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　奇

在過去藝術品市場紅紅火火的數(shù)年，各大拍賣公司總是盡量提早大拍的時間，搶占制高點，先發(fā)制人。而今年的情況卻正好相反，大家都在想方設法地押后大拍的時間，一來是先看看別人的拍賣情況信息反饋，有時間調整自己的策略，二來寧愿盡量多爭取時間以備應急。在這樣的大環(huán)境下，老牌的世界級藝術品經營商佳士得終于打響了08秋拍的收官之戰(zhàn)。11月29日至12月3日，香港佳士得秋季大拍拉開了帷幕，隆重推出“中國二十世紀藝術”、“中國近現(xiàn)代畫”、“戴萍英基金會珍藏——中國古代書畫”、“千文萬華——李氏家族重要漆器珍藏”、“好善移竹雕珍藏”以及“重要中國瓷器及工藝精品”等16個專場，這也是歷年以來佳士得安排得最靠近年終的一場秋拍，可見策劃人的良苦用心。然而單從紙面上的數(shù)據(jù)來看，這次大拍的結果只能說差強人意：接近71％的總成交率雖說對比春季大拍的78.33％成交率有所下降，還可以稱為“勉強及格”，但是11億元的總成交額相對春季大拍的23億元總成交額卻是“大幅縮水”50％以上，在金融海嘯的席卷下，佳士得也無法獨善其身!

在這之前，另一家世界級拍賣公司蘇富比也在十月舉行了2008秋季大拍，其結果同樣不甚理想：總成交約10億港元。再看成交率，如果不是兩個御用器物專場的100％成交率，將總體成交率拉升到60％的話，實際成交率則僅不足45％。國內的幾家頂級拍賣行如嘉德、翰海、保利等等的秋拍也遭遇了基本同樣的境遇。由于香港佳士得、蘇富比兩公司春秋兩季藝術品大拍基本上是針對中國內地以及東南亞華人客戶群體為交易對象，由此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冬天”果然降臨藝術品市場!

2008年馬上就要過去，新的一年即將來臨。國際金融海嘯還將持續(xù)，經濟大環(huán)境的惡化仍將持續(xù)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在這個冬天，利用這個機會，好好總結與反省這幾年高速發(fā)展的藝術品市場出現(xiàn)的癥結，無疑是目前最應做的事情，在筆者看來，癥結主要有以下三點：

1．誠信危機和短期行為

這個病倒不是藝術品市場所獨有的，而是目前國內所有行業(yè)都患有的通病，近20年來連續(xù)出現(xiàn)的假煙、假酒、假藥、蘇丹紅、毒奶粉等等引起轟動的事件，無一例外都是在短期行為思想主導下出現(xiàn)的。再看看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環(huán)境，哪里還有誠信可言?從上世紀80年代末開始，商業(yè)霸權成為當下中國社會的主流，而在商業(yè)霸權的統(tǒng)治影響下，短期行為是必然的，誠信危機也是必然的。引申到藝術品市場就可以看到，無論是買家還是賣家，無一不是在短期行為的模式下規(guī)劃自己的行動，在這樣的氛圍影響下，個人追求今天低價買回，明天高價賣出，為了獲得高額利潤，不惜采用任何手段；企業(yè)則更是大規(guī)模操作，采用各種包裝、宣傳手段輪番炒作，盡量在短期內造成利益最大化，然后殺雞取卵，榨干當下可以獲取的任何利益，而后再去選取第二個題材并使用同樣的方法再來一次。當這樣的鬧劇輪番上演過許多次以后，還能指望有誰再去買票看戲?

2．市場不規(guī)范，缺少監(jiān)督，懲罰機制

中國的藝術品市場是隨著改革開放而逐漸形成的，但是這個市場的發(fā)育卻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與支持，甚至連游戲規(guī)則也沒有建立健全。2002年文物保護法的修改為藝術品交易解開了枷鎖，為國人打開了藝術品收藏和交易交流的大門，可是在那以后的六年之中卻沒有任何可操作性的游戲規(guī)則陸續(xù)出臺。而當“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拍賣法修改完成公布之后，人們可以看到的卻是一部完全以賣方為唯一受益人的法規(guī)(僅指藝術品拍賣而言)，再加上目前藝術品市場沒有任何的制約、監(jiān)督、懲罰機制，通俗地說就是做壞事沒有人管，堅持做好事卻成為大家恥笑的對象。這個結果是悲劇性的：一方面造成許多無意自律的藝術品經營企業(yè)可以肆無忌憚地炒作贗品而無須為此付出代價；另一方面則造成許多重量級的買家離場而去，漸行漸遠成為局外人或者干脆到國外去購買。任何的一項游戲，如果游戲規(guī)則只維護一方的利益而視另一方不顧的話，這樣的游戲能夠玩轉嗎?

3．文化底蘊的缺失

藝術品收藏在歐洲已經有數(shù)百年的歷史，已經形成了一整套完整的購藏流程，而維持其穩(wěn)定的則是國家、民族的文化底蘊豐厚深沉。這種底蘊不但包含對本民族文化的充分認識，也包含了對外來文化載體的認同。中國古代藝術品如古陶瓷、三代青銅器以及古書畫等等在歐美深受歡迎，并不是因為歐美人認為它們是稀缺商品，可以囤積居奇，等待時機高價賣出，而恰恰相反，正是他們充分意識到了這些古玩是中國數(shù)千年燦爛輝煌的傳統(tǒng)文化藝術的載體，而這樣的載體其價值是無法用數(shù)字來估量的。市場價格是價值的綜合反映，如果跟蹤國外中國藝術品市場的交易情況就可以發(fā)現(xiàn)，自1911年開始，中國古代藝術品的價格從來沒有經歷過下行。反觀近十年來中國藝術品市場的火爆，其根本的驅動力是“投資”或者不如干脆說是“投機”，是商業(yè)行為而非文化行為。反映在市場上就可以看到，藝術品交易之中“老錢”(編者注：即為收藏行為而投入的資金)所占的比例大大低于“新錢(編者注：為投資行為而投入的資金)，而且還在不斷下降?！袄襄X”的特征是穩(wěn)健，“新錢”的特征是投機。海外中國藝術品市場的穩(wěn)定，正好說明在海外“老錢”占主導地位，而國內藝術品市場的大動蕩，說明了國內是“新錢”占主導地位，這也是國人“文化底蘊缺失”的最好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