可是一條新聞呢!”
劉媛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他為何提出這個問題。她頓了頓,嘴巴囁嚅幾下沒吱聲。這時候,范達明忽然從隨身攜帶的提包里取出一只厚厚信封,放在劉媛面前,說:“劉記者,這是策劃費,請收下。”劉媛想推掉,可范達明接著又說:“記者是無冕之王,以后啊,土地局還需要你這個知名記者的大力支持!”
“本星期的《楚州晚報》周末版,劉記者一定會撰寫長篇通訊報道,向市民真實反映兩起命案的情況。因為,王利娜夫妻被害案即將告破!”不知什么時候,羅隊長出現(xiàn)在茶莊里,義正詞嚴地站在他們面前。羅隊長的話音剛落,就有一名警察走上前來,給范達明戴上了手銬。
劉媛莫明其妙,可看看周圍全是警察,心里不覺一怔,再看看面如死灰的范達明,什么都明白了……
其實,劉媛把王利娜和“清河水”的聊天記錄拷貝給羅隊長后,他就緊急調(diào)集精兵強將一起研究那些文字記錄。經(jīng)過刑偵人員的反復探討、分析和推理,驚奇發(fā)現(xiàn),王利娜與“清河水”早已精心策劃好謀殺曹輝的周密方案。在電信部門支持下,警察們經(jīng)過幾天幾夜的守候,終于查明“清河水”就是范達明的網(wǎng)名!
為了查明錄像帶上長那胎記的人是否范達明,羅隊長在范達明的小車里安裝了攝像探頭,十分順利地拍到了范達明左手腕未戴表時的鏡頭。通過專家比對,認定錄像上那個人就是范達明。
在偵破此案過程中,羅隊長腦海里一個個突然到訪的推理,時常驚得他目瞪口呆,強烈的求證欲望讓他馬不停蹄地投入到一場又一場戰(zhàn)斗之中。而他對外卻稱王利娜系溺水死亡,目的是為了聲東擊西,欲擒故縱,更好地調(diào)查案子。
原來,三年前,范達明的妻子就因乳疾醫(yī)治無效離開人世。王利娜和范達明勾搭上后,很快就陷入情感的旋渦而不能自拔,可她又離婚不成。于是,王利娜便和范達明設計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那就是利用周末時間,在寶塔淵游泳時將不識水性的曹輝淹死。然而,即將當上副市長的范達明已從內(nèi)心開始討厭王利娜,更害怕她影響政治前途。就在即將對曹輝下手時,范達明臨時改變主意,殺死王利娜的丈夫不如殺死王利娜痛快。二人商量如何對曹輝下手時,范達明卻把滲有迷魂藥的純凈水給她喝了。后來,范達明發(fā)現(xiàn)了劉媛正在暗里調(diào)查王利娜的死因,感覺不妙,就想到嫁禍曹輝,把他當作替死鬼。由于范達明和曹輝早就是熟人了,以安慰曹輝為由,請他喝酒,把不勝酒力的曹輝灌得酩酊大醉,待他迷迷糊糊昏睡之后,就自駕小車把他拖到寶塔淵,把事先偽造好的遺書塞進他衣袋,然后推進江中,制造了曹輝畏罪自殺的假象。
望著一臉疲憊的羅隊長,劉媛的欽佩之情油然而生:“羅隊長,你真是太厲害了!”
羅隊長輕松地嘆了口氣,聳聳肩,抬起手說,“劉記者,不是你拍攝到那最后一個鏡頭,羅某人想當福爾摩斯還不成呢,來,讓我們共同祝愿王利娜夫妻在天堂安息吧!”
劉媛迎了上去,和羅隊長擊了響亮一掌。
?。ㄘ熅?鄧亦敏插圖/楊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