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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車工

2009-02-26 08:18
中國鐵路文藝 2009年2期
關鍵詞:嫂子媳婦

彤 岫

狗剩嫂子是老脖代了,狗剩嫂子是老脖代了!

消息一傳開整個林場像炸了廟。

誰?就那個屁股像磨盤一樣的娘兒們?

就那個一頓飯吃一肩扛窩頭的娘兒?

就那個老大跪在她襠下磕響頭、她眼皮子都不嘹的娘兒們?

沒錯,除了她誰有這本事。

敢情!

街談巷議像六月天的瞎蠓,劈頭蓋腦,直往耳朵里鉆。

噢,對了,先讓他們嚼著舌頭,我得抽空先給你說說啥叫老脖代,要不這故事你聽了也是白聽。這故事賊好聽了,你不聽可白不聽。

我們那旮旯緊貼著江邊,江對過就是老毛子,什么江?黑龍江唄,你真沒文化。

一條江能隔住兩岸人來往嗎?扯呢。太陽落山,誰家的鴨圈里少了鴨子,女人站在江堤上喊,鴨鴨鴨——回家啦——過路人伸手一指,別喊了,早過江了。大清早一開門,一條渾身濕淋淋的小狗站在門口朝你叫,不像它主人,老毛子的狗不說俄語,也說咱們中國話,汪汪汪,汪汪汪,你一聽就懂,它餓了。一場大雪封了江,那更是走平道一樣方便,牛呀,羊呀,三六九地往過跑,江那邊就升起一面小紅旗,這邊的邊防哨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端起胸前簸箕一樣大的望遠鏡照一照,順手也跟著升起一面小紅旗,意思是說,你過來吧。也就放屁個功夫,就見白雪皚皚的江面上爬出一溜土螞蟻,領頭的打著一面小旗。丟了一條牛,過來五個人,至于嗎?什么他媽會晤,純粹是過來拉饞!哨長一邊罵一邊吩附戰(zhàn)士。照老樣兒,四個菜,多擱點肉行,這幫餓狼。不過晤還是要會的,中蘇雙方人數對等,各坐一邊,腰板溜直,長條桌上擺著兩國的小國旗,直愣愣地新鮮,你咕嚕一陣,我咕嚕一陣,一棵煙沒抽完晤就會完了,哨長扭過脖子朝門外喊,開餐開餐!把酒燙熱點。一餐飯也就個把鐘頭,一頓粗聲大嗓的“喝了少”過后,過來五個喝趴仨,你扯我拽,里拉歪斜,一陣江風送過岸。這時候牛早回家了,瑪達姆把料桶拍得叭叭響,白地兒黑花的大奶牛,兩個奶子漲得像個威得羅兒,趕緊抻直脖子答話,哞——哞——和江這邊的叫法沒啥兩樣。至于人就更別說了,祖祖輩輩喝著一江水,七大姑,八大姨,江這邊,江那邊,你能掰扯清楚?年輕小光棍晚上睡不著,江堤上抽悶煙,煙頭紅紅地朝對岸畫圈,過不了多久江面上就會響起一陣嚓嚓的腳步聲,一陣香風先過來,伸手一拽,準是個美女,金發(fā)碧眼,年紀不過十六七,發(fā)勢得大姑娘一般,不等你看清楚長相,舌頭就送進你嘴里,領進木刻楞小屋,熱炕頭上睡一宿。天亮了,人走了,被窩涼了,噤鼻子嗅嗅,那股香香的臭臭的羊膻子氣早沒了,就想不起頭天夜里干了些什么。不過也有過來找后賬的,過不了一年半載,姑娘又過江了,劃小船的是她父親,懷里抱的是她的孩子,上了岸徑直往木刻楞小屋里鉆,舉著孩子的小手朝光棍兒喊,爸爸,爸爸。人來了,話也就跟過來了,所以說俺們那旮旯的人說話經常帶些毛子嗑兒就一點也不稀奇了。你比如說,管連衣裙叫布拉基,管小桶叫威得羅兒,管面包叫列巴,管土豆湯叫蘇巴,林子里一樣長的野葡萄,長在河邊的還叫水葡萄,長在坡上的就叫支莫勞基了。這老脖代也是毛子嗑兒,就是工人的意思??墒莻鞯皆圻@邊又有了新的含意了。不是所有的工人都能叫老脖代的,燒爐子、打木半子的雜工也能叫老脖代嗎?扯!那得是那些有一身好力氣,干林區(qū)里最重的活,拿最高工資,馬路上橫晃,進了館子大聲說話,要酒要菜,大把往外甩票子的那些大老爺兒們,比如放樹的啦,歸楞的啦,尤其是裝大火車的,那才是真正的大老脖代呢。

