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明盛

世界各國的領導人都很重視全球一體化背后的經濟、社會和環(huán)境含義，這當然事出有因。自由貿易協定、互聯網以及全球化時代的到來使得世界“縮小”和“扁平化”了。

但是，一件最終可能對我們的生活和未來產生更大影響的事情值得我們注意。這就是，世界不僅正變得更小、更扁平，而且“更智慧”。

我指的不只是知識經濟，或在發(fā)展中國家有成千上萬的人正在獲得進入全球勞動力市場所需的教育和技能的事實。我的意思是說世界運轉的方式——開發(fā)、制造、運輸和銷售實體商品的支持系統和流程；需要提供的服務；從人和金錢到石油、水和運動的電子等所有的一切；以及數十億人的工作和生活。

世界的基礎結構正在向“智慧”的方向發(fā)展。這不只是一個比喻。就晶體管數量而言，到2010年，全球每個人將平均占有10億個，每個晶體管約耗資十萬分之一美分。據估計，到2011年將有20億人上網。同時，聯網對象——亦即構成“物聯網”的車輛、設備、攝像頭、車道、管道——的數量正在邁向1萬億大關。

全球移動電話用戶數量2007年突破33億大關，也就是說，全球平均每兩個人就擁有一部移動電話。更重要的是，據預測今年移動互聯網用戶的數量將會達到10億之多。

世界的智慧化也不只是實現“無所不在的連接”（pervasive connectivity）。大規(guī)模計算機集群首次具備了用于處理、建模、預測和分析任何工作負載和任務的經濟可行性。作為一種連接和提供具有強大、大規(guī)模可擴展后端系統的龐大最終用戶設備、傳感器和制動器陣列的方法，“云計算”開始進入人們的視野?；居嬎隳Ｊ皆谶^去二十年中已經發(fā)生了變化。上世紀80年代出現的個人電腦模式已被目前基于開放性、網絡、高新技術以及數字智能與工作和生活相融合的新模式所取代。

這一切都意味著，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出現了幾乎任何東西都可以實現數字化和互聯的現實。有如此之多的技術和網絡服務可供使用且成本如此之低，還有什么產品不能安裝智能技術呢？還有什么服務不能向客戶、市民、學生或患者提供呢？還有什么是不能連接的？還有什么信息不能被挖掘，以獲取洞察力呢？答案是，你或你的競爭對手將會做以上提到的所有事情。實際上，我們都會去做，因為我們必須這樣做。

危機重重的地球

先看看金融和保險系統。當前美國次貸危機的部分原因就在于，銀行的現有系統無法處理隨著抵押債權證券化、融資和交易而形成的錯綜復雜的相互聯系，致使銀行無法得知和管理其風險敞口。他們對市場上正在發(fā)生的事情失去了洞察力，因為這些事情是實時發(fā)生的而且復雜性過于巨大。幸運的是，“智慧金融系統”有可能成為現實——例如近期每天交易額達10萬億美元的全球貨幣市場系統。

能源也是一個大問題。據美國能源部的研究結果，由于電網效率低下而造成的電能損失高達總電能的67％。為此，美國得克薩斯州、丹麥、澳大利亞和意大利的公共事業(yè)公司正在建設新型數字式電網，以便對能源系統進行實時監(jiān)測。而消費者也能夠加強他們對能源消耗的掌控——每戶最多可減少25％的能源花費——而且“智慧能源”管理還能夠改善可靠性、服務、效率乃至法令透明度。另外還有可能合并傳統能源和新能源——風能、插電式混合動力車、太陽能等——以提供對一個社區(qū)、一個國家乃至全世界的涉及所有能源形式的端到端洞察力。

浪費巨大的交通系統。按時間（42億小時）和燃油（29億加侖）浪費計算，美國的交通阻塞每年造成的損失高達780億美元。一項研究則發(fā)現，在一年當中，僅在洛杉磯市一個小商業(yè)區(qū)內，轎車在尋找停車位時的車程加起來就相當于38次環(huán)球旅行的路程，同時消耗47000加侖汽油，排放730噸二氧化碳。

