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瑋
米歇爾教授的辦公室門緊閉著。雨兒用力地敲了一下門,門后傳出請她進去的聲音。
教授的辦公室不大,簡單而整潔。比較引人注目的是窗臺上有幾盆長得生氣勃勃的植物。出于習慣,雨兒注意到花盆里的土已經(jīng)非常干燥。
“早上好,江雨女士!”辦公桌后面的教授用愉快的聲音向雨兒打招呼。他看上去比雨兒想象中的年輕,手里拿著一只煙斗。在雨兒的概念里,只有馬克思、恩格斯那樣的人才抽煙斗。
“早上好,米歇爾教授!”雨兒走上去,隔著辦公桌把手伸給教授。教授眉頭輕輕一揚,他好像有點驚奇,握住了雨兒的手。
教授開始很感興趣地打量著雨兒。他的眼睛是那種帶灰色的藍,就像雨后晴朗的天空一樣。雨兒在天空的深處看到一個白襯衣、黑頭發(fā)的自己,健康而清爽。她突然有了一種自信。她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來,直視著教授。
“我已經(jīng)在跟您的秘書約面談時間的電話里把我的意思說過了?!庇陜撼林匕颜Z速放慢,讓自己把每個詞都準確而清晰地說出來。
教授沒說話,又一次揚揚眉頭,等待著雨兒把話說下去,好像他今天根本就不準備開口。
雨兒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怎么開口。她原以為教授會向她問長問短的。問答題總比闡述題簡單些。她的腦子里出現(xiàn)一片空白,原先想好的思路一下子都忘掉了。她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辦公室里的植物。干燥的土讓她有些分心。她在家里是專門負責給植物澆水的。
教授對靜場顯然有些不滿。他又一次揚起眉毛,“對不起,江雨女士,我猜想您是準備學植物學?”他跟著雨兒的目光看到了窗臺上的植物。
“不是。”雨兒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我只是覺得您這里的植物缺水。如果您不反對,我給它們澆了水,我們再接著談,好嗎?”
教授愣了一下,高聲地笑起來,“原來是這樣。我度假半個多月,一定是我的秘書疏忽了。您請便吧,出門左拐有個咖啡室,有水也有壺。您說得對,植物不能沒水喝?!闭f完,他讓自己更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笑瞇瞇地上下打量著雨兒。
雨兒急忙走出辦公室。她在咖啡室找到水壺,慢慢地擰開了水喉,讓水細細地淌進水壺。她利用這段時間又把那一、二、三、四點默想了一番,覺得差不離了,才提著水壺重新走進辦公室。雨兒仔細地給每一盆花都澆了水,然后又把水壺送回咖啡室。當她重新在教授的辦公桌前坐下時,心里已經(jīng)不再緊張?!懊仔獱柦淌?,”她正準備開口陳述不上語言班直接上預科的理由,教授揮手制止了她。
“好了,明天您就直接去預科班吧,我給教務處打個電話。”教授合上面前的文件夾,順便看了一下手表。
雨兒一激動結(jié)巴起來,“您說,您說我,我不用去上語言班?”
“不用,我想,一個能注意到身邊植物的學生,一定會把語言學得很好。”教授肯定地說,“外面還有學生等著,我們課堂見吧!”他把手伸向雨兒,做出了道別的姿勢。
雨兒走出辦公室,想,天,她一共也沒說幾句德文。
(節(jié)選自江蘇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程瑋至真小說散文系列之《少女的紅圍巾》)
(發(fā)稿/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