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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姨媽(二題)

2009-05-07 05:48田忠凱
章回小說 2009年5期
關(guān)鍵詞:鞭炮飛機領(lǐng)導(dǎo)

田忠凱

他二姨媽是個男的,表面上是因為娶了孩子的二姨媽作續(xù)弦而得名。實際上,他成名的真正原因緣自一個偶然事件,也正是這個偶然事件,不僅使他一夜成名,同時也改變了他的人生走向。

那年,有位職工的孩子突然離家出走。孩子才十四歲,剛上初一,孩子父母心急如焚,立刻出外尋找。

首先去哈爾濱,因為孩子家的親屬都住那里??墒?,所有親屬包括朋友家都找遍了,一點音信沒有。人海茫茫,還去哪里找呢?這時有人想到,他二姨媽平時常看卦書,讓他給算一算怎么樣?有病亂投醫(yī),試試吧,眾人領(lǐng)著孩子的父母來到他二姨媽家。

在這以前,他二姨媽雖說常看卦書,但充其量算業(yè)余愛好,并沒想吃這碗飯,更沒有經(jīng)過實戰(zhàn)檢驗。當眾人領(lǐng)著孩子父母找到他時,開始他很為難,后來在眾人勸說下,尤其看到孩子父母悲痛欲絕的樣子,覺得再不答應(yīng)就不近人情了,何況不管算得對不對,自己又不承擔什么責任。于是便運用平日所學(xué),仔細算起來。很快,結(jié)果出來了:“不要找了,找也沒用。孩子是奔東北方向走的,在一個女老板手下干活兒。從出走那天起,三十天內(nèi),孩子準來信,到時再按圖索驥,有希望?!?/p>

這本來是死馬當活馬醫(yī)的事,人們都半信半疑等下去。一天,果然來封信,郵戳顯示是哈爾濱,正是東北方向!再掐著指頭算,從孩子出走到來信,不多不少整好三十天,神啦!

這是一封報平安的信,孩子不想讓父母找到,并沒說出具體地址,但畢竟有了線索,父母拿著信封,再赴哈爾濱。

先是來到當?shù)剜]局,確定了發(fā)信區(qū)域,在這個區(qū)域內(nèi),進行地毯式查找。

幾天后的一個早上,大雪紛飛,父母頂風冒雪來到一家豆腐店,頭一天聽人說,這家店開得不小,招了幾個工人。敲開門,老板果然是個女的。說明情況后,女老板說確實招了兩個半大小子,是不是你家的可就不知道了。老板領(lǐng)著父母來到后院出租房,敲敲門,開門的正是孩子本人。

孩子回來了。一夜之間,他二姨媽聲名大噪!

柳樹溝醫(yī)院有個姓李的婦科大夫,她技術(shù)精湛,尤其做剖腹產(chǎn)手術(shù),無人能比。加上她為人特別好,產(chǎn)婦做剖腹產(chǎn)寧可等著,也要點名請她來做。

一天,有位產(chǎn)婦由婆母陪護住進了醫(yī)院。待產(chǎn)期間,婆母找到李大夫,悄悄塞給她一筆錢,請求她在午夜零點零八分,給她兒媳做手術(shù)。李大夫哭笑不得,耐心勸慰對方不要迷信那些,可對方說:“李大夫,迷不迷信您就別管了,幫幫忙吧,我們?nèi)叶纪涣四愕亩鞯隆!睙o奈之下,李大夫只好說:“好吧,如果情況允許,我盡量滿足你的要求,但錢不能收?!彼彦X退給了那位婆母。

李大夫并非有錢人,而且正急需用錢。李大夫老伴去世得早,為了獨生兒子,她一直沒有再婚。不久前,兒子處了個對象,可未來的兒媳放下話,不買房子,甭想結(jié)婚。如今房價嗖嗖上漲,買房子是個不小的數(shù)目,靠她原有的積蓄還差很大一截。換成別人,這樣的錢恐怕就收下了,但李大夫早給自己立下規(guī)矩,決不收受患者一分錢。這么多年都過來了,她不愿在快退休的時候壞了自己的晚節(jié)。

說也湊巧,那位產(chǎn)婦剛好第二天那個時間出現(xiàn)癥狀,李大夫也就順理成章地放棄休息,給她做了手術(shù),是個大胖小子,八斤半重,哭聲響得很。術(shù)后半年時間,此類事情再也沒發(fā)生,李大夫差不多把這事忘了。

奇怪的是,最近兩天,提出這種要求的患者突然重現(xiàn),并且一天就有好幾個,雖然選擇的時間各不相同,但她不可能完全滿足這樣的要求。她費盡口舌向患者解釋,患者仍是纏住不放,弄得她疲憊不堪,很不愉快。