連狗剩嫂子也能稱得起老脖代,這里面可就有說道了。先得和你說下,這可不是沒事人扯閑雜兒、瞎掰,真的是確有其事。那天勞模表彰會上是工會魁主席當場說的,臺下坐著幾百號人呢,哪個沒聽見?魁主席就是毛世魁,老毛早年兒也是老脖代,也是勞模,隔三差五上主席臺,戴大紅花,家里報紙糊的棚頂上滴哩當郎掛了不少,有的都掉色兒了也不舍得往下摘,他老婆大巴掌拍得啪啪的,逢人便講,汗珠子掉地摔八瓣,當個勞模容易嗎?直到老毛當了主席才把那些大紅花摘掉,兩個兒子拿了當風箏放,當球踢,滿街筒子瘋跑。老毛當了工會主席那也不能叫毛主席啊,那還了得,那就叫魁主席吧,據說這是常委會上定下的??飨敃r就雙手攥住狗剩嫂子的手一個勁兒地得瑟,一口大牙眥眥著,嘴里的白汽一團一團往外冒,小火車頭一樣:他狗剩嫂子,你可是我們林場的第一位女裝車工,真正的大老脖代啊!破天荒啊!恭喜啊恭喜,祝賀啊祝賀。不知道咋整的,大老脖代狗剩嫂子讓魁主席給得瑟哭了,下了臺老半天還在抹眼淚呢。

抹完眼淚的老脖代狗剩嫂子照樣盤腿坐在雪地上聽會,第二天蒙蒙亮,照樣夾了肩扛去裝她的火車。

火車通常都是夜里甩下的,睡到半夜一聲牛吼,你掀起窗簾看吧,專用線上火龍一樣一溜火車推進來了,貯木場里黑壓壓一片,死海一般,楞垛堆得小山一樣高,每個楞垛頂上都高高的矗著一塊木牌,上面紅鉛油寫著l、2、3、4、5、6、7、8……站上調車組的小伙子們就會按照林場跑站員事先提供的車位,雞下蛋一樣一路拉拉,把車皮甩在指定的楞垛前,然后咣咣咣地開跑了,旦等天黑時再來,一輛一輛收蛋一樣地斂走。所以,留給林場裝車的時間就只有一個白天。大興安嶺的冬天天黑得早,三點不到藍瓦瓦的暮靄就罩下來,小清雪再一下,天地間就迷蒙成一片了。天黑不得眼,裝車一出事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所以,都是趁早,打車、搭跳、撒防滑爐灰,等一切都齊備了,天也大亮了,正好干活。

狗剩嫂子起了個大早。不知為什么昨晚一夜沒怎么睡,今天還挺有精神,整個夜里人躺在被窩里,被魁主席握過的手還覺得熱乎著呢,大家伙的鼓掌聲還沒停下呢,想著想著就早早爬起來了。天嘎嘎冷,凍雪在棉膠革兀革拉下咯吱咯吱地響,像關里家曬干的土豆粉子。狗剩嫂子把狗皮帽子的耳朵使勁往下拽了拽,兩只眼睛只能看到腳前的一點點白。咋就成老脖代了,咋就當上勞模了,沒指望過的事?。划敵踔皇窍霝楣肥3隹跉?,沒成想這一鬧騰倒鬧騰大扯了。狗剩也是太窩囊,看來長卵子的不一定都是男人。統(tǒng)共沒干上一星期,讓人家撿了三天“洋驢”,掙不到錢是小事。咱主要是丟不起那石可磣。你他媽的到底是咋回事,倒是放個響屁啊!憋到下半夜,她實在憋不住了,一聲獅吼。等了半晌見狗剩的屁還沒放出來,火就上來了。騰騰兩腳踢掉被子,一個張飛大蹁馬騎了上去。說!不說老娘今天非壓出你雞蛋黃子不可!泰山壓頂,五內俱焚,狗剩招架不住,齜牙咧嘴道出原委。