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

零售系統：市場研究公司Yankee Group在一份研究報告中指出，消費品和零售行業(yè)由于供應鏈效率低下而造成的損失每年約為400億美元，相當于其銷售額的3.5％。

食品系統：據聯合國統計，單是在美國，食品商和消費者每年浪費的食品價值就高達400億美元。另外，還有被環(huán)保主義者用“食物里程”來表示的供應鏈效率低下。在艾奧瓦州，普通胡蘿卜來自1600英里之外的加利福尼亞州，土豆來自1200英里之外的愛達荷州，而牛肩胛肉則來自600英里之外的科羅拉多州。而且困難不只是食品供應，還包括保鮮。

幸運的是，針對以上問題已有解決方案。換言之，全球化的人類社會將復雜的自然系統轉化為復雜的商業(yè)和社會系統——一個我們?yōu)榱税l(fā)展乃至生存而必須加以妥善管理的系統，在此過程中，水的管理就是一個很好的范例。作為一個較早行動的例子，全球大河合作項目（Great Rivers Partnership）正在使用一個新的計算機建?？蚣軄砟M全球河流流域的狀態(tài)，以幫助制定有關保護自然環(huán)境和造福當地社區(qū)的政策和管理決策。

兩種基礎設施合二為一

我們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我們應該感謝“扁平的世界”。全球能夠處于同一水平面上，不僅僅因為開放，還因為整合——這等于說全球經濟和社會正在成為一個由眾多復雜系統構成的超復雜系統——包括我們如何購買、銷售、制造和營銷；如何發(fā)現和調用石油、水、貨物、電子產品和我們自己；以及如何與自然打交道。

這種情況聽上去可能使人畏懼，但實際上蘊含著巨大的希望。過去，我們可以預見這種理解世界運行機制是可能的，但實際上無法實現它。因為世界運行的所有系統都是模擬式的。我們?yōu)榇吮M了最大努力，做了大量猜測，同時浪費了大量的時間、金錢和能源。例如，即使在今天，數據中心的設備利用率也只有6％-10％。個人電腦的情況則更糟。

但是，新的技術現實使巨大的進步成為可能。新出現的計算模型遠比先前的模型具有“智慧”：互聯網、基于開放標準和數量龐大的客戶端設備；強大的后臺系統——不僅具有史無前例的計算速度，更有高級分析、建模和虛擬化功能。

迄今為止，我們的思路一直是將物理基礎設施和IT基礎設施分開：一方面是機場、公路、建筑物、發(fā)電廠、油井；另一方面是數據中心、個人電腦、移動電話、路由器、寬帶等。前者的特點是鋼筋混凝土和電纜，后者是比特、芯片和帶寬?，F在，實體基礎設施和信息基礎設施正在合為統一的智慧全球基礎設施。

實際上，在此意義上，“基礎設施”這個詞似乎有一點過時。它更像是一塊新的地球公地——世界的運轉就在它上面發(fā)生（經濟工作、生產工作、社會工作乃至個人工作）。你可以將它視為一個日益整合的，由無數系統構成的全球性系統——包含60億人、成千上萬個應用、1萬億個設備及其之間每天的100萬億次交互。

一個重要問題是，一項舉措、一種產品、一項服務或一個社會是否會例證這些特征。所有領導者都需要自問：我們是想要一個普通機場，還是一個智慧機場？一個普通銀行，還是一個智慧銀行？一條普通高速公路，還是一條智慧高速公路？一個普通供應鏈，還是一個智慧供應鏈？一種普通商業(yè)模式，還是一種智慧商業(yè)模式？一個普通城市，還是一個智慧城市？

誰能讓“地球”跳舞？

構建這種一元系統的技術現在已經出現或即將出現。但實際上，技術是比較容易的部分。更困難的是企業(yè)、政府、學校、團體和個人為了利用這個系統而必須進行的調整——也就是改變他們業(yè)務流程和工作形式，他們與外界和他人的關系以及業(yè)務模式，甚至他們的文化和行為。

