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榮華

[摘要]《華盛頓郵報》關于“水門事件”的追蹤報道對于美國新聞報道使用匿名消息來源的做法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本文將結合史實分析匿名消息來源的使用和記者獨立性之間存在的沖突，并在研究分析目前美國主流新聞操作規(guī)范的基礎上，提出化解沖突的可能途徑。

[關鍵詞]記者獨立性《華盛頓郵報》水門事件匿名消息來源

何謂記者的獨立性?《記者在采訪活動中的獨立性述要》一文指出了獨立性的內(nèi)涵和依據(jù)，如下表所示：

《新聞報道與寫作》中沒有直接闡釋記者獨立性問題，它將新聞的基本規(guī)范歸納為：“準確、公正和客觀性問題”。應該說。這是從新聞產(chǎn)品的角度來界定的，涉及到了記者的獨立性問題。這本書以其廣泛的影響力，可以代表美國主流新聞操作理念。

《新聞理論基礎》沒有專門討論“記者獨立性”或者“媒體獨立性”的問題，有關聯(lián)的話題是“事實與新聞事實”“新聞真實性”“新聞客觀性”“新聞自由”。其中，作者從政治、經(jīng)濟，道德三個角度闡釋“新聞自由”。

通過中國期刊全文數(shù)據(jù)庫檢索發(fā)現(xiàn)，“摘要”中出現(xiàn)“記者獨立性”的論文數(shù)量是3篇，出現(xiàn)“媒體獨立性”的102篇(非傳媒領域的論文占了一部分)。

綜合上述，對于“記者獨立性”的界定可以從不同角度來闡述；從論文檢索的結果看，這一話題缺乏專門系統(tǒng)的研究。張繼木界定的“記者獨立性”四個方面分類詳細，本文將以此作為分析的框架，分別用“感情獨立”“利益獨立…調(diào)查獨立”“積極主動”四個維度來衡量。

什么是匿名消息來源?《新聞報道與寫作》中的界定和分類比較詳細，它寫道“有些記者對信源和引語做如下區(qū)分”：

(1)不能公開的材料：你將不能使用；(2)要求不能指明消息來源的材料：你可用使用，但是不能指明來源；(3)背景材料：你可以使用，指出提供者大概的頭銜(例如：“一位白宮助理官員說”)；(4)深度背景材料：你可以使用這些材料，但是你不能暗示任何出處。

匿名消息與記者獨立性的沖突

水門事件是指1972年6月17日美國共和黨尼克松利用其競選班子刺探對方民主黨的競選政策，在民主黨總部水門大樓安裝竊聽器，事后被《華盛頓郵報》記者鮑勃·伍德沃德和卡爾，伯恩斯坦揭發(fā)，從而掀起彈劾尼克松的事件。這次事件導致美國歷史上第一次的總統(tǒng)辭職。

《華盛頓郵報》對于美國媒體匿名消息來源的使用產(chǎn)生了重大而深遠的影響。劉見林在《華盛頓觀察》周于0撰文指出：

“水門事件”的意義不僅是政治上的，對新聞事業(yè)而言也是里程碑式的?！_立了一種新聞典范，從此秘密消息來源作為一種手段被媒體更為廣泛的使用，幾乎可以說是開啟了新聞史的一個新紀元。

下面將以《華盛頓郵報》報道“水門事件”為主要案例，分析匿名消息來源的使用和“記者獨立性”之間可能存在的沖突。

(1)記者和信源是“忘年交”。1970年，當時還在美國海軍服役的伍德沃德在一次前往白宮遞送文件的過程中，偶然遇見了費爾特。共同的經(jīng)歷——“在喬冶·華盛頓大學學習和為來自家鄉(xiāng)的議員打工”——使他們有機會多談幾句。在水門事件發(fā)生前，兩人已經(jīng)成為“忘年交”。

從匿名消息源的“隱匿”動機來看，他會傾向于選擇自己熟悉并且信任的記者作為自己消息透露的出口。雖然伍德沃德沒有參與事件，但和費爾特應該說是“熟識”。這種關系可能會影響到報道的客觀性和平衡性，因為記者是基于一些“人情關系”獲得信息，如果消息源和新聞事件有利害關系，記者就可能要經(jīng)受“人情”的考驗。

(2)費爾特可能在利用《華盛頓郵報》。對于費爾特泄露機密的動機，有不同版本的猜測。

費爾特當年的確對尼克松政府頗有微詞……伍德沃德的文中也回憶道，費爾特曾隱諱地稱尼克松的政府是“納粹”政府。認為尼克松手下都是一幫“納粹”分子，白宮的那些助手都是一些野心勃勃、討巧賣乖的小人。

費爾特自己的解釋是：為了保護FBI，他通過秘密途徑將FBI掌握的情報告訴公眾，對尼克松及其手下形成輿論和政治壓力，迫使他們負起責任來。

到底費爾特是不是在利用記者，現(xiàn)在隨著這位老人的辭世，沒有人能回答了。但“利用媒體”的現(xiàn)象是的確存在的?！缎侣剤蟮琅c寫作》對于匿名消息來源“利用”媒體和記者有如下闡述：

