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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xiāng)男女

2009-02-02 09:01劉書平
延河 2009年12期
關(guān)鍵詞:禿子胡家工分

劉書平

牡丹花

烈陽掛在天上。天氣十分躁熱,鄉(xiāng)村里,正是鋤草好時節(jié)。生產(chǎn)隊里的勞力,全都擁在包谷地里,排成不規(guī)則的隊列,薅得塵土飛揚,煙霧彌天,鋤頭碰擊著石塊,叮叮咣咣響徹一片。

隊長胡大泉給勞力們鼓勁:伙計們,都把鋤頭舞快點,趁著太陽正烈的時候,薅掉的草就不會還生,大家流點汗別可惜,薅過這小山梁就歇息一會兒。

張家四禿子說:太陽曬得頭皮發(fā)躁,身上乏力,誰有好歌子就唱幾曲,給大家提提精神。

隊長胡大泉倒也同意,集體干活,要的是個樂,樂起來就解乏提精神。他望望吳貴,招招手說:你嗓腔好,吼幾聲給大家聽聽吧。

吳貴是黑山的土歌手,嗓腔不差,平時上坡下田,總喜歡唱唱,唱出來人都喜歡聽,落很多贊許。當(dāng)胡大泉點到自己名了,就沒客氣,不過提了個條件:隊長,還是老規(guī)矩,唱幾曲可以,你總不能一毛不拔呀,給一分兩分也表示你的意思。隊長嘛,就得大方點,像個隊長的樣子。

胡大泉搖搖頭說:你這家伙一張薄嘴,每次都這樣,吼幾嗓子就要工分。好吧,收工時給你多記兩分,別再噦嗦了,開始唱吧,黃的酸的都端出來。

吳貴臉上有喜色,干咳一聲,當(dāng)即便唱起來:姐在園中割韭菜,郎在外邊打石塊,我的郎,越打越攏來。

張家四禿子也開始犯貪了,向胡大泉提了要求:隊長,一人唱沒意思,我也來唱幾句,腔子沒吳貴的好,你就減半給吧。

胡大泉有些不解說:啊?你這禿子啥時學(xué)會唱歌了?莫非太陽從西邊出了!

大家都知道,張家四禿子爹娘死得早,光棍多年,天天在隊里出工,卻保不住自個肚子。張家四禿子雖不奸猾,但卻有聰明之處,曾堵在村路上,給張光良下了跪,哭過說,自個三十多歲了,別人這大年齡,快當(dāng)爺了,他卻是光桿司令,天天睡空床,要張光良看在窮苦人的份上,幫他一把,賜點恩德。張光良感動了,也便將這事記在心上,去年在鄰村駐隊,見地主周八爺家有個姑娘,名叫牡丹,長得九分饞人,就動了心思,耍了小權(quán),給張家四禿子做了媒。周八爺膽小,不敢違了張光良意思,雖不情愿,但面子上還連連謝忱,說張主任親自做媒,風(fēng)光了兒女親事。然而,姑娘反感得很,自個牡丹一枝,麗人麗色,不想插在牛糞上。周八爺能識風(fēng)向,知道這主兒做媒,哪能得罪?于是,好說歹說,勸女兒嫁給了張家四禿子。牡丹進村后,黑山人都說長得像花,也就叫成了牡丹花,羨慕禿子有艷福。

光棍漢有了老婆,也便有了家,只是一雙勞力,四只手不停地挖,仍走不出窮境。張家四禿子為使家況有變,想對得起這枝花,絞盡腦汁算計日子,下雨天晴出工,臟活重活都干,能掙一分是一分。見吳貴經(jīng)常在坡地唱歌,一唱,隊長就給工分,他很有些眼饞,就拜吳貴為師。私下里,也讓老婆教,老婆不會唱歌子,便出了點子,讓他求吳貴,再唱時,幫他一把,讓他也附和幾句,請他在隊長面前給個好評語。能多掙一分,就多分幾兩谷麥,讓家里這朵牡丹花安心過日子。吳貴心善,說可以可以,這點忙愿幫?,F(xiàn)在,張家四禿子給胡大泉提了要求,話落,就望著吳貴,希望快點給評語。吳貴果真言而有信,立馬對胡大泉說:你別小瞧禿子,人家唱得比我好哩!

胡大泉說:那就唱幾句聽聽吧,加一分。

張家四禿子無比興奮,斜著眼向旁邊的老婆看過去,有點耀示的意思,好像成了演員,此時就要上臺出演了。他也學(xué)吳貴,唱前先咳,清清嗓腔,然后就使勁吼出聲來:姐在后園掐菜薹,郎在這邊扔土塊。要吃菜薹過來掐,想做那事夜里來。后院有棵梧桐樹,抱著樹干滑下來。

包谷地里,果然笑聲一片,張家四禿子知道,這贊許是給他的,初次登臺,競有這般好效果,無疑鼓了自信,日后在田地里,可以讓大家樂,掙點工分,填一對夫妻肚皮。有人好像來了癮,叫嚷起來:吳貴,禿子,你倆得了工分,只唱這幾句就罷了?