歸齊這狗剩生得也實在是單薄,小腰一掐粗,頭頂剛好到老婆的胳肢窩。從老家出來那昝沒走出十里地就嚷嚷腳疼,老婆一來氣,咔嚓一聲,折斷路邊一棵小樹,一頭挑了行李家當,一頭挑了狗剩,嘴里罵一聲:冤家,一氣不歇到了火車站。打了票,要上車,鐵路上的人伸手攔住了:超重。她邊抹汗邊朝人家笑,

大餅臉堆上來的全是真誠:孩子腳疼。就這么,又剩下一張票錢。一下車,撲了個空,那個大舅爺不知早死哪兒去了,千鄉(xiāng)百里,投親不靠,好歹也得對付一碗飯吃不是。狗剩,你就去抬木頭去吧,林場那邊貼出告示來了,招人,裝火車,聽說一天下來五六塊錢呢。狗剩瞅了老婆一眼低下頭半晌才說話。你看我這身子骨,能抬得動嗎?死人呀你,抬不動大的咱不會抬小的呀,人家掙五六塊,咱掙兩三塊還不成嗎?兩個苞米面大餅子熱乎乎地塞進懷里,連哄帶勸,連推帶搡出了門。

其實,事情遠不是像狗剩媳婦想得那么簡單,裝大火車,那可是老脖代干的營生,這碗飯不是誰想端誰就能端的,沒有二下子的,一碗肥豬肉也只好看著人家吃。當下看車老大就從鼻子里哼出了一聲不屑來,嗬,就這身板兒也敢來湊熱鬧。二杠就緊接著來了一句,這不還沒長成嗎,回家吃二年奶再來不遲。一陣嘰嘰嘎嘎的笑。狗剩的臉紅成了一個冷風梢了的大蘿卜。瞅著眼前這八大金剛,狗剩四下里撒目了一會子,愣是沒敢張嘴說出自己撿小的抬,只是低聲嘟囔了一句,試試吧,八成能行。因為狗??闯鰜砹耍掀耪f得根本沒道理。原來這裝車的活計,九個人一組,老大手抄扳鉤,腳踩車幫,高高在上,一面擺弄著抬上來的大木頭,讓它們一根緊貼一根縷縷瓜瓜順著車幫躺好了,一面隔三差五吆喝一嗓子,指揮著下面人的行動。剩下的八個人,四副杠,頭杠一般都是老資格,年紀偏大,經驗老到,但體力不比當年;二杠是全組的重心,一根元木上千斤,壓在他倆肩上的少說也得有六百:不管多大的木頭,只要是二杠吃得住勁。就能抬上去,二杠的腰要是一軟,全組就得趴下;三杠跟著二杠走,亦步亦趨,今天的三杠就是明天的二杠,處于準重心位置:最后一杠。招架之功,要不咋叫“耍龍”呢,主要是眼疾手快,腿腳靈活,看風使舵,肩膀頭硬不硬實倒是次要。一大楞木頭先抬哪根后抬哪根都是頭杠說了算。頭杠中又以拿掐鉤的為主。原來這一副杠分大小肩兒,右為大左為小,木頭抬上車,一聲吆喝,哈腰卸下,大肩兒拎掐鉤,小肩兒抽肩杠,一邊四人,依次下車,各走各的跳板,這是規(guī)矩,不能亂的。看著狗??蓱z見的。老大就說,那就先耍幾天龍吧,新來乍到怎么也得順順架兒。老大的話是說給大伙聽的。沒成想話剛撂地,二杠就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手拎掐鉤的頭杠嘴丫子一咧,像笑又沒聽見笑聲,腳步卻向擺放在一邊的一棵元木走過去。這棵元木不算是最大的,個頭倒也不小,原本是昨天刻意剩下,要留在今天收工時最后上車蓋帽的,上面已經是薄薄的一層小清雪了。歸齊這裝火車有個規(guī)矩,最大的最重的木頭是要留在最后裝上車的,明里是說,貨賣一張皮,把最大的木頭裝在頂上貨主看了順眼,其實行里的人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個托辭,內里的勾當說出來有點見不得人。你想想看,裝一個五十噸的火車皮少說也得六七個鐘頭,天蒙蒙亮從炕上爬起來,一碗土豆湯幾個窩頭,大半天過去早餓得前腔塌后腔了,肩上壓著千斤重擔,尺把寬的跳板上來來回回幾百趟,兩腿篩糠,腳下拌蒜,一根小小的草刺都能絆你個跟頭,這時候才開始操活大家伙,還能抬得動嗎?得,要的就是你此時此刻的狀態(tài)!你不是抬不動了嗎?那好,下去,邊上歇著去。八個人變成六個人。說來也怪,少了一副杠,倒激發(fā)了剩下六個的斗志,號子喊得悲壯而有力,一根過千斤的大木頭活活就被抬上了車。你呢,歇過勁就該回家了,因為你沒有堅持到最后,前面干的全白干,今天的工錢沒有你的份兒,這就是溝里的老例兒:“撿洋驢”。