提供消息的人可能在說謊，他們可能為了對他人進行詆毀，或者放出一種言論來試驗公眾輿論對此問題或事件的反映。有經(jīng)驗的外交人士和政客很懂得利用記者來試探公眾輿論，如果公眾對此持否定態(tài)度，那么當初他們透露給媒體的計劃將不會進行下去。這樣一來。媒體就被利用了，從而變得不那么可信。

(3)單一消息來源的風險。作為記者獨立性的重要組成部分，記者應該不斷對信息求證，而對于匿名消息的求證難度比對于普通消息來源更大。普利策獎秘書長西格，吉斯勒曾就“深喉”事件回答《南方周末》說：

“深喉”正好在我們討論應不應該使用匿名消息的時候坦白身份，這很有意思。有時候我們對匿名消息太過依賴了。尤其是單一的來源，這需要特別謹慎。這其中有一個判斷的問題，即你能不能確保這個單一消息來源是堅實可靠的。

《華盛頓郵報》在“水門事件”的報道中使用了大量的匿名信源，但是，兩位記者伍德沃德和伯恩斯坦對得到的消息進行了多方面的核實，從而使其報道內(nèi)容真實客觀。另一個案例是《新聞周刊》“古蘭經(jīng)”事件。由于記者沒有核實消息的可靠性，同時編輯也沒有進一步核實而導致新聞失實。還有“辛普森一案”：

1995年，辛普森(Simpson)被控謀殺前妻的案件從一開始就成為各個媒體爭相報道的焦點。但很少有知情者愿意公開在媒體露面，形形色色的匿名消息源于是充斥報端。但是很多所謂的“驚人內(nèi)幕”常常不準確甚至是無中生有。

(4)虛假新聞往往采用“匿名消息”的手法。有人匿名將消息來源分為三類：(一)“意圖正義”的匿名消息源；(二)“別有用心”的匿名消息源；(三)被記者虛構的匿名消息源?！澳涿ⅰ备尤菀住岸抛?，這就容易讓記者偷懶。記者利用“匿名消息來源”撰寫虛假新聞的案例不在少數(shù)。

《紐約時報》刊登一篇長達7500字的文章“自曝家丑”，稱剛離職的原該報記者杰森·布萊爾存在嚴重作假和抄襲等問題?！粌H多次剽竊其它記者的文章，杜撰報道中的直接引語，而且謊報自己的發(fā)稿地。

匿名消息的使用規(guī)范

(1)讓“人情”獨立于“消息”

記者在獲取匿名消息時，應該盡量避免通過“人情關系”獲得，實在無法避免時，應該盡可能排除人情關系對記者采訪寫作的影響。記者需要特別分析匿名消息提供者在新聞事件里的利益關系，以此來調(diào)節(jié)自己可能出現(xiàn)的感情傾向。

(2)交代匿名理由

如果新聞價值重大，匿名消息不可避兔，記者需要說明匿名的理由。這可以幫助讀者分析匿名消息的真實性，以及消息源的利益背景。

美聯(lián)社要求“當有必要保護消息來源的秘密時，其原因應該得到解釋?！?/p>

《華盛頓郵報》要求“記者必須將隱瞞消息來源身份的理由公之于眾，并將此理由在報道中說明。”

《紐約時報》要求“只有在不使用匿名消息來源就無法刊發(fā)其認為有新聞價值和可靠的消息之情況下，才允許使用匿名消息來源……一些涉及犯罪審判、國家安全等方面的報道。記者經(jīng)授權方可使用匿名消息來源。在交待消息來源時……應努力簡潔地表述記者與消息來源達成了何種諒解，尤其當記者可以弄清消息來源匿名原因時，要避免使用‘消息來源堅持匿名之類的機械語句?！?/p>

(3)多方求證

多方求證就是不輕易相信“片面之詞”和“一家之言”，其具體要求可以包括以下兩個方面：(1)尋找更多的信源，讓事實的信息更加立體，逼近事實真相；(2)注意平衡原則，如果存在利益相對方，要找到當事人采訪。

美聯(lián)社在調(diào)查中發(fā)現(xiàn)，許多報紙要求匿名消息源必須得到第二消息源的印證。還有不少報紙要求，至少有一名高級編輯應當知到提供匿名消息者的姓名，并至少有一名編輯和匿名消息提供者通過電話。

(4)發(fā)布前核實，媒體應該建立核實機制

匿名消息發(fā)布前，新聞媒體應該實行核實制度，確保消息的可靠性和記者寫作的真實性。除了核實消息的作用外，這種制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監(jiān)督記者，防止利用匿名消息進行虛假報道。

特別需要注意的是，在采訪匿名消息應該保留好采訪記錄(如采訪筆記、錄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