胡大泉見大家樂,陽氣都壯了起來,每個人舞薅鋤似舉燈草,就高興地指指吳貴,又指指張家四禿子,讓再唱。吳貴知道自己多得一分工,主動開腔唱了:情姝云中飄過來,不高不矮好身材,走路活像風(fēng)擺柳,坐著好比蓮花開。

吳貴唱罷,給張家四禿子鼓勁,讓他放膽唱。禿子有第一首墊底,膽量自然不一般了,再看一眼老婆,老婆鼓了勁,便興顛顛大聲吼起來:情姐是個美嬌娥,好比仙女凡問落,下河洗手魚生蛋,來到青山鳥唱歌。選得一個算十個。

眾人又是哈哈笑,說黑山又出歌星了,夸得張家四禿子咧嘴笑,不停地看老婆,好像過去自己在這牡丹花面前矮,現(xiàn)在一下高大了許多。

有人出了瞎點子,讓胡大泉再破費點工分,賭個新奇事,讓大家開個眼界,這樣更提精神。大家都響應(yīng),讓提議者拿出定性言語,到底賭個什么新奇事?提議者有些詭秘,就把目光對準牡丹花,翹翹嘴說:禿子唱歌都在想仙女,現(xiàn)在面前擺著一個下凡的,讓她亮亮體子,豈不更提精神。

鄉(xiāng)村人嗜酸饞色的多,味口都吊起來了,歡歡地叫嚷一片,拍著手說:好哩!只要牡丹花亮體子,我們一會兒就薅完這片包谷草。不過,這不比唱歌,要多給點工分。

這種亮體子的事,村里常有,大家乏了累了,就尋開心,讓老婦人當(dāng)眾脫衣,隊長給分。大凡敢亮體子的,都屬老母豬之類,黃花女一概不敢,有辱家道門風(fēng);新媳婦也不敢,臉皮在眾人面前尚未蹭厚。現(xiàn)在,牡丹花嫁到黑山,三天沒黑,兩天沒亮,勉強認清了村里人,那張臉還等于遮著羞布,陡地讓她脫衣展體,自然是為難她了。

胡大泉也想欣賞麗人體子,馬上表態(tài)說:過去一般都給五分,今天我耍個大方,給十分!

大家停下手中活,排隊一樣,都向牡丹花那邊看,鼓勵她行動起來。牡丹花紅了臉,不敢看人,心里不知在活動什么,別人停下看她,她卻無休無止地鋤草。

胡大泉將臉轉(zhuǎn)向張家四禿子身上,激將他說:男子漢大丈夫,現(xiàn)在該你發(fā)號施令的時候了。牡丹花肯定要聽你的,你不說,她就不會脫。

吳貴望著張家四禿子,縱容他說:那就說句話吧,無非脫一下,從大家面前跑過去,這十分工來得太容易了,相當(dāng)你干一天。

有的男人自告奮勇,要求自家老婆脫。胡大泉嗤之以鼻,大幅度地擺著手說:你那老母豬誰愿看?就是不給工分,大家也懶得瞅!現(xiàn)在都不要打岔了,等禿子發(fā)話吧。

張家四禿子快速地望了老婆一眼,心里有話難出口,工分是好東西,可以分糧飽肚,但老婆是自己的,體子哪能讓人看?結(jié)婚后,他給老婆許諾說:你這么漂亮,嫁我虧了。牡丹花嫁他確實委屈,但聽了這話,心里反而好受多了,慢慢開始自我安慰,認定是命中安排。張家四禿子說:以后你在家,我干活,不要你受累。牡丹花說:這是個家,我們兩人勞動,多掙點工分,把日子打發(fā)得像個日子。就這樣,兩口子為讓家道寬裕起來,不惜力氣掙工分?,F(xiàn)在,大家要老婆脫衣服,張家四禿子盡管戀著十分工,卻不想要老婆脫。他也學(xué)隊長的手勢,大幅度擺著說:給這點分誰脫?不搞不搞!

胡大泉說:禿子你別太小氣了,要說工分

少了,我再加幾分你搞不搞?

張家四禿子笑了笑,繼續(xù)堅持自己觀點:不搞不搞!

這時,都開始進攻牡丹花了,讓她不要受禿子的支派,新社會了,男女平等,自己做個主,性兒放開了,大家望一眼,不就那么回事嘛!不知是這些話起了催化劑作用,還是工分饞人,牡丹花心動了,臉上紅一陣,又白一陣,突然對著胡大泉說了一句:你想給多少工分?

