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瓊

19世紀(jì)，法國浪漫主義作家小仲馬塑造了《茶花女》中瑪格麗特這個美麗的女性形象，她的故事感人至深，其悲劇人生催人淚下，歷代以來，人們總是從客觀環(huán)境方面去尋找她的悲劇成因，本文試圖從另一個方向找到導(dǎo)致她悲劇的根本原因，她自身的人生態(tài)度，將美引入生活。

一、瑪格麗特身上蘊含著美的特質(zhì)

美是能夠使人們感到愉悅的一切事物，它包括主觀存在和客觀存在。小仲馬筆下的瑪格麗特?zé)o論在客觀抑或主觀上都具備美的特質(zhì)。從小說的一開始，瑪格麗特展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形象就是一個容貌傾國傾城、性情輕佻豪放的混雜在上流社會的“名妓”，這名妓女面對初識者喜歡“裝瘋賣傻，喜歡跟她們初次見面的人惡作劇”。于是，“正派人士”用他那蔑視的口吻、輕浮的心性對待她。正眼、尊重、好感從未賦予她。然而誰又知道，淪為風(fēng)塵女人的瑪格麗特，在她帶的這張面具下是怎樣一個有血有肉、真性情的純真女人。她明白，殘酷的現(xiàn)實世界，虛偽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妓女的身份，流露出純潔的本性，只會讓人更加恥笑。于是，對于初識者，他有意刁難，有意惡作劇，迎合眾人的口味，帶著她的面具穿梭在人群中，既是一種報復(fù)，也是一種保護。僅憑瑪格麗特那番清醒的話語，她的睿智光芒便是擋也擋不住。

普律當(dāng)絲，“過去做過妓女，曾經(jīng)打算進戲班子，但是沒有成功，后來靠了她和巴黎那些時髦女子的關(guān)系，做起生意來，開了一家婦女時裝鋪子”，她的心中、腦中，除了利益，一無所有，這個空空的慣于揮霍的女人竭盡所能地壓榨著瑪格麗特，表面上替瑪格麗特介紹情人，實際上只有瑪格麗特的情人多，她撈的好處才自然多，至于瑪格麗特有多少情人，受多少苦，她毫不在乎，冷酷無情的老妓女嘴臉！對于普律當(dāng)絲的殘酷無情、冷漠、勢利、自私自利的本質(zhì)，瑪格麗特了如指掌，她自己對阿爾芒的一番表白中就曾說普律當(dāng)絲是她們的食客，友情到了供驅(qū)使的地步?？v然瑪格麗特已淪落風(fēng)塵，最明金錢的重要，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也不過利益二字，但瑪格麗特本著寬容的心性，善待普律當(dāng)絲，不與之計較分毫，當(dāng)自己山窮水盡，生命垂危時，卻依然發(fā)揮著人格魅力，可憐的靜靜遠(yuǎn)觀著剝削她的那些女人！

二、在愛情中完善自己

風(fēng)月場中的自戕式的生活已經(jīng)不能再給瑪格麗特帶來愉悅，慢慢成為一種日常生活。這時阿爾芒出現(xiàn)了。

對于那時的瑪格麗特來說，周圍的一切都是不安全的，沒有人能真正地對她付出感情，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無非是利用和被利用而已。她曾經(jīng)的那些年輕而沒有足夠經(jīng)濟實力的情人的離去，對她而言就是最有力的證明。

在阿爾芒剛出現(xiàn)的時候，瑪格麗特并沒有太在意，她雖然感動于這個男子為她落淚的真情和在她生病時的默默守候，可她還是不能放棄眼前的那種奢華，所以當(dāng)她最初同意成為阿爾芒的情人后，為了應(yīng)付每年十萬法郎的巨額花費，她仍然繼續(xù)接待其他情人。因為在她心底依然認(rèn)為，阿爾芒的情感不過是一時的，等他玩夠了，總會有離去的一天。她把與阿爾芒之間的感情依然看作是一場交易，她要求阿爾芒“必須信任她、服從她、行事謹(jǐn)慎”。

可是阿爾芒對她的愛情太過熱切，因而當(dāng)?shù)弥敻覃愄仄垓_她而與伯爵過夜的時候，他差點就憤然離去，幸而最后還是因為割舍不下而相互諒解。但也正是因為阿爾芒的這一切執(zhí)著和強烈的表現(xiàn)，使得瑪格麗特漸漸認(rèn)識到阿爾芒對她的真情，她的想法也開始有了變化。

她決心要和過去徹底訣別：“我們一定會很幸福，我們將永遠(yuǎn)平平靜靜地生活，我將永遠(yuǎn)告別那種我現(xiàn)在感到羞愧的生活”?？墒钦缙章僧?dāng)絲所說的那樣：“與理想的生活相伴而來的是物質(zhì)生活，最純潔的決心也會與世俗的東西連在一起?！碑?dāng)他們享受著如膠似漆的甜蜜的時候，生活消費的壓力也在悄悄地降臨。

