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川
我置身愛情之外
解讀愛情
猶如站在風(fēng)景之外觀賞
一副畫中的風(fēng)景
我置身女人之外
打量女人
猶如站在情節(jié)之外閱讀
一本書中的情節(jié)
我置身情欲之外
洞察情欲
猶如站在花瓣之外透析
一葉枯朽的花瓣
——題記
序
悄然降臨的夜色,似一件輕紗的晚裝氤氤氳氳地籠罩下來,世間萬物便從白天永無休止的聒噪和喧囂中掙脫出來,逐漸回復(fù)到靜謐、舒緩的氛圍里。
白天的光亮中,世界就像八卦娛樂新聞有關(guān)明星緋聞的胡亂炒作,呈現(xiàn)出野風(fēng)狂草般的紛亂。世間萬物被這狂亂攪擾得失去了生命本質(zhì)的真切感受。樹木拔節(jié)生長時,感受到的是枝葉隨風(fēng)搖蕩的迷亂;花兒吐蕊怒放時,承受著的是勁草瘋狂的襲擾。
冷冷的夜風(fēng),悄無聲息地冷卻了天地間的喧嘩,滌蕩了四野的浮躁,所有生命之體便從如風(fēng)的浮躁中擺脫開來,細致入微地察覺到各自生存的氣息:枝葉感受到了拔動的音律,花兒感受到了歡愉的心跳。
那么,我呢?在這幽靜如夢的夜晚,我的身心該有著怎樣一番體察呢?
每當夜晚來臨,我便從白天毫無目的的忙碌中解脫出來,獨自置身于室內(nèi),打開或關(guān)閉所有燈光,在一片或明亮或幽暗的景致中,坐在桌前或者躺在床上,任時光的流水如少女羞澀的笑容般悄然而逝,任思緒的波光自腦海里跌宕起伏。
跌宕起伏的思緒,像嬰兒甜美的笑靨,引我進入一種靜謐、寧靜的境界。在那樣的意境中,我便情不自禁地想起愛情、女人以及其它一些雞零狗碎的事情。
曾經(jīng)有過很長一段時間,我就像窮困者尋求富貴,饑餓者尋求溫飽,久旱的土地渴求天降甘露,疲憊的旅行者渴求歇息的床沿那樣,急切而焦灼地尋求著愛情陽光的臨照。
只是我并不像一些欲壑填胸的男人那樣,被狂亂的情欲驅(qū)動著隨意物色一個或漂亮或性感的女人,一起去經(jīng)歷那段庸常的人生歷程——從談情說愛到談婚論嫁,最后再名正言順地擁有對方感性的身體。
我不愿意經(jīng)歷那樣的過程。因為在我看來,擁有一個女人光潔的身體,同擁有一段驚心動魄、刻骨銘心的愛情,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我并非推崇柏圖式的純精神戀情,我很贊同有人對感情與情欲作出的這樣一種哲理性解釋:純粹的靈與靈的結(jié)合,是神靈;純粹的肉體與肉體的交配,是動物;惟有靈魂與肉體的交結(jié),才是人之所為。
我是一個涉世不深面對愛情懷有美好憧憬與追求外表卻平淡無奇的男子。我對愛情的這種理念,萌生于一個幽靜如云的夜晚。那天晚上,我先是坐在桌前翻看一本雜志,隨后又懶貓般仰臥在床上憩息。這時,心緒的浮云如失控的小舟,自浪濤翻滾勁風(fēng)怒號的海洋里劇烈地顛簸、蕩漾著,怎么也找尋不到那避風(fēng)停靠的港岸。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曾經(jīng)從書本中讀到的一則故事:有一個男子自幼喪失父母,無依無靠孤苦零丁,窘困得連一日三餐都得不到滿足。為了生存,他只好去扒竊。后來社會福利院收養(yǎng)了他。長大成人后,幾經(jīng)周折那男子竟然幸運地進到一家銀行工作,后來又屢屢得到幸運陽光的寵照,當上了銀行行長。依照常理,他再也不會因為生活窘迫而去偷竊了。可每當他走到大街上,總會難以自禁地伸手去掏取別人的錢包。有次行竊時被警察當場抓住。當警察問他為什么這樣做時,那當銀行行長的小偷回答說,以前偷竊如果是迫于生存需要的話,那么現(xiàn)在偷竊則純屬是一種個人愛好。
需要與愛好,經(jīng)那當銀行行長的小偷這樣一番闡釋,很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然而,我卻從這黑色幽默中,觸類旁通地悟出了愛情的本質(zhì)與真諦。
這是一個情欲泛濫的時代,人們都在狂亂而不擇手段地轉(zhuǎn)動著心思獲得最強烈的感官刺激和生理需求。幼兒園已成為處女的最后幸存地。我知道,我對于愛情的這種古典而純樸的追求,在現(xiàn)實生活中將面臨水火難容的窘境。但我被內(nèi)心難以遏制的巨大激情驅(qū)動著,只想在渾濁狂亂的世界里,世人皆醉我獨醒地感受一縷純凈愛情陽光的臨照。
我懷著這種純正而美好的愿望踽踽獨行著,情感的洪水卻猝不及防地從我生命的河床上奔涌而過,將我執(zhí)著堅守的心岸滌蕩成一片慘不忍睹的荒灘。
三
接受方蕊的約請來到海甸島半島酒店,我隨著服務(wù)員走進去,很快就看到坐在餐廳里的方蕊。同方蕊同在一起的還有另外一個女人。我見過她,她也參加過影視培訓(xùn),只是整個培訓(xùn)期間我沒有與她有過直接接觸,只知道她名叫亞鈴。
“我們倆在培訓(xùn)中認識后,經(jīng)常一起逛街、一起吃飯聊天,時間長了覺得所有話題都聊遍了,再也找不到新鮮的話題了,我們就把你叫出來,大家一起聊聊?!狈饺镞@樣解釋著請一道就餐的緣由。
“來,為我們能相聚在一起,干杯!”方蕊舉起了啤酒杯。
“好,干杯!”我和亞鈴也趕緊端起酒杯,相互碰了碰杯。看著兩個女人淺飲低酌的樣子,我也隨意抿了一小口。
“你有女朋友嗎?”我伸手正要夾菜時,亞鈴問我道。
我將剛伸出筷子的手縮了回來,想著該如何回答亞鈴。
“先吃菜,邊吃邊聊吧,不著急的。”方蕊注意到了我中途收回筷子的手,連忙勸說道。
“好,好?!蔽易焐洗饝?yīng)著卻沒有動筷子?!皼]有女朋友?!蔽夜室赓u著關(guān)子,停頓了一下,又才接著說,“我現(xiàn)在只能算有老婆,而沒有女朋友。”