胡大泉說:禿子說給少了,就加五分怎么樣?

牡丹花不敢正眼看人,心里顯然想著事,手里鋤頭動著,不停地挖在一個地方,地上挖出一個坑,自己沒看見似的,接著又羞羞地說了一句:十五分也少了。

大家見她有意脫,都促胡大泉:隊長,干脆給二十分吧,一個堂堂的生產(chǎn)隊長,還在乎這幾分工?大家言畢,便叮囑牡丹花說:給二十分,上下都得脫光。

果然。這個還沒有變成老母豬的女人,為了這二十分,果真脫了衣服,給眾人們帶來了歡顏和笑語,使碩大一片包谷,在太陽落西時,就順利地鋤完了,茂盛的野草,蔫死在瘦黃的土地上。

就在這天晚上,張家四禿子家熱鬧開了,推桌砸凳聲不斷。次日,村里人發(fā)現(xiàn)牡丹花的頭發(fā)散亂如鳥窩,好看的臉上變了模樣,左邊腫了,右邊布滿青紫,美麗的一朵花,像被臟手使勁地揉過多次,不再鮮艷。三天后,牡丹花回了娘家,黑山人都在猜,這一走是不是還會回來?

陳六娃

天很黑,路也遠,眼前像有一塊黑紗罩著,不管怎樣仔細,每腳都踩得很虛,稍不留神,就踢了腳趾,或跌了跤,山石路上跌得生疼。長長一隊人馬,在山谷間踉踉蹌蹌前進,每個人都帶了糧食鋤頭和衣服,東西雖不重,扛得久了自然也不輕松。悠長的山路,上坡下嶺的,不知還會走到什么時候。每年的春初和秋末,隊長胡大泉都帶著勞力,到山里跑上兩次,春天進山播籽,秋日進山收獲,反正山里土薄,人煙稀少,荒著也是荒著,不如種些吃的東西,哪怕蘿卜包谷和蕎麥,都能讓人飽肚子,收成怎樣,不作計較,撐過一天是一天。

胡大泉走在隊伍中間,不停地給大家壯膽:都放心走吧,如今熊黑子沒了,豺狼也被獵人打完了,沒有傷人的野物,都不要怕。

隊伍中,有幾個年輕媳婦,她們男人身體不好,按照隊里規(guī)矩,家家都得出勞力,她們也就頂替了。女人不管多潑,膽子都比男人小,走夜路也差,如果不是掙工分,萬萬不會出來受這個罪。吳貴話多,一路開放得很,時不時說幾句話故意嚇人:吃人的野獸確實沒有了,但山里有野人,從神農(nóng)架那邊跑過來的,這東西刀槍不入,飛巖走壁,只要把人捉住,就會死笑,一直把人嚇昏過去,他才開始吃。聽說解放前,黑山有幾個女人進山挑包谷,走在最后面的一個,被一個公野人抓住了,背到山洞里做了夫妻,還生了幾個小野人。

這一說,嚇得幾個媳婦手心出汗,腿子發(fā)軟,都拼命往巾問擠,隊伍亂了陣腳。

恰在這時,兩邊山崖上,傳出貓頭鷹的叫聲,谷間更加森然可怖。前面拐彎的地方,有個平坦的巖坡,顯然住著拓荒者,為防野豬糟害莊稼,就用聲音和亮光來驅(qū)趕。大家正走在山腳下,只見崖邊出現(xiàn)一縷火光,呼地劃上夜空,隨后就有一聲牛角號響起,悠長的聲音回蕩在山谷里,再從山嶂那邊彈擊回來,這樣一來,反倒消除不少緊張氣氛。

夜間走山路,有幾分寂寞,為壯大家膽量,胡大泉就讓吳貴和張家四禿子唱歌。張家四禿子問:給工分嗎?胡大泉說:你離了工分不說話,又不是在坡地薅包谷草,還要工分干啥?想唱就唱幾句,不想唱吳貴就唱。

吳貴說:唱歌可以,我扛的東西誰幫我拿拿?

張家四禿子把陳六娃看了一眼,對胡大泉說:你找個人幫幫忙,把我們的東西扛著,累得走不動路了,哪有氣魄唱歌?