面對阿爾芒的父親，她所想的是：“我對他產(chǎn)生了純潔的感情，我就要贏得的這個正直的老人對我的尊敬，我相信以后也必定會得到的您對我的尊敬，所有這一切都在我心里激起了一個崇高的思想，這些思想使我在自己心目中變得有了價值，并使我產(chǎn)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圣潔的自豪感。”她違心的拋棄了阿爾芒，同時還有自己的生命。

她的悲劇色彩更加濃烈的一筆還是后來，阿爾芒對她的誤解，對她的非人的折磨、報復(fù)?，敻覃愄乇е鴲鄣男睦砜粗柮⑺龅囊磺校淌芩龅囊磺袣埲痰氖虑?，無形之中，她的人格魅力讓人震撼。

在愛情中，她的靈魂得到了凈化。愛得執(zhí)著而熱烈，為了愛人，她可以不顧一切，甚至生命。這就是多姿多彩的人生，不可言說的生活。

三、作者的審美態(tài)度

“任何文學(xué)，若不把完善道德、理想和有益作為目的，都是病態(tài)的、不健全的文學(xué)?！边@是小仲馬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基本指導(dǎo)思想。

1823年，大仲馬在巴黎與縫衣女工卡特琳娜·拉貝同居，次年生下小仲馬卻由于嫌拉貝身份卑微而拒不娶她為妻。小仲馬就成了私生子，靠母親辛勞撫育，直到7歲才在法律上獲得父親承認(rèn)。身為私生子的小仲馬在童年和少年時代受盡歧視和譏諷，心靈上留下難以愈合的創(chuàng)傷。其對受辱被棄的女性感情也開始偏向。1844年9月，小仲馬與巴黎名妓瑪麗·杜普萊西一見鐘情。瑪麗出身貧苦，流落巴黎，被逼為娼。她珍重小仲馬的真摯愛情，但為維持生計，仍得同闊老們保持關(guān)系。小仲馬一氣之下與之絕交而出國旅行。1847年小仲馬回國，得知只有23 歲的瑪麗已經(jīng)不在人世，她病重時昔日的追求者都棄她而去，死后送葬只有兩個人。她的遺物拍賣后還清了債務(wù)，余款給了她一個窮苦的外甥女，但條件是繼承人永遠(yuǎn)不得來巴黎！現(xiàn)實生活的悲劇深深地震動了小仲馬，他滿懷悔恨與思念，將自己囚禁于郊外，閉門謝客，開始了創(chuàng)作之旅。一年后，這本凝集著永恒愛情的《茶花女》問世了。

根據(jù)一般的善惡有報的觀念，一個美麗的靈魂，應(yīng)該有一個美好的歸宿。但是她的本性美和社會惡對她的打擊反差太大，簡直慘不忍睹。但是，她受到的折磨愈非人，命運愈悲慘，遭遇愈無辜，她得到的同情也就愈強烈，她的美的追求也就愈徹底。

作者沉重的情感與明顯的審美態(tài)度使瑪格麗特的悲劇色彩更加濃重，她越是要保持自己，她越要追求自己的愛情，越是被鄙棄，作家越是想要成全她的愛情，她受到的傷害就越大，悲劇力量就越強烈。

生活已成審美本身，那就不能按生活的原樣來生活，而應(yīng)該按作品的需要來處理。而美是危險的，因為美排斥平淡中庸，美需要多姿多彩，就像北島說的“渴望燃燒/就是渴望化為灰燼”，因此很少有人膽敢把美學(xué)引入生活，人們通常在藝術(shù)作品中進行審美活動，完了該怎么過還是怎么過（這是“美在于距離”的真諦）。就像人們激賞“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但是一般都采取“好死不如賴活”的策略來對付人生?，敻覃愄夭皇浅Ｈ?，他窺透了這些奧秘，決定選擇為美獻身的人生道路。

將人生的痛苦當(dāng)作一種審美現(xiàn)象進行觀照，同時也就意味著是一種從藝術(shù)的視野而不是從道德評價的視野來觀察和感悟生命的審美的人生態(tài)度。如果我們能夠化悲痛為力量，換一個角度來審視人生的挫折和痛苦，換一個角度來審視人生的挫折和痛苦，將這些人生歷練作為一種難得的財富加以咀嚼和收藏，則能夠從人生的風(fēng)浪中變得成熟，或許這樣的人生才算真正的有意義，能夠真正做到這些的人才算真正的活過。這就是審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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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瓊，湖北咸寧學(xué)院人文學(xué)院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