“哈哈哈?!眮嗏弻儆谀欠N為人單純簡單、喜怒于色的女人,如此俗套的一句玩笑話,竟然也能逗得她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之后,她又問我:“那你怎么不帶夫人一起來吃飯呢?!?/p>
“我老婆在內(nèi)地呢?!?/p>
“那你怎么不帶著她一起來海口?”亞鈴顯得一片好心地刨根問底。
“帶她來?如果能跟她相處在一起,我也不會在這里過流浪生活了。”我有些無奈地回答道。
大家一時無語。我瞅了方蕊一眼,只見她正慢條斯理地吃著食物,臉上聲色不露。
“那你有沒有在??谡乙粋€相好的小妹呢?”片刻之后,亞鈴又盯著我問。
“就我這模樣,還不把小妹給嚇跑了。再說在??谡倚∶媚强墒且环N高價位的情感消費,我哪能夠上得那個檔次啊。”我油腔滑調(diào)地調(diào)侃道。
“那你有沒有交情較好的異性朋友呢?”亞鈴沒有理會我的調(diào)侃,依然窮追不舍地問。
我想了想,說,“不瞞你們,我還真有那么一位交情很好的異性朋友呢,不過你們別誤會,我們之間的交往絕對是純潔的?!?/p>
“那么你認為男女之間到底可不可能產(chǎn)生純潔的友情呢?”
“當然可能?!蔽也患偎妓鞯鼗卮稹?/p>
“你怎么認為有可能呢?”亞鈴詰問道。
“難道亞鈴小姐不相信男女之間有純潔的友情嗎?”我不滿亞鈴的這種懷疑的態(tài)度,略帶揶揄地反駁道。
“不,你別誤會,我只是想聽聽你對這種事情的看法?!眮嗏彶煊X到自己偏激的情緒,緩和了一下語氣。
這時,我再次瞅了方蕊一眼,只見她正端著酒杯獨自輕抿一口啤酒,眼神卻望著我和亞鈴,不動聲色地聽著我們談話。
“能說說你們到底好到什么程度嗎?”亞鈴似乎有著一種刨根問底、不將他人剝得一絲不掛誓不罷休的執(zhí)著。
“什么程度?”我愣怔了一下,同一個并無特別私情的女人之間的關(guān)系,誰會自尋煩惱地去考量彼此之間到底好到什么程度,今天誰又想到會遇上這樣一個無聊的女人,一開口便窮追猛打地問起這種無聊的問題呢。
“小江,你別介意。亞鈴和我都是經(jīng)歷過感情挫折的女人,尤其是亞鈴,她在感情上承受了很深的傷痛?!币恢北3殖聊姆饺镞@時出面打圓場說。
我望了亞鈴一眼,只見她的臉上掠過一絲憂傷。
四
我的那位異性朋友叫曉晴,是在海南師大自考班認識的。
曉晴是中途插班進來的學(xué)員,多年后我仍記得曉晴初次走進教室時的情景。那是個秋高氣爽的星期天上午,不知怎么回事,那天上午我體內(nèi)飄蕩著一股浮躁不寧的氣息。我預(yù)感到將有某種事情來臨,卻又不知道將要來臨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就在我心浮氣躁之時,教室門口突然黯淡了一下。我下意識地抬頭望去,只見有位女子從教室門口走了進來。那片黯淡就是她進來時,擋住了門口的光線造成的。那女子進入教室后,站在過道朝老師微露歉意。老師禮節(jié)性地伸手朝教室后排的空座上示意了一下。那女子就隨著老師的示意去到座位上。
那新來的女學(xué)員走向座位的瞬間,下意識地朝全班同學(xué)巡望了一眼。那充滿新奇而又神采飛揚的情態(tài),被我無意中看得一清二楚。正當我暗自窺視那女生生動的姿態(tài)時,不料她正好轉(zhuǎn)過頭來。我倆的目光不期而遇地碰撞在一起。正當我陷入在那難言的興奮與尷尬之中有些神不守舍之時,又有一名男子走進了教室。只見他徑直走到先前進來的那女子跟前,倆人輕輕耳語了幾句,就坐在一起聽課了。倆人的言談舉止,不言自明地表明業(yè)已存在的情愛關(guān)系。我孤寂而饑渴的內(nèi)心,像一叢剛剛點燃的篝火,被猝不及防、驟然降臨的暴風(fēng)雨澆淋得灰飛煙滅,體內(nèi)先前有過的那種浮躁不寧的氣息,也如退卻的潮水般漸行漸遠了。
有天課間休息時,寫作課老師來到我的座位前,拿出前幾天我請她幫忙指正的一篇小說稿,同我交流寫作中的一些問題。我們談話正熱烈,那位新來的女子突然走過來詢問老師什么事情。那女子在與老師交談過程中,自然看到了我放在桌上的那篇小說稿。她的臉上閃現(xiàn)出一絲異樣的神情,只是那神情轉(zhuǎn)瞬即逝。
那新來的女子打斷了我和老師的談話,驕傲無知的我對她顯露出一種目空一切的清高和漠然。只是沒有想到,后來那女子會與我一步步走近,并逐漸產(chǎn)生一種微妙的情感。
有天下午,我在課堂上全神貫注地記著筆記,鋼筆突然沒水了?;艁y中我急忙向周圍同學(xué)求助說:誰有筆借我用一下。話音剛落,后排座位上就有人伸手遞上前來一只鋼筆。我全部身心都用在聽課作筆記上,沒來得及看清借筆的人究竟是誰,只管接過來就埋頭抄寫起來。
下課后還鋼筆時,我才發(fā)覺自己竟然不清楚剛才借鋼筆給我的人究竟是誰。我只好轉(zhuǎn)過頭,詢問后排座位上的同學(xué):這鋼筆是誰借給我的?有位女子應(yīng)聲說“是我的。”我尋聲將鋼筆遞過去時,頓時愣住了:對方竟然是那位新來的女子。
“我可以在這里坐下嗎?”第二天上課前,我正坐在桌前埋頭預(yù)習(xí)當天開講的課程,聽到有些熟悉的女子的詢問聲。
我抬頭一看,對方正是前一天借鋼筆給我的那位女子。
“歡迎,熱烈歡迎!”我熱情而客氣地招呼道。
“謝謝!”那女子禮貌地回應(yīng)著我。
“我叫曉晴,在一家國營企業(yè)上班。”剛一坐下,那女子就主動作自我介紹。
我也告訴了曉晴自己的情況。
“你結(jié)婚了嗎?”課間休息時,曉晴單刀直入地問我。
我實在沒想到初次相識的曉晴,竟然問得如此直接而不留余地?!爱斎弧!甭晕⑦t疑了一下,我如實回答道。
“你妻子在??趩幔俊睍郧缬謫?。
“沒有,在內(nèi)地呢?!蹦膲夭婚_提哪壺,我硬著頭皮實答。
“那你怎么不把她接過來?”