胡大泉伸長脖子,一副斗雞的樣子,在黑夜里瞧瞧,看到陳六娃,便說:你有力氣,幫他們把東西扛著吧。

陳六娃有些不愿,直話說了:也沒啥東西吃,我扛不動。

胡大泉知道,陳六娃飯量大,肚子經(jīng)常鬧饑荒,嘴里常想吃東西,只要有東西下咽,爹娘不要都可以。胡大泉想了想,自己篾筐里有兩個烤紅薯,就遞給他說:這該可以了吧!兩個紅薯相當(dāng)半斤米飯。

陳六娃一見吃的,精神來了,歡喜異常,臉在黑暗中笑著,嘴里連聲說好,立馬接過吳貴和張家四禿子的東西,像個小駱駝,將東西全碼到自己背上,一邊在山路上行走,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紅薯,竟連烤糊的皮都全吃了。

村里這多年進山種莊稼,男男女女對陳六娃都有好印象,都知道他的脾氣,除了好吃,再無惡習(xí)。去年進山秋收,媳婦姑娘一大串,晚上睡在黑山腳下的窩棚里,男女混雜一片。有些女人不好意思睡,擔(dān)心騷男人犯邪。陳六娃怕她們次日挑不了擔(dān)子,便對幾個女人說:放心睡吧,我?guī)湍銈兛粗9徽f話算數(shù),長長的通宵,守在棚口,監(jiān)視著邪性的男人,誰敢有不規(guī)舉動,就用竹條抽打。這一夜,陳六娃做了好事,打了兩個騷男人,第二天,幾個女人獎賞他了,分給他兩碗米飯。

現(xiàn)在行夜路,年輕媳婦見他扛得多,就在后面囑咐:六娃,走慢點,累不累?

他想到吃下了東西,精神爽爽的,回答說:不累不累。言著,還大跨了兩步,擺出威風(fēng)的架勢給女人們看,惹得年輕媳婦個個佩服。

胡大泉拍拍吳貴脊背,說東西已經(jīng)被人扛了,快快唱歌。于是,吳貴便干咳一聲,亮起了嗓腔,山間便有了歌聲,夜的黑暗和寂寞,一下被趕出九霄云外了。

山歌好唱難起頭,

芝麻不打不出油。

芝麻打油換菜籽,

郎不風(fēng)流姐風(fēng)流,

姐兒最愛郎風(fēng)流。

張家四禿子正要接,山崖上的拓荒者搶了先,聲音雖沙啞,但聽?wèi)T了山歌的人,能準確地辨別出來,這也是個愛唱的貨色。

太陽落土四山黃,

情妹出門收衣裳。

雙腳站在蓮花凳,

背心靠著粉白墻,

一收衣裳二望郎。

寂靜的夜空下,就這么山上山下對唱開了,大家腿子都有了力氣,蹬山爬坡如行平路。陳六娃負擔(dān)最重,但他自己高興,嘴里有了吃的,受累值得。見別人都不敢走前頭,他自告奮勇向前沖,高一腳,低一腳,搖搖晃晃耀示自己的力量。

一陣歌罷,又開始安靜下來,山鳥發(fā)出古怪聲音,讓媳婦們感到毛骨悚然。吳貴趁著可怖氣氛,又講嚇人的故事,使幾個女人的心都提到嗓眼上了,雙腿乏軟,呼吸都變得不太均勻了,不是踢腳,就是踉蹌,連聲制止不要講。

胡大泉說:別再講這些鬼鬼神神的,講點笑話吧。

吳貴說:我來打個謎語你們猜。不過話說明白,男人不能猜,這是給女人打的。大家聽好:在娘家青枝綠葉,嫁人后面黃肌瘦,不提它倒也罷了,一提它淚水直流。

有個媳婦說:吳貴真是個騷蛋,還是回家讓你老婆猜吧!

吳貴說:不是罵人的東西,是船工的竹篙。

大家想想,都覺得意趣橫生,一齊笑了個開心。

這時,走完了一段山谷,迎面是一座高聳人云的大山,名叫老爺頂,有個女人和男人覺得力不從心,想坐下休息。胡大泉說:出汗了,山風(fēng)一刮就感冒,越歇越乏,不怕慢,就怕站,

還是走吧,誰嫌身上東西太重,就可以讓陳六娃幫一下,他有的是力氣,不過要給他點吃的東西。

大家見他伏著身子走在前面,一邊夸他,一邊嘿嘿笑。

在黑山,陳六娃飯量大是出了名的,一頓能吃一升米,一升為三斤,可做九碗飯,碩大一鍋飯,他能全吃光。窮家小戶,日子又過得很窄,隊里分那么一點糧食,總不能全供他一人享用,還有爹娘也得活命。每頓吃飯,他速度快得不行,一碗端在手,三下五除二,便聽得竹筷敲著碗底響,只見空碗不見飯。待爹娘一碗吃罷,再去鍋里盛,早已沒了。這驚人飯量,疏遠了爹娘關(guān)系,時間久了,像外人來家搶飯吃,言語上都無情感。

能吃就能干活,這是常理。陳六娃力氣也大,人都試過,村院有副石磨,土改前碾紙漿用的,足有三百來斤,瘦牛拉著轉(zhuǎn),有些吃力,但讓陳六娃去推,轉(zhuǎn)得呼呼響,比牛拉得還快。農(nóng)家人,力氣是福,能使日子煥光彩。然而,陳六娃卻沒感到光彩,看山看水,看天看地,看人看事,全是黑漆漆的??爝M三十了,那板床上還是獨人一個,常常胡思亂想,終究沒有女人走進他家。