當下狗剩夾著肩杠隨了大伙走過去,頭杠一哈腰,手上的掐鉤一搭,就比平??壳傲四敲窗氪纾苄念I神會,掐鉤跟著向前,又吃進了半寸,三杠如法炮制,又是一寸。一根木頭過千斤,這二寸看似不打緊,落在最后一杠的肩上就比正常情況足足多出了二百斤。同狗剩一副杠的小肩兒長得像個大馬猴,看看前面的三副杠已經起來了才不慌不忙認肩,狗剩趕緊哈腰上肩,大馬猴長胳膊一支,掐鉤繩扣一斜,又支過來百十斤,狗剩咬牙挺身。還沒等直起腰,大馬猴腰向外輕輕一擰,左肩向后一撤,肩杠一頂,狗?!斑蹎堋本褪且粋€狗搶屎,前面的六個回過頭來一本正經地說,操,怎么雞巴整得!狗剩頭都沒敢抬趕快去抓肩杠,騎馬蹲襠擺好了架勢。木頭又抬起來了,還沒邁步,大馬猴這回是左肩向前一拱,腰身向內輕轉,肩杠朝后一帶,狗剩立馬四腳朝天,摔了一個仰八叉,狗皮帽子在雪地上轱碌碌滾出去老遠。這回前面的六個都扔了掐鉤肩杠回過頭來,笑得直擦眼淚,狗剩趴在雪地上不敢再起來了。車上的老大居高臨下,看得真切,笑過了繃起臉,高聲亮嗓地喊道,行了行了,別他媽的扯犢子了,快干活!大家伙這才操家伙干活,狗剩果然覺得再沒那么吃力了。