“這里不適合她生存?!蔽矣行C怒,像遭人揪住尾巴的禽獸,身心隱隱作痛。
曉晴察覺到了我無意中顯露的尷尬和痛苦,沒有再問什么,而是從她的女式提包里拿出一包點心遞到我面前道:“嘗一嘗吧?!本o接著又解釋說,他們單位今天加班,她下班后沒顧得上吃飯,就急急忙忙趕來聽課了。
我擺手謝絕了她遞過來的點心,略帶調(diào)侃地說:“你真敬業(yè)啊,下次要是顧不上吃飯,到學(xué)校我請你喝咖啡好了?!?/p>
“那好??!”曉晴眉頭一揚,爽快地應(yīng)答道。
當天的??诒镜貓蠹埜笨希l(fā)表了我的一篇小散文,文中講到了一對早戀的中學(xué)生逃課到情侶咖啡店里的事情。我們倆人一起去喝咖啡,是不是也像那對逃學(xué)的戀人一樣?我這樣默默地聯(lián)想著,忍俊不止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曉晴見我無故發(fā)笑,轉(zhuǎn)過頭來不解地望著我。
我將刊發(fā)著那篇文章的當天報紙遞給她說,你看,這是我今天發(fā)表的一篇小文章,請多指教。
曉晴接過報紙,邊吃點心邊很認真地看著。我坐在旁邊有些忐忑不安,心想她看完后一定會對我剛才的玩笑話產(chǎn)生責(zé)怨。
“寫得蠻動情的嘛?!睍郧缈赐旰髮ξ艺f。
我望了她一眼,見她神情姿態(tài)都很平和,不像是在揶揄我。先前懸浮著的心這才松弛下來,心情重新恢復(fù)到常態(tài)。
第二天上課時,曉晴一走進教室就對我說:“今天我們單位又加班啦,沒顧得上吃飯,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吧?!?/p>
我聽到這話感到有些意外,昨天我本是隨口說的一句玩笑話,曉晴卻將它當真了,弄巧成拙的我,也只好“假作真來假也真”地加以兌現(xiàn)諾言了。
我們并沒有去咖啡廳,而是到了一家新開張的餐館。上菜需要一些時間,我們閑聊起來。
“每個闖海人都有一個故事,我的經(jīng)歷很曲折,真可謂是一言難盡。”曉晴發(fā)出一句感慨,緊接著訴說起了她的一些往事。
曉晴的前任丈夫是位詩人,后來因為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們離婚了。離婚后滿懷傷楚的曉晴來到???。
“受前夫的影響,我也很喜歡文學(xué),不過我的文化功底太差,以前也曾學(xué)著寫詩,卻一直沒能寫出像樣的詩來。”服務(wù)員端菜上來,曉晴中斷了訴說。
“你是搞寫作的,將來有時間我將自己的經(jīng)歷說給你聽,也許能為你提供一些寫作素材?!狈?wù)員離開后,曉晴又接上前面的話茬。隨后她拿起筷子道:“來,我們還是先吃飯吧?!?/p>
我說了聲“好的”,就拿起筷子夾了塊菜。隨后又停下筷子說,感謝你對我的信任,不過我也只是胡亂涂鴉而已,文字功底很差,根本談不上什么寫作,僅僅是練練筆而已。
“你就別謙虛了。我給你提供素材,你看著合適就用,不合適就算了,又不是逼迫你非要將它寫出來不可?!?/p>
“盡力而為吧。”我對寫作實在缺乏信心,常常覺得自己根本就不那塊料。
“前段時間,我們單位有位剛來的研究生向我求愛,就是前幾天陪我來聽課的那位。我告訴了他自己曾經(jīng)有過的婚姻經(jīng)歷后,他說他不在乎我的過去,仍然要和我好下去??晌腋谝黄?,總找不到戀人之間的那種心醉神迷兩情相悅的感覺,就向他提出分手。哪知他求愛不成,就向單位里的同事散播我的隱私,給我造成了極不好的影響?!背赃^飯后,還沒到上課時間,我們繼續(xù)坐在餐館里交談。曉晴訴說著她的煩惱。
“一個研究生,竟然會做了這種沒素養(yǎng)的事情來?”我憤憤然地為曉晴打抱不平,心底卻油然萌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欲念。那欲念是一個孤寂的男子對一個漸行漸近的女子,從生理到心理的一種本能的夢想和渴求。可我卻不敢直面內(nèi)心真實的欲望,只管用緊張而虛偽的神情,將蠢蠢欲動的欲望掩藏著,那神情姿態(tài)大概跟古代那個掩耳盜鈴的愚蠢之徒很相似。
“前幾天我表姐給我介紹了一個男朋友,他以前是省長秘書,后來調(diào)到一家國企當總經(jīng)理,因為出現(xiàn)了一些經(jīng)濟問題,現(xiàn)在被停職檢查。但他有很強的工作能力,省長很器重他。等這件事過去后,準備調(diào)他到下邊一個市當副市長。他的言談舉止粗獷豪放,我一見到他就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好像他就是我今生等待已久的那個人?!睍郧缒樕舷惹澳欠N憂郁的神色一掃而光,頓時變得神采飛揚起來。
一聽這話,心底先前曾有過的那種欲望頓時灰飛煙滅,那副掩耳盜鈴的神態(tài)也消失殆盡。心緒紊亂而神志衰弱的我立刻變得默然無語,只管靜靜聽著曉晴的話。