更不愉快的是,兒子的婚事由于房子遲遲不能落實,女方和他吹了。母子見面,兒子目光哀怨,總是躲著她。作為母親,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在這時,他二姨媽出現(xiàn)了。

在一家茶館前,他二姨媽攔住李大夫,先作了自我介紹,說有點事要和她談。李大夫說我已下班了,有事明天去辦公室談。他二姨媽說:“這是私事,在辦公室談不方便?!甭犓@樣說,李大夫就沒再推辭。

兩人走進茶館,揀個僻靜的位置坐下,要了兩杯香茶,待沏茶的服務(wù)員走開后,他二姨媽低聲說:“李大夫,還記得半年前,有位產(chǎn)婦請您在零點零八分為她做剖腹產(chǎn)手術(shù)嗎?”

李大夫想起來了,急忙說:“記得記得,那孩子不僅長得大,哭聲也特別響,連護士都說,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孩子。怎么樣,孩子好嗎?”

他二姨媽說:“孩子很好,簡直好極了,現(xiàn)在不僅會走路,而且都會說話了?!?/p>

這怎么可能呢?李大夫是婦幼專家,過手的孩子無數(shù),還從沒遇過這種情況,要知道,即使是特殊情況,嬰兒也要等到十個月以后才能走路說話。

“您不信吧?開始我也不信,可這是事實啊!如果有興趣,我可以領(lǐng)您去看,現(xiàn)在就去。”說完,他二姨媽站起身。

李大夫伸手按住他,說:“不忙不忙,你今天找我,不是為這事吧?”

“當然不是,但和這事有關(guān)系。您知道當時為什么非要請您在那個時間做手術(shù)嗎?”

“大概是迷信吧,不知是哪個缺德的家伙有這么大神通,把患者給迷住了?!?/p>

“那個缺德的家伙就是我,是我給她算出來的。”

這不是胡鬧嗎?李大夫不想聽了,她覺得沒必要再坐下去,就不客氣地說:“你到底要說什么,我的時間是有限的?!?/p>

他二姨媽一臉誠懇:“李大夫,我知道您很忙,但既然來了,就容我把話說完。”

“請你快些說。”

“最近,關(guān)于兒子的婚事,也是房子的事,挺鬧心吧?”

“你怎么知道?這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我當然知道,與我也有關(guān)系?!?/p>

“你……”李大夫覺得,這人的精神好像有問題。

“這兩天,是不是又有產(chǎn)婦請您在固定時間做手術(shù)了?”

“有哇,怎么,又是你給算的?”

“對,是我給算的,自從半年前您接生的那個孩子長成現(xiàn)在這樣,每天找我算的人排成隊,我想不算也不行了……”

“從中你可以得到好處,對不對?別說了,我不想聽?!崩畲蠓蛴窒胱吡?,她實在不愿和這樣人談話,覺得自己人格受了污辱。

他二姨媽收起笑容,說:“既然這樣,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您說的沒錯,我是從中得到了好處,無利不起早,這是人的天性。那么請問,您不想得到好處嗎?您現(xiàn)在不是也急需用錢嘛?”

“我是需要錢,但我決不會做這種事,你可以出外打聽打聽,我什么時候收過患者一分錢?!崩畲蠓蜻@回是真要走了,她站起身,冥冥中仿佛看見兒子哀怨的目光,她忽然覺得有些委屈,心里堵得慌。

“李大夫,您誤會了。正因為您從來不收患者錢。我才來找您,也正因為有這個前提,咱倆才有配合的可能。”他二姨媽跟著站起身,臉色也嚴肅起來。

“配合什么?配合你做這種事?不可能。別說這種手術(shù)不科學(xué),就是科學(xué),我也不會……”李大夫想說不會助紂為虐,話到嘴邊咽了回去,她是個修養(yǎng)很好的知識分子,不想傷人太深。

“李大夫,您確實誤會了,也把事情看得太復(fù)雜了,事實上,這件事并沒有您想的那么嚴重,如果那么嚴重,您想干我還不干呢。咱們直白一點說,這件事,只要您配合,您的每一筆報酬,都由我來付,我要是差一點,您可以立刻中止合作。”

“那不還是收患者錢嘛,羊毛出在羊身上,只是拐個彎兒而已?!?/p>

“不錯,是出在羊身上,但和您沒關(guān)系呀!至于我和患者,那是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就是露了也啥事沒有?!?/p>