如是三天,狗剩雖然累得渾身要散架,還是咬牙硬挺,可是再往后就連著被撿了三天洋驢。老大拍著狗剩刀刃一樣的肩膀說,事不過三,回吧兄弟,這碗飯你吃不了。

聽到此處的狗剩媳婦呼哧一下泄了氣,蹁腿下馬,光屁股坐在炕沿上,耗子啃鍋蓋般地磨牙,我日他祖宗,狗眼看人低。

第二天一早,狗剩媳婦披掛上陣,八雙眼睛登時直了,只見眼前這個女人頭戴一頂大黃狗皮帽子,那狗一定是熱天宰的,底絨薄薄的一層,上面煽乎著黑乎乎的大沙毛,這樣的帽子能抗凍嗎,一看就知道不是地道的東北人。大緬襠褲子,小撅腚棉襖,一副棉手悶子倒是地道的溝里貨,只是襖袖子太短,手悶子和袖子搭不上界,露著_截黑里透紅的手脖子。細端詳大餅子臉上的五官倒也端正,只是哪個零件都比常人的大出一兩號,就有了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生人面前款款站了也不懼怕,冷眼看上去活像闖進帳篷里的一頭大母熊。呀哈,又換上個蹲著撒尿的哎。人堆里不知是誰逗了一句磕子,立馬遭到無情還擊:我日他祖宗,甭管蹲著撒還是站著撒,那要看姑奶奶有沒有尿。來者不善,老大頓時黑了臉,朝著他的七個兄弟一聲吼,干活!別他媽沒屁活弄嗓子?;仡^對狗剩媳婦冷冷地笑道,不知弟妹打算抬哪杠?狗剩媳婦淡淡一笑算是還了禮,店有店規(guī),行有行規(guī),抬哪杠我還不得聽你老大的。老大嘬了嘬牙花子,撩起眼皮子朝抬三杠的車軸瞟了一眼說,老三這幾天肚子不舒服,好漢架不住三杯稀屎,你先替替他,讓他緩兩天?中!狗剩媳婦脆生生蹦出一個字來,夾起肩杠站在她應該站的位置上。

貯木場來了個女裝車工。真是改朝換代了咆。一傳倆,倆傳三,頓時整個貯木場里扒樹皮的、燒爐子的、打更下夜的、過路賣單兒的,甚至連作業(yè)臺上檢尺的、造材的也跑過來了,看熱鬧的聚了一大幫。所以這場戲沒等上演就蒙上一層莊嚴的色彩。人堆里不乏行家里手。頭杠沒敢造次,開始幾趟還是按照常規(guī)來。趕上哪棵抬哪棵。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沒過三五趟局里局外的人都看出來,這個大胖娘兒們是個內行,場面漸漸平靜下來,圍觀的人也有點興趣索然。沒成想平地一聲雷,

抬二杠的關公臉猛地一聲咳,一口濃痰吐在雪地上,煤球一樣滾出去老遠??礋狒[的都斂了氣息,人們知道這下要有好戲看了。果然就見頭杠腿到手到,不由分說在一棵八米四零的落葉松前站下了。明眼人倒抽一口涼氣,哎呀媽呀,這可是棵見水就沉的溝底松啊,重著嗬呢!八個人臉色登時肅穆起來,再看狗剩媳婦,一臉的平靜。哈腰、認肩、起——八米四零的大木頭離地了。顫顫巍巍,大頭足有一口棺材那么大,不用去問,單從喊號聲你就能知道,這八個人當時是一種什么感覺了。

哈腰掛上——

嘿,

嗨——

咳——嘿!

邁驢腿來嘿,

嗨——咳——嘿,

朝前走來嘿。

嗨——咳——

挺、起、腰、板!

咳,

邁開大步!

咳。

往前走來

咳,

號子越來越低,越來越沉,步子越邁越小,越邁越緩。等到上了跳板,那八人一木,只聽得號子動靜,不見往前挪動了。好不容易越接近了木馬,頭杠的腳剛踏上第二節(jié)跳板,晴天一聲霹靂,狗剩媳婦發(fā)話了,等一等!人們正在發(fā)懵。只見她一個金雞獨立——站下了!你可知道千斤重壓在肩,這時候的八人一木是一個銅澆鐵鑄誰也別想拆開的整體,一個動都得動,一個不動誰也別想動。大老脖代們干了這些年了,哪個也沒見過這樣的陣勢,看車老大登時傻了眼,跑過來想救駕,爹著兩條胳膊卻不知何處下手。此時的狗剩媳婦就像坐在自家的炕頭上。不緊不慢地伸手解開了鞋帶,脫下一只四十三號的大革兀革拉,在肩杠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摔打起來,嘴里還自言自語道,日他祖宗,啥時候進去塊石頭子兒,恁硌腳。空中的七個人那哪里還有力氣聽她說些什么,一個個只顧得倒氣,張嘴咻咻地喘,嘴唇漲得已經不能說話了。又撐了幾秒鐘,一個個就覺得腰節(jié)骨嘎巴嘎巴地響,頭發(fā)根根倒樹,鋼針一般,隨著她一下一下的拍打,千萬根鋼針一起搖晃,搖得腦袋大如柳罐,只怕隨時都可能轟的一聲炸個稀巴爛。眼瞅著就要出大事了,看車老大平扶跳板,咯噔一下跪下了,他心里清楚,這時候有哪一個撐不住先倒下,大木頭就會隨著下去,這一肩兒的人就是一灘肉醬無疑,另一肩兒的也會下餃子一般劈里撲嚕跟著下去,折胳膊斷腿那是輕的。想到這里競搗蒜般地磕起頭來,嘴里不住地喊道,姑奶奶別生氣,姑奶奶不和我們一般見識,姑奶奶饒命,老婆孩子吃口飯不容易,姑奶奶饒我們這回……待老大青紫著腦門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抬頭望她,狗剩媳婦這才像沒事人一樣,穿鞋系帶,嘴里沒忘了道一句過兒,對不住各位了,老娘們就是事兒多。