“下課后,男朋友要來接我,到時你可以看到他,你得幫我參謀一下他到底怎么樣?!睍郧缒樕系呐d奮之情仍然掩飾不住。
我看他干嗎?他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給你參個狗屁的謀!我心里一陣酸澀,臉上卻重新浮現(xiàn)出故作鎮(zhèn)靜的微笑。
“你跟妻子的感情生活一定很浪漫吧。”曉晴又將問話題扯到了我的身上。
曉晴窮追猛打的詢問,使我再也無法掩飾自己那感情婚姻的難隱之痛。
五
星期天的早晨,哥哥交給我一張公園門票,讓我換上件好點的衣服去公園里與陳主任的外甥女見面。
拿著門票,我心里卻感到異常的迷惘和苦痛。雖然我未曾夢想和見識過什么美麗的愛情,但我已經(jīng)朦朧地意識到愛情應(yīng)該是兩情相悅的崇高情感追求。而現(xiàn)在我卻為了獲得一份工作,為了可憐卑劣的實利目的,去與一個陌生女子相親。那情形就像一個善良的人,被逼為賊為盜一樣不情愿。我本想拒絕,可在貧苦家庭長大的我,天生有著一種根深蒂固的怯懦,缺乏反抗痛苦現(xiàn)實的勇氣。我只是口氣軟弱底氣不足地探詢地問哥哥嫂嫂:“那女子究竟長得怎么樣?”
“你管人家長得怎么樣干嗎,只要能給你安排上工作,這一輩子的飯碗就解決了,哪怕對方缺條腿你也別挑剔啦。”我語音還沒落腳,就立馬遭到哥哥的訓(xùn)斥。
“是啊,看你現(xiàn)在的條件,既無學(xué)歷又無工作,家境又貧困,不是嫂嫂我說你,哪有女子肯嫁給你啊,現(xiàn)在陳主任的外甥女愿意和你相親,簡直是前世修來的緣分,親事談成了,你的工作問題也就解決了。這樣的好事別人做夢都想不到呢,你還不趕緊把握住這大好時機?!鄙┥R上附和著哥哥的話說。
外表懦弱內(nèi)心倔強的我,實在有些不甘心就這樣臣服于命運的安排。在去公園見面前,我懷著一種連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復(fù)雜心理,故意偷偷換上一件肩膀處打著補丁的衣服,并且按照約定的時間遲到了半個小時才進到公園。
依照哥哥嫂嫂事前的交代,我憑借直覺很快就在公園小湖邊的長椅子見到了女方。只見那女子留著刷子般齊整的短發(fā),身著方格女式套裝,個頭矮而身子胖胖墩墩的,眼睛圓大嘴唇厚厚的,嘴角略微有些翹起。感覺不到她有什么動人的特點,只覺得她是人們在生活中經(jīng)常遇到卻又過眼即忘的尋常女子。盡管生活無著的我,從未奢望過這輩子能找到個多么美麗漂亮、嫵媚動人的女子為妻,但見到那女子的第一眼,雖然也覺得她的身上顯露出幾分異性誘人的韻味,卻又本能地意識到她不是自己今生想要找的那個女人。
“你好,你就是劉小江吧,我叫張露?!标愔魅蔚耐馍姷轿液螅R上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主動向我招呼道。
“你好?!背醮螢榱讼嘤H而獨自同一個女子走近,我對她又沒有什么好感覺,但仍然拘謹而不自在地應(yīng)接著她的話。
“我們一起散散步吧?!睆埪犊闯鑫业木兄敚岢鼋ㄗh。
“嗯?!蔽冶粍佣舭宓攸c了點頭,樣子肯定難看極了。
我們在公園幽曲的小徑上行走著,略帶微寒的春風(fēng)不時拂面而過。張露不時向我問這問那,很快就占據(jù)了話語主動權(quán)。我只好被動地應(yīng)答和傾聽著。因內(nèi)心潛在的卑微意識,抵消了我先前對她有過的本能的抗拒。我為自己穿著的補丁上衣感到羞慚。冬日的寒風(fēng)越來越重地逼壓過來,我禁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
張露語氣柔和卻十分直白地對我說:“我們雖然才是第一次見面,但我對你很有好感?!?/p>
張露的話令我頗感意外。這很像是愛情影片中的男女對白,我沒想到現(xiàn)實生活中真會有人當著我的面說出這些話來。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對張露說些什么,只感覺臉熱心跳得很厲害。
“小江,你在這里等我一下?!弊呓惶庨L椅前,張露邊說邊獨自向右邊的小路走去。
我不知道張露到底去干什么。出于羞澀和禮貌,我在原地等候她??此龔街比サ焦珗@小賣部窗口前,我才明白她是去買炊料。我摸了摸自己囊中羞澀的衣袋,卑微的內(nèi)心更為深重。
見張露端著兩杯飲料返回,我不好意思面對她,扭捏而遮掩地故意將頭轉(zhuǎn)到另一邊,裝作神情專注觀望遠處湖光水色。
“小江,天太冷了,喝杯熱飲吧?!睆埪抖酥鴥杀爸鵁釟獾娘嬃献哌^來,遞一杯給我說。
“這?怎么好意思讓你買呢?”我窘促地說。
“小江,你就別計較這些,誰買還不都一樣嗎?!?/p>
我有些感動。不知是出于對張露的感動,還是因為自卑所帶來的壓力,明知張露不是自己所喜歡的女子,但在這個微寒的星期天,我卻被一種復(fù)雜的情緒左右著,不知該作何選擇。