現(xiàn)在走夜路,胡大泉就想讓他高興:陳六娃,今晚多幫幫忙,讓幾個女人幫你找老婆。

陳六娃說:老婆算啥?人活著就該有東西填肚皮。

這活大家聽得出來,他把老婆沒當(dāng)一回事,酋當(dāng)其沖是吃的。

為找老婆的事,陳六娃爹娘求過張光良,說他當(dāng)著公社干部,給張家四禿子都介紹了老婆,現(xiàn)在也要幫著陳六娃操個心。張光良也便發(fā)了善心,將自己的親朋好友排了個隊,認為有個姑娘可以,只是腿子有點毛病,走路身子搖晃。陳六娃爹娘說:他像牛一樣的飯量,能找個跛腿就不錯了。于是,張光良就領(lǐng)著陳六娃去了姑娘家,一頓飯罷,姑娘父母不干了,細問原由,死也不講。

陳六娃還是打著光棍,陪著太陽天天過,飯量越發(fā)大。為求吃的,見村里有人建房,主動上門幫工,往往被主人拒之門外,回他一串謝謝話。大家了解他,只要給吃的,臟活重活他都干。

一般進山挑東西,各人都帶了吃的東西,有的捎紅薯,有的帶土豆,有的也拿窩窩頭,啥子能吃就帶啥。有個女人搶了先,幾步跨上前,走近陳六娃,塞給他一個養(yǎng)麥饃,便將自己的東西一下放到他身上。后面走累的人,也不再戀惜吃的東西,仿效前面的做法,上前悄悄耳語幾聲,塞他一點什么吃的,遂將肩上東西全都卸給他了。一時間,陳六娃身上堆得像小山,累積多了,不知有多重分量,壓得他明顯矮了一截。然而,看著這些吃的東西,他累點苦點也無妨,長長黑黑的山路,慢慢前進就是了。

這時,陡峭的山坡已經(jīng)踩在腳下了,大家開始蝸牛一般爬行,轉(zhuǎn)移了東西的人,腳下開始輕松,不再拖隊伍的后腿,別人行得急,他們跟得快。漸漸地,陳六娃從前面掉到了后面,當(dāng)大家走到山頂上的時候,回身看他,沒見他的身影。胡大泉讓大家歇下,等他跟上來。然而,一等再等,汗都干了,身上嗖嗖地涼,他還是沒有跟上。胡大泉扯起嗓子吼喊,聲音刺破濁重的夜空,傳送到極遠極遠,卻沒聽到陳六娃的應(yīng)答。幾個人又將聲音綁在一起,共同吼喊,聲音像暴雨前的雷聲,在黑色天際里滾動,還是靜悄悄無回音。大家都急了,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呢?雖然身上有些重量,也該跟上了啊。胡大泉叫上吳貴和張家四禿子,三人一齊往轉(zhuǎn)去,要幫陳六娃把沉重的東西接過來,但是,一直找到山腳下,也不見人。

這一夜,隊伍再沒有前進了,一幫人坐在山崖上等,一幫人返回去找,山間到處悄無聲息。一直到了次晨,東天泛了白,所有的人都開始尋找起來,就在半山腰上,有人發(fā)現(xiàn)了問題,在路邊的草叢中有碾過的痕跡,旁邊還散落著幾樣?xùn)|西。于是,大家順著巖壁往下找,就在谷下的石窟里,看到了陳六娃,他安靜地躺在巖石上,身下全是紅色的石頭??粗@種場面,大家心里很不好受,后悔不該把東西都塞給他了。

胡菊花

黑山這里,各家孩娃養(yǎng)得多,只要走進村,到處門檻上門墩上都坐著開襠褲的崽。孩娃多,別的好說,難的是吃飯,天天讓大人急,一人一碗,需得一鍋,這些糧食從哪兒來?

胡家順家,養(yǎng)了十個娃,一男九女,連同大人一排人,算得大家人口。孩娃多了,女娃也就不貴氣。胡菊花是第七個姑娘,自然就顯得賤,賤人天生用不著別人照料,靠自己支掌自己。每頓吃飯,她速度格外優(yōu)秀,搶奪似的,看不見有姑娘的文氣,烏窯碗連吃二三碗,還戀戀地看鍋。飯吃得多,在大人眼中,無疑變得更賤。不過,菊花雖在艱難中成長,卻一路順風(fēng),賤人賤福,無病無災(zāi),雖然不曾有笑的事,也沒多哭過一聲,就這么在悠長的日子里慢慢過。三歲時,自個兒會穿衣褲,五歲時,會洗衣洗碗,不但能料理自己,還能為他人謀福。家大口闊,每頓一屋人吃罷飯,碗筷盛一鍋,娘不吩咐,姐不吩咐,自覺地端一木凳墊腳下,彎著矮短身桿伏在灶臺上,把碗清洗得于干凈凈。

