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 人
一個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大話的人,如果不是瘋子,就是在“炒作”。
說到“炒作”,人們臧否不一、褒貶各異。但不管怎樣,“炒作”作為一種功利性手段,在當(dāng)今社會幾乎是無孔不入,這已是不爭的事實。其實在兩千多年前就有一宗書籍“炒作”個案。手段高明,讓當(dāng)今不少商人都只能望其項背。
當(dāng)時被“炒作”的一部書是《呂氏春秋》。呂氏者,呂不韋也。大商賈出身的呂不韋,他把當(dāng)“人質(zhì)”的子楚當(dāng)作“奇貨”,不惜重金加以投資,并且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地巧妙推銷和經(jīng)營,終于貴為相國,并當(dāng)上秦王政的“仲父”。這堪稱為有史以來最成功也最經(jīng)典的政治投資。呂不韋不是那種易于滿足的人?!爱?dāng)是時,魏有信陵君,楚有春申君,趙有平原君,齊有孟嘗君,皆下士喜賓客以相傾,呂不韋以秦之疆(強),羞不如”。呂的“羞不如”恐怕還有深層的心理原因,“士農(nóng)工商”,在庶族中“商”忝列末位,即使富得流油,也畢竟地位不高。如今雖成了政治暴發(fā)戶,但他內(nèi)心深處仍不免有自卑感。所以他就有一種與四“君”比拼一番的強烈欲望,于是“亦招致士,厚遇之,至食客三千人”。
場面有了,人氣旺了,接下來就要考慮“社會效益”了。機敏的呂不韋想到,創(chuàng)造“社會效益”莫過于著書了。當(dāng)然這并不需要他老人家絞盡腦汁,親操刻刀,三千食客就是他現(xiàn)成的寫作班子。就這樣,憑借群體的智慧,著成了《呂氏春秋》。
呂不韋想要讓《呂氏春秋》迅速擴大社會影響,于是便設(shè)計了一個高招:“布(《呂氏春秋》)于咸陽市門,懸千金其上,延諸侯游士賓客有能增損一字者予千金”。二十余萬字如今印成一本書,大概只需十個印張的紙,并不算厚。但在那時將一部《呂氏春秋》刻在竹簡上,而且因張掛在城墻上讓人觀看,字體又不能小,所以不難想象,咸陽城門遍掛《呂氏春秋》一定是很壯觀的。而只需對這部書“增損一字”就可以立馬獲致千金,這無疑更造成極大的誘惑。不過,終于也沒有人能拿走那千金?!秴问洗呵铩饭嫱昝赖貌荒堋霸鰮p一字”?當(dāng)然不是。東漢的高誘說得對:“時人非不能也,蓋憚相國畏其勢耳?!睉{借其權(quán)勢,還有商賈的巧智,呂不韋沒有破費一個子兒,就使《呂氏春秋》迅即名聲大噪。當(dāng)時的四“君”雖然都是食客盈門,似乎沒有誰搗騰出一部廣為人知的書來,相比“風(fēng)雅”的呂不韋,他們就頓顯黯然失色。
呂不韋畢竟是商賈出身,頗精善于商家的推銷術(shù)。倘若他當(dāng)時采用另一種方法,比如請來一些有名望有學(xué)問的才士,盛宴款待,再塞上紅包,請他們或?qū)懶?,或作書評,或?qū)n}研討……這當(dāng)然也會有點用,但比起那造成“轟動效應(yīng)”的妙招來,效果就差得遠了。而我們不得不承認,呂不韋的這一“炒作”,很有創(chuàng)意,很有誘惑力,而且確實也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