終于上了車,木頭一卸下,七個大老爺們登時像散了蛋包子的雞蛋黃,一個個癱在車上再沒起來。車沒裝完,車站只好拉回去甩下,夾在第二天的空車里再一起推進來。這是后話。

見老婆早早回來了,狗剩屁顛兒屁顛兒地湊過來問,今天收工咋恁早?等了半晌不見答話,沒話找話又問了一句,敢情攤上個小車?媳婦還是沒答腔,臉陰得能滴下水來,再問,“哇”的一聲號啕起來,大嘴咧得像個瓢,一邊哭一邊罵。手拍炕沿打拍子,我日你祖宗啊,啊啊啊,都他媽的是為了你啊,啊啊啊……哭夠了,罵夠了,飯也沒吃,衣服也沒脫,裹著被睡了。從關里家出來時只帶了一張被,這么一來狗剩就被晾起來了,好在小火炕還熱乎,只得囫圇個兒躺下,烙了前胸烙后背,翻了一夜的燒餅,想起往日趴在老婆暄騰騰熱乎乎的肚皮上那個愜意勁,不竟傷心地落下了淚來。

狗剩媳婦第二天一早照舊夾了肩杠去上工,這人就這一點好,不管昨天哭啊鬧啊,不吃飯不睡覺啊,第二天一起來該干啥干啥,沒事人一個樣。當下狗剩媳婦掀簾子進了帳蓬,八個大老爺兒們,齊刷刷地站成一排,他們還為昨天的事道過兒呢。這么一整不好意思的倒成了狗剩媳婦。她慌里慌張,結結巴巴,看看這個,瞅瞅那個,最后拽住老大的手不停地搖,別介啊,大哥,別介啊,老弟,說著眼淚就下來了。八個男人都跟著她落了淚,老大囔著鼻子說,明天還讓狗剩來吧,我們會耽待他的。二杠關公臉湊過來說,嫂子回吧,這不是女人干的營生。三杠車軸黑臉泛紅,小聲噥嘰道,嫂子我對不住你,其實我壓根兒肚子就沒疼過。大馬猴剛要張嘴叫狗剩媳婦一伸手給止住了,今兒個你們這是咋啦,咱們都不是好好的嗎。八個大老爺兒們都低下頭笑了,那神態(tài)活像犯了錯的孩子得到了媽媽的寬恕。忽聽得有人喊,二組的,二組還有沒有人啦,你們的車還裝不裝了!九個人這才醒過腔來,哎呀媽呀,昨天的車剛裝了個半拉茬呢。趕忙低頭操家伙,呼呼啦啦往外跑,那情形活像盼過年的孩子們拿到了鞭炮,急著要去放呢。

沒過多久,號子聲響起來了,領頭的是個女聲:

哈腰掛上,嘿,

嗨——咳——嘿,

邁大步來,嘿,

嗨——咳——嘿,

快點走來,

嘿嘿嘿嘿。

往前奔來。

嘿嘿嘿嘿

好日子來。

嘿嘿嘿嘿。

在眼前來,

嘿嘿嘿嘿,

過路上駐足聆聽,都覺得這號子像歌一樣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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