黑山這里,被群山推搡到天邊了,幾乎離城市相隔一個世界。除了這么一個山灣,好像天底下全是山,連綿峰巒,阻隔了公路,電線也牽不進來,麥谷都靠石磨推。村里人開玩笑說,菊花是胡家順的打谷機、磨面機,一家人吃飯都靠她。是的,一副石磨,雖然如兩張薄餅,真正推起來,耗時驚人,也要力氣啊,小小的手握著木拐,吱吱扭扭打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三個圈。就向磨眼里丟半把籽粒兒,靠石磨一粒粒吞吃,經(jīng)過旋轉(zhuǎn)碾壓,就出來勻勻的細粉。幾年里,她一直走著這個圓圈,沉重的日子,她幾乎扛著走,日出日落,她都看不見,一直呆在磨房中。

就這么轉(zhuǎn)啊轉(zhuǎn),終于有一天,腳下的妹妹大了,菊花總算又有了接班人,從磨房中走了出來,直到這一天,她好像才看到天上有日光,天地是如此的寬大!

家里人多了,不能喂肉豬,只能喂母豬,靠它下崽變錢,否則,漫長的天很難讓一家人過得順當(dāng)。母豬肚子大,每頓需要很多東西吃,豬草就靠菊花打。打豬草雖然經(jīng)風(fēng)雨、頂日頭,她喜歡在外面游蕩,比推磨自由,可以滿世界跑,把性子野著,似乎眨眼問,一天時光就度過去了。她肩上挎著篾筐,只要走出家門,便覺風(fēng)光無限,站在山梁上,看到村院的娃們到學(xué)校去,又從學(xué)校回,一路說笑,一路癲狂,有一萬個羨慕在她心里翻騰。

菊花多日做夢,自己上了學(xué)校,像孩娃們一樣,背著書包,在學(xué)校的路上走。有一日,她趁吃飯的時候,便怯怯地求了大人,聲音不敢放開,又像試探:爹,娘,我想讀書,行嗎?

爹沒有回答她,她就重復(fù)了一句:爹,讓我讀吧。

爹輕松地回了她一句:讀書可以,以后就別在家吃飯了。

她含著淚,悄無聲息地走開了,眼里盈滿了淚水,編織的夢,成了泡影。

然而,一顆心卻野得狂,雖肩負著打豬草的使命,出得門來,卻盯著上學(xué)的孩娃,心隨人去了,每當(dāng)聽到學(xué)校那邊的上課鈴響敲起。便有一陣莫名的喜悅。她站立著,呆怔著,無心在山坡上轉(zhuǎn)悠,繞著圈圈來到學(xué)校,悄悄站在教室的窗外,伸長脖子,露一張瘦黃的小臉,聽瑯瑯讀書聲,看孩娃們在干些什么。往

往,能悄然地站上幾節(jié)課,當(dāng)亮朗的太陽從中天滾過去了,學(xué)生娃要放學(xué),她才意識到篾筐是空的,啊!快去打豬草吧,該挨打了。

這天,學(xué)校里教唱歌,老師唱得很好聽: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陽……胡菊花也跟著學(xué)舌,一曲歌子學(xué)上五六遍,雖能單獨唱出來了,但時間卻到了日頭偏西。她看看空著的篾筐,心怯怯地慌,焦焦躁躁跑到地頭,看著隊里烏青的紅薯藤,便搶奪似地拽了一陣,把篾筐裝滿。就在要離去的時候,出了事,被張光良發(fā)現(xiàn)了,將她叫住!她嚇得哭起來,當(dāng)即跪下,哀求著說:光良爺,你可別給我爹說,他會打死我的,那年翠翠姐的腿,就被他打折了。

張光良陰著臉,一言不發(fā),拉著她的篾筐,一直拽到爹的面前,遂松掉手說:胡家順。你看看吧,這篾筐里是什么東西?養(yǎng)娃不教,算不算養(yǎng)娃?

胡家順一看篾筐里的紅薯藤,一切都明白了,當(dāng)即臉發(fā)青,一耳光扇了過去,又去門后抓一根細竹,狠命抽打,菊花在地上翻滾著、哀叫著,村院的人都看清了,她尿濕了褲子.