接下來張露自言自語地訴說起了她的經(jīng)歷。她母親生她之前,已有兩個哥哥先后夭折。生下她之后,母親對她疼愛有加。小時候父親生氣時打她,母親就用身子護著她并與父親爭吵。粗暴的父親氣得將母親一陣揍打。不到六歲時,張露的父親因病去世了,后來母親又當娘又當?shù)寥憧嗟貙⑺凉u漸養(yǎng)大,可后來母親又改嫁給了另外一個男人,并生了一個弟弟。家庭生活中的一切都改變了,再也沒有先前的溫馨和快樂了。
張露說,她很長時間沒有感受到家庭的溫暖了,十分渴望能重新過上美好的家庭生活。
聽張露的話我心緒紛繁。盡管我無法對張露產(chǎn)生那種兩情相悅的美好感情,卻也放棄了先前對她的那種本能的抗拒。臨分手時,張露約定了下次見面的時間,我點頭答應(yīng)了。
我們交往了一段時間后,張露就提出讓我們辦理結(jié)婚證。她說只要辦理了結(jié)婚證,她就找她舅舅為我在縣城安排了一份工作?!斑@要求是舅舅提出來的,讓我轉(zhuǎn)告你。我們結(jié)婚吧,到時你有了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我們的日子一定會過得很美好的。”
我與張露相識這么短暫,她就主動提出結(jié)婚的要求,這對我來說實在太突然了??晌依斫馑男那?,盡管我也明知讓我先與她辦理結(jié)婚,再由她舅舅給我安排工作是一種赤裸裸的感情與實利的交易,是一種令所有懷著崇高而美好愛情理想的人深惡痛絕的俗世買賣,但我不知道這到底是張露本人的心計,還是她那圓滑世故的舅舅設(shè)下的圈套。
我將張露要求辦理結(jié)婚登記的事情告訴了父母親,他們也對張露這么快就要同我結(jié)婚感到不解。哥哥嫂嫂卻慫恿說:“小江,你就去辦吧,人家是擔(dān)心你不辦結(jié)婚證把工作給你安排好了,到時你把人家甩了,人家豈不是雞飛蛋打一場空。只要她舅舅給你安排好工作,我們家就多了一個工作人員,少了一個吃閑飯的人,在街坊鄰居中也能掙些臉面?!?/p>
父母親雖沒像哥嫂那樣勸說我,但我知道他們心里其實也希望我能讓張露舅舅安排一份工作,以減輕家庭的負擔(dān)。
我經(jīng)過幾天心亂如麻的猶豫,終于答應(yīng)了與張露辦理結(jié)婚登記的事情。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上午,我隨張露去到民政局辦領(lǐng)結(jié)婚證時,內(nèi)心卻布滿陰霾。當工作人員讓我在結(jié)婚登記表上簽字時,想著一生的婚姻與情感就這樣成為定局了,我突然心如刀絞,握筆的手禁不住顫動起來。我強作鎮(zhèn)定地做了個深呼吸,在登記材料上留下歪歪斜斜的簽名。
當晚,張露帶我去她在縣食品公司的宿舍。她的房間雖不大,卻收拾得十分整潔。坐著閑聊一會,張露問我會不會跳舞。我說不會。張露說不會沒關(guān)系,她來教我跳好了。張露說著就伸手扭開床頭邊一盞小彩燈開關(guān),一團粉紅色的光芒立刻擴散開來。張露又關(guān)掉日光燈,粉紅色的光芒立刻如四處彌漫的氣流填滿整個房間。錄音機的音樂響起,張露伸手將我從椅子上拉起來,讓我分別用左右手扶著她的肩膀摟住她的腰,然后開始起舞。
我依照示范,伸手摟住張露的腰身。手指剛一觸摸到她的身子,就有一種觸摸綢緞樣的細滑感覺,從她那渾圓的腰身直穿過來。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觸摸異性的身子,那種感覺強烈而迅猛,同時有種慌張與迷亂的感覺糾纏于心。隨著張露擺動的身體,我生硬地挪動著雙腿,身子卻不時與張露的胸脯碰撞到了一起。
一股淡淡的體香從她身上飄散出來,刺激著我的鼻腔,我感到一陣迷亂。
“嘩啦!”我被張露牽拉著,舞步生硬。張露的右腿突然撞到旁邊的椅子上,身子失衡仰身摔倒在地上。我摟住張露身子的手還沒來得及松開,也隨之跌倒在地。張露那女性獨特的體香味彌漫開來,滲入我的鼻腔,又通過鼻腔沁入肺腑。頃刻間撩撥起我體內(nèi)潛伏已久的欲望。我終于按捺不住,抱住她細嫩的臉蛋,慌亂而粗狂地親吻。體內(nèi)激情的火焰猛烈地燃燒著,我難以自控地伸手從張露衣裙中探索進去,急切地撫摩著她那渾圓的乳房。
“我們上床吧。”張露臥靠在我的身上,語氣嬌嗔地囁嚅著。
