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慶
我教過語文,研究過語文教學(xué),現(xiàn)在又給小朋友們編寫語文教科書,可以說跟語文打了一輩子的交道。搞語文,離不開讀書,所以也可以說讀了一輩子的書。
人的一生,什么階段的讀書活動最為關(guān)鍵?我個人的體會是: 讀書貴在少年時。
幼年,引領(lǐng)我步入語文殿堂的是我的外祖父。外祖父是個私塾先生,讀過許多書,書法寫得極好。我小時候很喜歡聽他講《聊齋》故事。有一次,他給我講了這么一個故事: 一個書生,正在床上睡覺,看到有一隊小人兒,騎著小馬兒,架著小鷹兒,帶著小獵犬,在他的席子上打獵,獵物就是床上的虱子、跳蚤。打獵的隊伍滿載而歸了,卻把兩只小獵犬給丟下了。這兩只小獵犬大如米粒,他覺得非常好玩,就收養(yǎng)下來。可是有一次他睡覺翻身,不小心竟把兩只小獵犬壓得扁扁的……我聽得入了神兒,覺得挺有意思。從那以后,我便渴望著有一天能讀到《聊齋》。后來我能讀文言文了,果然喜歡上了《聊齋》。直到如今,我還時不時地翻讀這本書呢。
有一次,我讀書遇到了一個“蠖”字不認(rèn)識,就去問姥爺。他就將案頭的那本字典取過來,戴上老花鏡翻查起來。然后告訴我: 這是“尺蠖”的“蠖”,是一種蟲子。我問這種蟲子為什么叫尺蠖?姥爺說: 這種蟲子在爬行的時候,一拱一拱的,像用拇指和中指連續(xù)不斷地量東西。他一邊說一邊就張開拇指、中指在桌子上演示起來:“你看,是不是跟尺子一樣?”他還耐心地教我怎么取部首,怎么反切字音。從那以后,我只要遇到生字,就自己動手練習(xí)查字典,再把字典上的解釋寫在書的天頭上。
他教學(xué)生吟誦《千家詩》,抑揚頓挫,像是唱歌,我覺得很好聽,就跟著哼唱。后來,姥爺陸續(xù)地教我念了好幾十首。雖然我還不能完全領(lǐng)會其中的意思,但覺得押韻上口,吟誦起來很帶勁兒。
姥爺抽“萬壽”牌的香煙,我很喜歡為他跑腿買煙,為的是從煙盒里抽取畫片。這種牌子的香煙,每個盒子里都裝有一張梁山泊一百單八將的畫片。就這么積啊攢啊,終于攢全了整套畫片。一百單八將的綽號和名字,我那時如數(shù)家珍,記得透熟。漸漸地我就不滿足了: 這一百單八將有什么故事?為什么會有那樣的綽號?于是就急于想買到一部《水滸傳》。我將父母給我的零花錢一點一點地積攢起來,終于如愿以償。我如饑似渴地讀起來,有時讀得入了迷,連吃飯都忘了。
后來進了中學(xué),我的閱讀面更廣了。我讀過巴金的一些小說和朱自清的一些散文,還讀過蘇聯(lián)的翻譯文學(xué)作品,如高爾基的《童年》,奧斯特洛夫斯基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參加工作以后,我又在一位熟悉國學(xué)的老先生的指導(dǎo)下,系統(tǒng)地讀了《春秋左傳》《論語》《孟子》《文心雕龍》等古代典籍。他告訴我,要讀就讀整本的書,不要只讀選篇,那樣很可能是只見樹木,不見森林。
為什么說“讀書貴在少年時”呢?
我體會,小時候讀過的東西,特別是背誦過的東西,幾乎可以終生不忘,正像人們所說的那樣,“幼學(xué)如漆”。我現(xiàn)在還能背誦的一些詩文,幾乎都是那時候背過的。成年以后,我當(dāng)了語文老師,在備課時也試著把要教的課文背下來,可是過不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凈了。所以我勸同學(xué)們從小要多背一些東西,特別是多背一些經(jīng)典的詩文。“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小學(xué)階段,還是養(yǎng)成良好讀書習(xí)慣的好時機。王爾德說得好:“起初是我們造成習(xí)慣,后來是習(xí)慣造成我們。”姥爺教我查字典,讓我從小養(yǎng)成了“讀書莫放‘?dāng)r路虎”的習(xí)慣。直到現(xiàn)在,我讀書看報遇到生字,還是要翻一翻字典,并將字音記下來。就這樣,我認(rèn)識了大量的字,大大地減少了筆下的錯別字。
我知道不少同學(xué)都迷戀電視??措娨暪倘豢梢垣@得許多知識和信息,但電視畢竟代替不了讀書。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必須具備閱讀的本領(lǐng),而閱讀的本領(lǐng)又是在大量的讀書活動中“讀”出來的;一天到晚看電視,是“看”不出閱讀本領(lǐng)來的。
(2005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