隊里有規(guī)矩,誰偷了集體東西,必定打鑼游境。這個規(guī)矩來源于祖人,主要懲罰偷者,警示日后不做盜賊。隊里決定菊花打鑼游境,但是,胡家過去不曾出個賊,從沒用過鑼,她只得拎個破臉盆,從村院出發(fā),順著村路往前走,走幾步,敲一下,嘴里重復(fù)著一句話:我偷了隊里紅薯藤,大家別學(xué)我。我偷了隊里紅薯藤,大家別學(xué)我。

村村院院的男女老少都出來了,共同看熱鬧,像是上演著一場村戲。狗們見人多,便干吠起來,叫得一個村灣人都知道了。都議論說:胡家順是個有文化的人,平時對娃管得嚴,還沒聽說他家大小偷過東西,小孩偷點紅薯藤,還要打鑼游境,真有點虧了。

不管怎么說,胡家順損了臉面,菊花也無顏見人,這做賊之事,對于他家來說,算得奇恥大辱了,既羞了大人,也讓孩娃以后難直腰身。

胡家順傷心得很,在人前走,想把臉包著,有時也瞎想,臉怎的就不長襠里呢?讓人看不到才好。這日子不太好過,一輩子莫做賊,圖個輕松快活,圖個身板硬朗。他變得矮了,村院里卻有人變高了,那就是封家嬸子。在村子里,封家是什么人,說過一點,古往今來都是賊,只是沒被捉住罷了,沒打鑼游境,混過了這糟害臉皮的事。封家嬸子是個聰明女人,常常做梁上君子的事,卻偷私不偷公,平素只要從張三李四門前過,遇到誰家晾曬了衣服,瞧瞧沒人,便順手牽羊,塞進衣襟回家了,熟眼的衣服穿不出世,竟裁碎墊鞋底,誰能看到腳下了?有時候,趁月夜出來,假裝乘涼,發(fā)現(xiàn)周圍沒人,就閃到別人家的菜地,蘿卜白菜都偷。胡家順的東西,封家嬸子偷得多,不過,僅僅是懷疑,也沒親手捉過。就在菊花打鑼游境之后,一天晚上,胡家順家里的雞沒見了一只,雞在籠里,籠在屋后,屋后正通封家嬸子后門。清早起來上廁所,見雞籠邊一地毛,數(shù)數(shù)雞,少一只,是不是黃鼠狼抓了?胡家順順著痕跡往前找,就在封家嬸子后門旁,痕跡消失了。從經(jīng)驗推斷,這雞八成被封家嬸子偷去,窮家人戶,養(yǎng)雞生蛋,突然被人偷走,等于撬了銀行保險柜。胡家順在氣頭上,敲了封家嬸子門,話說得婉轉(zhuǎn):我家的雞可能被黃鼠狼捉去了,你家門邊有毛,我察看察看,是不是叼進屋了。

封家嬸子一聽,自然來火:黃鼠狼捉了,找到我家干啥?是不是懷疑我偷了你雞?

胡家順說:你別生氣,我只是看看,反正地上雞毛在這后門邊不見了。

封家嬸子自己看看地,確實有絨毛還留在地上,心里雖虛,但做賊多了,心理素質(zhì)不差,仍把話說得硬:胡家順,我給你直說,你家雞不見了,不要往我這里想,我指頭比有的人腰桿硬,打鑼游境的事我們不會做,不要拿賊心度人心!

胡家順并沒多說啥,就遭了指罵,也便無話可說,紅著臉賠個禮,蔫蔫退回來了。越想封家嬸子話,越不是滋味,覺得人活著不硬了。于是,就把火發(fā)在菊花身上,進門就扇了她一耳光,怒罵道:你是個禍害,讓老子有理直不起腰!菊花挨了打,捂臉不敢哭,她自己知道,若是哭了,還會遭更多的打。

胡家順打罷菊花,心里怒氣難消,便拿過竹條,叫來一群兒女,兇著臉讓大家跪下,然后給了懲罰,首先從翠翠那里開打,一個個打過去,邊打邊說:我家人老幾代都是亮麗門風(fēng),這下被你們這些孽種臟污了,讓老子抬不起頭。伸不直腰,再不打,也就晚了,既害了你們自己,也害了我們這一家人!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以后誰敢再拿別人一針一線,就打斷誰的手!

十雙眼睛都有淚,幾個姐們都恨菊花,是她害得爹發(fā)兇。好多日子里,菊花常常挨姐們的打罵,一張臉被擰得全是紅印,腦袋上打得多了,頭發(fā)僵硬,頭皮生繭,人電變得木呆起來,家里最臟的活全由她做。如砸煤的事,過去,幾個姐輪流做,因鐵錘重,石煤堅硬,她人小吃不消這活,也就沒人指派她干。自從賤了,誰叉心疼到她頭上?干得了干不了都由她包了。黑山人都燒石煤,家家都能聽到砸煤聲,一個鐵錘很重,她一只手拿不起,總是雙手使勁,砸得石煤火光四射,一天砸下來,只夠一天燒,終日不能歇息。瘦小的臉上,蠟黃顏色被烏黑所涂染,成了非洲人,兩個眼珠白亮亮,看人時很滑稽。小手被石煤刺破,到處傷痕累累,但沒見她給大人說一句,或呻吟一聲。