我發(fā)現(xiàn)我們躺臥在地板上。我趕緊起身彎腰抱起張露,將她放在床上。張露的身子熾熱滾燙,撫摩著她熾熱滾燙的身子更加助長了我體內(nèi)激情的火焰,我激情的火焰又使得她的身子更加熾熱滾燙。兩股狂熱的火焰纏糾繞在一起,似注入了氫氧似的越燃越猛、越燃越旺。我忘卻未關(guān)掉的錄音機還在嘩嘩作響的音樂,忘卻了室內(nèi)粉紅色的燈光依然閃亮著,忘卻了身下邊的床鋪以及眼前無法同自己產(chǎn)生真正愛情的這個女人,忘卻了現(xiàn)實生活中的一切,只管不顧一切地親吻著她晶瑩的眼晴、小巧的鼻子、光滑的臉頰、厚厚的嘴唇、細膩的脖子、飽滿的胸脯,情欲的火焰翻江倒海波濤起伏,促使我想要繼續(xù)向張露身子的更深領(lǐng)域挺進。我解開張露的衣服想要進入時,哪知我干瘦的身子猶如久存的星點干柴,陡然遭遇強烈的油火,還沒來得及散發(fā)出持久的火焰,瞬間便已燃化為灰燼。我的那部位熱浪涌動,一股精液如失禁的尿液般噴淌而出,將內(nèi)褲洇浸得一片潮濕。體內(nèi)激情的火焰頓時灰飛煙滅。望著仍赤裸著躺在床鋪上的張露,我只好繼續(xù)伸手撫摸著她的身子,內(nèi)心卻了無情欲。張露躺在床鋪上直喊:“你想要就來吧。”我心有不愿卻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不,這事還是等到正式結(jié)婚那一天吧?!睆埪端坪醣晃业呐e動感動了,她翻過身來一把抱住我,滿臉熱淚盈眶。
張露將我當成一個坐懷不亂的君子。在與張露正式結(jié)婚前,我們再也沒有過肌膚之親。
幾個月后,我同張露正式結(jié)了婚。
結(jié)婚的那天晚上,我和張露在床上準備巫山云雨。我知道自己并沒有愛上張露,只希望肉體之歡能消除那無愛的婚姻之痛。
“小江,現(xiàn)在我把一切都交給你了,你可不能辜負我啊?!蹦鞘峦炅酥螅瑥埪短稍诖采蠞M臉幸福地瞇縫著眼睛,對我撒著嬌。此時了無情趣的我,實在不想再說什么,只好裝作深情款款的樣子,與張露依偎在一起,心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屈辱、痛苦和絕望,如同遭人非禮后的處子。
“小江……”過了一會,張露又爬起半個身子來,睜圓眼睛望著我。我不解地問“怎么啦?”
過了一會,張露才語氣緩慢而真誠地說:“小江,我愛你!”
我松了口氣,為她的真誠而生出幾分感動,并情為所動地親吻起來。吻過之后,張露接著又說:“小江,第一次在公園見到你時,你穿著一件帶補丁的衣服,當時我感到很驚訝,卻一下子被你吸引了,心想你是那種樸實而不虛榮的人,是這個世界上少有的真實男子,是我以前沒有想到過卻在內(nèi)心深處夢寐的男人。從那一刻起,我就深深地愛上你了。”
我無語,靜默地傾聽著。
“那天晚上帶你到我的宿舍,我們之間發(fā)生了那種情不自禁的事情,我想你一定會占有我的身子。我心里雖然有些莫名的驚慌,但只要你真的那樣做,我也不會抗拒??珊髞砟憧酥谱×俗约旱挠?。你的理智和超強的自控力讓我感到震驚,我也再次被你的行為深深地打動著。我在心里默默地許諾,今后我一定要好好地拴住你,一生一世擁有你!”張露因激動而胸脯不斷地起伏著,眼里含著一片潮濕的淚水。我凝神靜氣地傾聽著,心海波瀾泛涌,我為張露的真情而感動,俯下頭將她潮濕的淚水吻干。
婚后不到一個月,張露的舅舅就通過關(guān)系將我安排到縣廣播電臺當了一名聘用記者。我為自己婚后平靜、穩(wěn)定的生活感到滿足。我每天不遺余力地干著活,不顧勞累地做著所有拖泥帶水的家庭瑣事,力圖在單位做一個好職工,在家里當一個好丈夫。
六
然而沒過多久,我平靜的生活就被意外的變故打亂了。張露的舅舅因為經(jīng)濟犯罪遭到撤職查辦。我因是被她舅舅以權(quán)謀私安排進廣播電臺的,同樣受到了清退處理。
被廣播電臺清退后,我重新陷入了生活的困境。已經(jīng)結(jié)婚成家的我,不可能再回到父母身邊去白吃閑飯。我也無顏再回小鎮(zhèn),就想著要在縣城里尋找工作。我每天頂著烈日奔波在各廠礦企業(yè)求職詢問,尋求著可能的就職機會??尚⌒〉目h城人滿為患,尋找一份工作真是難上加難。奔波了十多天幾乎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單位,除了四處碰壁外沒有一點收獲。
正當我陷入深深的絕望之際,恰巧有家個體煤炭加工廠招收幾名送貨工。我找到老板面談后,老板接納了我。
有天我貨到一家飯館,卸完煤球后正要離開時,老板娘突然走出來對我說:“怎么,你來到我店里也不坐下來歇會兒,我們還是中學(xué)同學(xué)呢?!蔽殷@奇地看了看她,覺得很陌生,我不知道什么時候與她同過學(xué)。她看出了我的狐疑,緊接著解釋道:“以前我也在三江鎮(zhèn)讀書,比你低三年級呢?!蔽乙宦犨@話忍不住樂了,心想我中學(xué)畢業(yè)時你才進學(xué)校讀書,我現(xiàn)在不過是個送煤球的苦力,你已經(jīng)成為具有一定經(jīng)濟實力的老板娘,還主動跟我扯什么同學(xué)關(guān)系。她說她叫沈桂芳,幾年前來到這里開了這家飯店,生意還很不錯。
從那以后,每次我送貨到沈桂芳的店里,她都會熱情招呼我坐下休息片刻。
“你送貨時去過沈桂芳的店里了?”有天晚飯后我躺在床上看書,張露突然問我道。
“她開的飯店是我們的客戶,經(jīng)常給她送貨呢?!蔽覍埪秵栠@話有些不解,如實回答道。
“你覺得她怎么樣?”
