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海峰

綜觀2008年地方新銳官員群體，我們以為，風險時代的縣市官員應當兼具三種品格，即扎實的本土政治實踐、豐富的制度想象力、豁達的政治風度。

1986年，經典改革題材電視劇《新星》橫空出世。故事的主人公、年僅32歲的縣委書記李向南甫一上任，就向當?shù)氐呐f體制、舊觀念猛烈開火，只一個月時間便政績斐然，被群眾呼為“李青天”。他誓言：“我感謝歷史給了我強者的性格，我絕不有負于歷史?！?/p>

在中國政壇上，縣市主官的職位，歷來極為務實，也極為重要。“萬事胚胎皆在州縣”，“天下事莫不起于州縣，州縣理天下事無不理”，而州縣主官“為親民之官，一人之賢否，關系百姓之休戚”。故此，唐朝明確規(guī)定“凡官，不歷州縣不擬臺省”；明朝全國1170余位知縣，在赴任前幾乎都會得到皇帝的接見與告誡?！皾L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翻檢歷史，但凡光照千秋的州縣主官，大抵都是為民請命、勤勉治事、銳意圖新的能員干吏。

不過，在倡行民主政治、厲行責任政府的今天，“青天”、“父母官”、“替民做主”等傳統(tǒng)概念，終將會被“公仆”、“代表”、“對人民負責”取代。回望2008年，因為勸導“中低收入者不要急于買房”，廣州市市長張廣寧觸怒利益集團，盡管承受了巨大壓力，但他坦言一直沒有后悔，由此贏來一片叫好之聲；因為堅守官場難得一見的真誠品質，南京市副市長陳剛也給民眾帶來了諸多意外和驚喜。而由于淡漠民生、輕視民意，貴州、河北、山西等地多名縣委書記、縣長、市委書記、市長密集丟官。兩相對照，筆者不禁想起溫家寶總理的一句感言：“只有把人民放在心上，人民才能讓你坐在臺上。”

按照德國社會學家貝克的說法，當今世界正在進入利益分化的“風險社會”。在紀念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30周年大會上，胡錦濤總書記指出：“我們在推進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中所肩負任務的艱巨性和繁重性世所罕見，我們在改革發(fā)展中所面臨矛盾和問題的規(guī)模和復雜性世所罕見，我們在前進中所面臨的困難和風險也世所罕見?！倍鳛樽钕雀兄?、直接面對這些矛盾和風險的縣市官員，理當盡快摸索出一整套成熟的處置原則和應對策略。所以，前不久中央黨校在輪訓縣委書記時，特地加入如何處理群體性突發(fā)事件的內容，并突出強調“無論事件規(guī)模大小，縣委書記最好第一時間趕到現(xiàn)場”。

但這些尚不足以從根本上化解各種矛盾和沖突。綜觀2008年地方新銳官員群體，筆者以為，自稱“在雞蛋上跳舞”的縣市主官應當兼具三種時代品格，即扎實的本土政治實踐、豐富的制度想象力、豁達的政治風度。

在《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一書中，美國著名政治學家亨廷頓提出：一個成功的革命者無須是政治巨匠，而一個成功的改革者則必是一流的政治家；相對于革命者，改革者必須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變革的途徑、手段和時機上，因而必須具備更為高超的政治技巧。古人曾這樣贊美治水的大禹：“身執(zhí)耒耜以為民先，股無完膚，脛無完膚，雖臣虜之苦，不苦于此?！笨梢娬渭覍κ朗碌牧私夂投床?，就來自于這些枯燥瑣碎的實際工作。貴州省委之所以選擇龍長春主持化解甕安危局，看重的正是他先前在另外兩縣擔任縣委書記時的經驗積累。而四川官員群體面對突如其來的地震災難，不僅需要忍受失去親人的至痛，更需要在救災重建的持久戰(zhàn)中沖鋒陷陣、排解難題、修復創(chuàng)傷。他們，是中國的脊梁！

豐富的制度想象力對縣市官員而言同樣至關重要。在中國，縣市是最富于創(chuàng)新動力的層次，因為它處于國家與社會的交接面上，直接應對社會經濟變革以及制度轉型帶來的諸多問題，而舊體制、舊思路和舊方法往往又難以為地方提供解決這些緊迫問題的答案。所以，貴陽市委書記李軍積極推動電視PK縣區(qū)委書記；浙江樂清市人大常委會主任趙樂強巧妙打破縣級人大監(jiān)督悶局；深圳市委書記劉玉浦勇敢拋出“深圳政改路線圖”。2008年，這些改革先鋒的銳氣、膽魄與遠見，讓人心生感佩、溫煦與希冀。

身處全球化、信息化浪潮之中，豁達的政治風度更是不可或缺。如果說，過去30年我們的中心工作主要是經濟建設，那么未來30年，則有必要更加注重社會發(fā)展、公共服務。公共服務不是強買強賣，而需要溝通的過程、說服的過程、同意的過程。青島市市長夏耕發(fā)起并踐行“新群眾路線”；原湖南株州市紀委書記楊平喜歡被網友昵稱為“楊平同學”；江蘇泗洪縣副縣長劉仰剛扮作“孔乙己”推銷大閘蟹。他們的風度與品派，使政治不再晦澀、不再冷酷，使更多的人增添了對于政治的善意理解、參與勇氣、改良信念。相反，那些高高在上、故作深沉、畏懼批評、左顧右盼的傳統(tǒng)型官員，或許會風光于一時，然而終究要被風吹雨打去，留不下絲毫的意義與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