有一天,是吃飯的時候,爹看到了她的傷,曾經(jīng)的憤怒一下煙消云散,眼睛久久地停留在她的手上,喉頭有些發(fā)硬,眼里開始潮濕了。然后對姐們說:你們長了眼睛沒有?看看菊花的手,都是一娘所生,血肉相連,難道不心疼她嗎?姐們被爹的話感染了,將目光看到她手上,心里都生出疼感。之后的日子,姐們又開始輪流砸煤,好像知道她太累了,應(yīng)該歇息一些日子。

那天,家里突然來了一男一女,平時不曾見過,面相陌生、對人和善,進門便與爹娘攀談。菊花正在砸煤,爹走到她面前,拉著她說:今天不砸煤了,家里來客了,去把臉好好洗洗。娘也站在她面前,立馬端了一盆水,親自幫她用燒堿褪去臉上的黑灰,將臉和手洗了個干凈。然后,娘拉她進了里屋,把臟衣全脫了,換了一件漿洗過的衣服。

爹娘的行動。讓她覺得奇怪,不解地問娘:洗臉換衣服干啥呀?

娘沒說話,眼里泛潮,默默地給她收拾著。

這是少見的一種氣氛,使她十分茫然,呆呆地把娘眼睛看著,不知該問啥了。這時,一切收拾停當(dāng),娘拉著她的手,來到客人坐著的房間,指著她說:就是這個老實女子,小名叫菊花,大名叫胡菊花,別看人小,大人的活都會做。

爹也對客人說:窮家孩子,知道珍惜好日子,這點請你們放心。

娘說:我這女子長得丑,你們領(lǐng)過去,當(dāng)個豬娃養(yǎng)著。

女客人伸過手,從娘那里將她拉過去,笑容滿面地說:菊花是個漂亮女子,我第一眼就看得舒服。說起來,也算我們這輩子有福氣,自己缺兒缺女,現(xiàn)在有了個好姑娘,放心,到了我們家,會好好心疼你的。女客人言罷,從兜里掏了一沓錢,大大方方塞到娘手中。娘客氣了一下,眼睛發(fā)亮,臉上泛紅光,還是激動地接了,將錢捏得很緊。

胡菊花終于明白過來,她被送人了。這悠長的日子,她雖不知道寒苦,但卻感到憋悶,自從做了偷兒,在人前出了丑,爹娘再沒讓她出去打過豬草,天天干家務(wù),砸石煤,用臟重活兒打發(fā)漫長的日子?,F(xiàn)在,她要到另一個家了,對于她來說,是難得的福氣,她激動,她高興,忍不住笑了,笑得如此的燦爛。她像一只鳥兒,被籠子關(guān)了數(shù)天數(shù)月,陡地被人打開籠門,放她出去。這是快樂,有一面藍天即將與她相伴,月亮太陽也將與她同行!她見姐們擲靠在門邊和窗邊,便歡歡地看著她們,走了出去,要把心里的喜悅傳遞給她們,讓她們也快樂。然而,姐們個個臉上陰喪,雙雙眼睛有淚,好像要經(jīng)歷著一場即將到來的喪事。她覺得怪,這好的喜訊,姐們怎么不高興呢?

突然。翠翠姐上來摟住她,淚水淌個不止:菊花,我的好妹妹,你被送人了,自己咋高興得起來呢?我們心里都難受。

二姐說:別人家再好,也不比自家好,你不能去。

幾個姐都圍上來,七嘴八舌說開了:

菊花,不是別人生的,沒人真心疼你。

餓死也在自家好,姐妹們在一起,以后有個照看。

好妹妹,聽話吧,不能去。

一句句話,像甜汁一樣潤過菊花心田,她呆著,也哭了。

幾個姐圍成一個圓,把氣氛渲染得很凄涼,讓爹娘都看在眼里。爹走過來對女兒們說:家里困難,她在家也可憐,讓她到別人家過點好日子。

娘一句話說不出來,一個勁流淚,然后一把將菊花攬在懷里,撫摸著瘦小的臉龐,擠出兩句話:菊花,娘也是舍不得你,只是……

翠翠說:爹、娘,我們都舍不得菊花走啊!

這場面都被男女客人看見,他們走出來,眼里也有淚水。那女客人摸著菊花臉說:好女兒,算了吧,命里不是我的,奪也奪不走呀,以后我就認你做干女兒吧,你叫我干媽。

幾個姐都破涕為笑了,看著這一男一女,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激。

看來,日后是風(fēng)是雨,都一同走過了,前程怎樣,也沒必要細想,冬日后,春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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