“她?沒怎么注意到這些,只覺得她待人倒是很熱情?!?/p>
“我跟她從小是鄰居,后來我們鬧矛盾了。她一直很嫉恨我,你以后見到她可要小心點。”
“嗯。”我不理會女人之間雞腸狗肚的事情,含糊地應(yīng)道。
“她是個狐貍精,她老公以前跟她在同一個單位上班,她偷偷摸摸地跟別的男人亂搞,被她老公覺察后,她老公一氣之下辭職到外地打工去了。她在單位無臉再呆下去了,就辭職在縣城開了家飯店,利用色相吸引男人照顧她的生意?!睆埪多┼┎恍?,而且話說得越來越尖酸刻薄。
“這事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不滿意張露醋意大發(fā)地人身攻擊另外一個與她曾經(jīng)有過過節(jié)的女人,有些不耐煩地勸說:“好了,別說了,現(xiàn)在我正在看書呢。”
“不說了?不,我偏要說。我就是要提前給你敲敲警鐘。別看沈桂芳長得又干又瘦,但她風(fēng)騷得很呢,很多男人跟她沾染上就脫不了身?!睆埪斗薹奕坏卣f。
“好了好了,沈桂芳是飯店的老板娘,我只是一個送煤球的苦力工,即使我想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只怕她也不會看不上我呢?!蔽覍嵲陔y以再忍耐張露那無休無止地發(fā)泄嫉恨。
“你是不是跟沈桂芳勾搭上了,也想嘗嘗她那風(fēng)騷X的味道?”張露立刻大聲吵鬧起來。
“喂,你說話怎么越來越不靠譜,我跟沈桂芳根本就沒有什么關(guān)系,你瞎吃什么醋呀?”我被張露的無理取鬧惹得直冒火。
“你給我小心點,久走夜路總會碰上鬼,如果哪天我發(fā)現(xiàn)你跟沈桂芳有什么不正當關(guān)系,你看我不把你下邊那家伙給割掉才怪呢?!睆埪逗莺莸卣f。
我從來沒有想到張露的面目如此猙獰,心里不由得悵然若失,體內(nèi)似有一股毒汁翻滾弄得腸胃劇痛難忍。我不再搭理她,只管自顧自地側(cè)身看著書。可平靜的心情已經(jīng)被攪亂,書本上的文字一點也看不進去。我扔掉書本打開電視,沒看上兩分鐘,又覺得電視節(jié)目嘈雜無比,又將電視關(guān)掉。躺在床上郁悶不已。
再送貨到沈桂芳的飯店,我開始對她有了一種異樣的心緒。我知道這種心情是受了張露那番話的影響。可我弄不清自己是相信了張露的話,對沈桂芳有了某種看法和不解,還是因男人對異性的本能意識,對沈桂芳產(chǎn)生了某種程度的好奇。
沈桂芳不知道我與張露之間發(fā)生的事情,我去送貨時照樣保持著一如既往的熱情。我開始偷偷打量她的神情姿態(tài),想從中看出她與別的女人有什么不同,比如說她與張露比較到底有什么地方顯得風(fēng)騷。我沒從沈桂芳身上發(fā)現(xiàn)問題,就疑心張露所說的話是一種無中生有的攻擊,覺得張露無聊,就不再理會這事。
“上中學(xué)時,教語文課的向老師曾多次在課堂上當著我們?nèi)嗤瑢W(xué)提起你,說你學(xué)習(xí)很勤奮,作文寫得好,還讓我們向你學(xué)習(xí)呢。”有天下午我送貨到沈桂芳的飯店,她對我說。
“是嗎?”我有些驚喜和激動。我想起了那位姓向的語文老師,他曾多次鼓勵我多讀書多寫作?!翱晌椰F(xiàn)在卻成了一個靠賣苦力為生的送貨員,如果向老師早年能預(yù)測到現(xiàn)在的事情,一定會讓同學(xué)們向你這位發(fā)了財?shù)睦习迥飳W(xué)習(xí)呢?!蔽易晕医獬暗?。
“那倒不然,人生往往受著命運和機遇的擺弄,瞧你現(xiàn)在對待生活的樂觀態(tài)度就令人佩服?!?/p>
“當老板娘說話就是不一樣啦,話一出口就那么巧妙動聽?!?/p>
“今晚你有空嗎,我們一起去音樂吧,行嗎?”沈桂芳突然錯開話題,問我。
“這……”我猶豫起來。
“怎么,請你去音樂吧,你竟然像要拉你進刑場一樣,是不是回家后要挨老婆罵呀?”沈桂芳的話語中含有幾分輕視。
“不是,我從來沒有去過那地方?!蔽也幌朐谏蚬鸱济媲帮@露自己的怯弱,實打?qū)嵉貙λf。
“沒去過更應(yīng)該去感受一下,今晚八點鐘我們在花園街‘勁工音樂吧里見,不見不散喲。”沈桂芳不由分辨地說。
晚飯后,我對張露說我出去有些事情,就徑直去到音樂吧。沈桂芳已坐在里面等我了,我與她打招呼后就坐在那里聽音樂。
我和沈桂芳相對而坐,隨意聊開了中學(xué)時代及現(xiàn)實生活中的一些話題。后來我們就有意無意地聊開了各自的婚姻之痛。
沈桂芳突然對我說,張露以前在中學(xué)讀書時,跟許多男生有過曖昧關(guān)系,你怎么不在乎她給你戴過綠帽子呢。
我知道沈桂芳與張露之間有過私人怨恨,我不可能完全相信沈桂芳的話,但我多多少少領(lǐng)會到沈桂芳對我挑逗的意圖。我再次想起張露說過沈桂芳風(fēng)流成性一些話來。平時受傳統(tǒng)倫理道德觀念的影響,我對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似乎充滿了厭惡而與其水火難容。但面對沈桂芳這樣一位經(jīng)歷復(fù)雜的女人,我的意念中卻情不自禁地產(chǎn)生出某種非分之想。我有些激動地對沈桂芳實話實說:“我第一眼看到張露時起,我就對她沒有絲毫的感覺,我同她結(jié)婚純粹是被現(xiàn)實生活所逼迫?!?/p>
沈桂芳談起了她的婚姻之苦,說她老公以前家里窮得叮當響,就拼命地追她。擋不住他猛烈的感情攻勢,后來倆人結(jié)了婚?;楹蟛坏桨肽?,她卻發(fā)現(xiàn)老公對她的感情有了變化,再也不像先前那樣與她親熱。問他到底是什么原因,老公總是說工作壓力太大,每天都太苦太勞累。沈桂芳不相信老公說的話,后來無意中發(fā)現(xiàn)老公跟外邊一個女人有了私情。氣恨之下,沈桂芳同老公大吵一場并提出離婚。老公沒等到辦理離婚手續(xù),就搶先向單位辦理了停薪留職手續(xù),然后帶著那個相好的女人私奔去了深圳。