此種“智慧管理”目前尚未在任何商學院進行教授。它非常不同于先前時代的管理方法。它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基于創(chuàng)新的日程表；培養(yǎng)一種歡迎和包容“群體智慧”以及廣泛社會生態(tài)系統的組織文化和流程；以及能夠進行持續(xù)調整和不斷發(fā)展的新技能。它要求全新的商業(yè)模式和組織架構——例如從“跨國”公司轉型成為“全球整合企業(yè)”的新模式。智慧管理還要求較之于過去而言，在規(guī)模上大得多的、更加多元化的、更加社會性的、更迅速的和更少預測性的協作方式。

我們是要把握這個機遇，還是被動地面對這一新的現實？它將會如何改變我們的儲蓄方式？改變我們的交易方式？改變我們的學習和教授方式？改變我們運輸和旅行方式？改變我們的能源管理方式？改變我們的工作方式？

今天，人們對于行為如何影響生活有一種模糊、帶有軼事特點的感覺。我們在完全不了解情況的情況下做出了或大或小的大量決定。但是，能夠幫助個人更加明智地安排生活的系統和技術正在不斷涌現。我們正在事事都依賴于信息——使我們能夠做出更好的決定，從而改進我們的生活，并在總體上極大地改善我們對資源的利用。

從個人轉向政治，智慧的地球將會如何改變地緣政治現實和我們統治自己的方式呢？越來越多的領導人和學者在對相關問題上的思考不謀而合。例如，“軟實力”的概念現在已發(fā)展成為“智慧實力”的概念。哈佛大學的約瑟夫·奈教授和美國前副國務卿理查德·阿米蒂奇在他們給國際戰(zhàn)略研究中心撰寫的一份報告中提出了這一概念?！爸腔蹖嵙确怯矊嵙?，亦非軟實力，而是硬實體和軟實體的巧妙結合。”我的觀點是，“智慧的地球”將明顯有助于增加政府和公民社會獲得此類智慧實力的可能性，至少與它在IT和商業(yè)方面的作用一樣大。

最后，智慧的地球的潛力超越了人類智慧或機器智能，進入了自然王國——地球的生態(tài)系統，甚至我們自己的身體。同樣，這也并非比喻或幻想。在越來越多的高級研究中心，科學家正在探索難以想像的微觀前沿領域——納米技術。想像一下比今天最小的裝置還小100000倍的醫(yī)療裝置——嵌入在我們的身體中并監(jiān)視著我們的健康，存儲有關我們生命功能的記錄，或釋放藥物?，F在，想像一下將同一功能應用于地球的“身體”——即地球的循環(huán)系統、免疫系統、消化系統和神經系統。

這并不是將我們有限的人類智慧強加于自然，更不是有關失控的人造機械人或“灰霧”（grey goo）的反面烏托邦幻想。相反，這是在發(fā)揮人體組織和地球固有的“智慧”。

未來總是不確定的。我們正處于一個重要的科學探索新紀元的黎明前夕，有許多事情有待被發(fā)現和理解——從物理學和材料科學到生物化學，再到數學和分析學。正如我前面所說，我們正在親眼目睹的發(fā)展現實，已經向我們提出了更加令人生畏的問題。也就是說，我們在未來十年和更長時間內應當如何投資、轉變我們的組織架構或管理我們自身？

但是我想有一件事情是清楚的，那就是世界將繼續(xù)“縮小”、“扁平化”和“智慧”。我們正在邁入全球一體化和智慧的經濟、社會和地球的時代。問題是，面對這一現實的我們需要做些什么？

我們要認識到，智慧的地球的潛能不會自動釋放出來。如果沒有領導力，沒有在商業(yè)（及公司）、政府（及特定機關和官員）、大學（及各學科的學者）、社區(qū)（及其中的公民）方面的重大變化——對他們自身采取了新式的領導力，這是不會發(fā)生的。我認為我們面臨的當務之急是加快“智慧”的腳步，對我們每個人而言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