我聽著沈桂芳的訴說,明白了她對我的那種不言自明的意圖。我有些心猿意馬,預(yù)感到我們之間將會發(fā)生某種事情。
不知不覺幾個小時過去了,音樂吧里的客人漸漸散去。我對沈桂芳說,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我們離開吧。沈桂芳說再坐一會兒吧。但我執(zhí)意要走,沈桂芳也只好作罷。
街頭的路燈已經(jīng)熄滅了,好在明亮的月光將夜晚的世界照得水洗般雪亮。我和沈桂芳的家在同一個方向,我們借著月光一同往前走去。走在馬路上,我們都沒有開口說話,該說的話好像剛才在音樂吧里都已經(jīng)說過了。我們心照不宣地默默往前走。
過了花園街分叉路口,我與沈桂芳該分道行走了。我禮節(jié)性地揚起手與她道再見,不料沈桂芳卻抓緊我的整個手背,伸出另一只手來輕輕地捏摸了一下,然后又迅即放開。
“你們兩個狗男女,也太不像話了!公然在馬路上發(fā)起騷來。”正當我們準備分別回家時,身邊突然傳出女人狂亂的叫聲。
我和沈桂芳都驚呆了。過了片刻,我才醒過神來,意識到那是張露咆哮如雷的聲音。
“你們一個有老公,一個有老婆,卻在這黑黝黝的晚上干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來。”
“你……張露……你瞎嚷什么,我們什么都沒有干?。 蔽覐臎]經(jīng)歷過如此難堪的事情,氣急得不知如何應(yīng)對才好。
“我瞎嚷?你們才無恥呢,我沒偷漢子養(yǎng)野男人……”
“張露,今晚的事情都怪我,是我叫他出來的?!鄙蚬鸱歼@時也醒過神來,忙對張露解釋說。
“你這個狐貍精、妖精婆,你的男人被你的妖氣嚇跑了,你沒有男人在家那×就閑得受不了啦,就四處勾引別人家的男人,你這個娼婦,還好意思對我說話,看我今天不撕破你這張狐貍臉?!睆埪哆呎f邊兇猛地朝沈桂芳沖撲過去。
我緊趕疾步上前抓住張露的胳膊,厲聲喝叫道:“張露,你瘋了,走,你跟我回家去?!边呎f邊拖著張露往家里走。
“你這個狗男人,你被沈桂芳那個狐貍精迷住了魂,你不幫我的忙,還向著她來阻攔我……”張露兇猛地掙脫著被我拖住的身子,破口大罵起來。
世界一片黯然。
“起來,起來,難道是我滿足不了你,你還要在外邊跟沈桂芳那破鞋搞在一起,那好,你再來,今晚我就讓你得到滿足。來……再來……”經(jīng)過眾人的勸說張露好不容易才回到家里,又跟我吵鬧到后半夜才停息下來。我被折騰得困頓不已想要睡覺,卻被張露糾纏著要求發(fā)生那關(guān)系,一次緊接一次地發(fā)生。后來我在過度疲倦中迷迷糊糊地睡著,卻被她推醒。她眼淚汪汪地蹲在我身子邊,嘶啞而低沉的吼叫著逼迫我再次與她做那事。
我無以應(yīng)對,只好忍受著屈辱,再次讓張露將那東西弄得勃起,然后翻倒在張露的身上。張露雙手箍住我的脖子,全身潮水般地起伏顫動著,不斷涌出的淚水弄得我滿臉潮濕。
不知道多少次忍辱交歡之后,張露這才放棄了用做愛的方式來折磨我,我也身心麻木地酣睡過去?!皣W啦啦!”突然一陣巨響猛然將我從酣睡中驚醒。我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大亮。坐起身子,仔細看,才知道是張露將梳妝臺推倒在地上。
“怎么啦,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夜里聞訊趕到縣城來的父親,聽到響聲后跑過來站在我們房間門口問道。
“怎么啦?你兒子在外邊干了不要臉的事情啦!”張露像發(fā)狂的母狗氣勢洶洶地沖我父親狂叫道。
“誰在外邊干了不要臉的事情?張露你不要信口雌黃亂咬人!”我實在忍不住地喝問道。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你們慢慢說好嗎,夫妻之間無論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大吵大鬧,那樣解決不了什么問題。”父親息事寧人地勸說著。
“你兒子在外邊跟沈桂芳那個狐貍精搞在一起了,等他們兩個狗男女躺在一起做愛時,你再去看他們解決問題吧!”張露披頭散發(fā),血紅的眼睛顯得十分猙獰。
“張露,你這樣大吵大鬧弄得四鄰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冷靜下來將事情弄清楚再說?!备赣H不明個中緣由,依然好心好意地勸說著。
“陳大江,你兒子在外面跟狐貍精搞在一起,你不去管教,還嫌我大吵大鬧。有其父必有其子,是不是你年輕時候也搞過娼婦!”張露簡直瘋狂到了極點,毫無理性地對著父親破口大罵。
“啪!啪!”我對張露如此辱罵父親實在忍無可忍,掄起手來怒不可遏地摑了她兩巴掌,并怒斥道:“張露,你還有沒有點倫理道德,難道你就不是父母所生、父母所養(yǎng)嗎?你怎么能如此沒有人性地侮辱我的父親呢?”
“哎呀!大家快來看呀,這家的兒子在外搞野女人,老子不管教兒子不說,還合起來想要打死我??!老娘今天豁出去了,不要這個家了,看你們兩個狗日的有沒有狗膽將我打死!……”張露大聲地叫罵著,瘋狂地將屋子里的電視機、音響、花瓶等掀翻、摔碎,整個房子像遭到災(zāi)劫一樣地一遍狼藉。(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