“你沒事我有事啊!我怎么能為了牟取私利,在患者身上做不科學(xué)的事呢?!?/p>

“李大夫,恕我直言,您是書念得太多了。您一口一個科學(xué),好像我不懂科學(xué),只想圖財害命似的。其實您應(yīng)該比我明白,一個剖腹產(chǎn)手術(shù),早一會兒晚一會兒,能有多大問題?另外,在下刀那一瞬間,誰能掐著時間做到分秒不差,有那個必要嘛?說白了,這充其量是個大致時間,在手術(shù)室里,究竟啥時下的刀,只有您自己知道。”

“這……”李大夫一時沒答上來,不由自主地坐下了。她是個老實人,說話做事循規(guī)蹈矩,這樣的問題以前真沒想過。

他二姨媽也跟著坐下,接著說:“咱倆可以事先電話溝通,我按您提供的合適時間去算,這樣,患者身體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我們的事也成了,何樂而不為呢?退一萬步講,即使遇到突發(fā)情況,您可以臨時更改時間,然后把利害關(guān)系講給患者,患者是會理解的,這一點,您很容易就能做到。不過,咱也把話說在前面,對這樣的個別案例,我就不再付給您報酬了,因為遇到這種情況,即使患者給了報酬,我也會退給人家的。”

聽到這,李大夫想說點什么,卻一時想不起說什么好。直到現(xiàn)在,她才開始正眼打量眼前這個男人,白白胖胖,慈眉善目,說話有板有眼,怎么看都不像壞人。

他二姨媽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依然保持冷靜,續(xù)續(xù)說:“最重要一點,是除我以外,無論誰給您錢,都千萬不要收,如果收了一個,麻煩就會臨頭,那可就前功盡棄啦!”

李大夫聽得心驚肉跳,又覺他說得似乎有道理。她反復(fù)掂量,長出一口氣,柔聲說:“我總覺得,做這種事有點對不起良心,這不是愚弄人嘛?”

“錯,恰恰相反,是成全人,是助人為樂。您想想,如今去廟里拜佛求仙磕頭禱告的人,一年要花掉多少錢啊!那些東西好使嗎?您信嗎?但是,您不信有人信啊,信的人還不在少數(shù),您能說人家愚昧嗎?能去阻止人家嗎?不能,不僅不能阻止,連句反對的話都不能說,否則,不僅得罪了大眾,連主管部門都會和你急。相形之下,選個吉利時間讓孩子降生也是這個道理。這種現(xiàn)象說怪也怪,說不怪也不怪,無非是從眾心理使然。咱不要把人家看得很低,他們當中的許多人未必完全相信選個時間就能降生神童,之所以堅持這樣做,不過是一種精神寄托,一劑心理良藥,一樁美好宿愿,至于是否能達到目的,已經(jīng)不那么重要了,因此我們應(yīng)該給予理解和寬容。恰巧的是,我們的自身條件能給他們提供方便,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是在做好事,是成人之美,又有什么可以自責的呢?”

李大夫苦笑一下,下意識地點點頭,又馬上覺得不妥,急忙恢復(fù)嚴肅的表情。

對李大夫的反應(yīng),他二姨媽完全看在眼里,仍不動聲色地說:“在今天這個多元社會里,人生觀、價值觀、審美觀都在發(fā)生變化,舊的模式已經(jīng)撕碎,新模式的形成則需要漫長的過程。存在決定意識,存在就是合理,在這個過渡時期,如果有誰站出來,想拿個固有模式去規(guī)范人的言行,無疑是愚蠢的,更是徒勞的。關(guān)于這一點,眼前就有現(xiàn)成例證,有的精英人物,無法忍受眼前的庸俗世界,他們努力抗爭,試圖改變它,結(jié)果不僅毫無效果,反而落個貽笑大方。他們苦惱至極,于是就抑郁,就整天整夜睡不著覺,只好去看心理醫(yī)生,由開始的他可憐別人,變成了別人可憐他。從歷史上看,這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悲劇還少嘛……”

他二姨媽說得口干舌燥,這才想起,桌上的茶水還一口沒喝呢,急忙說:“李大夫,您別光聽我說話,喝茶喝茶?!?/p>

兩個人端起茶杯,喝口茶,不約而同地長出一口氣,當二人目光對視時,又都會心地笑了。

李大夫微笑著說:“你水平不低呀,請問是什么學(xué)歷?”

他二姨媽說:“我小學(xué)畢業(yè)?!?/p>

“不可能吧,我看最低也是大專?!?/p>

“您抬舉我了,我要有大專學(xué)歷,不至于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不過話又說回來,學(xué)歷代表什么?無非是一定的專業(yè)知識,但那是書本上的東西,和復(fù)雜的社會知識是兩碼事。人不是生活在真空當中,如果不能把二者結(jié)合起來,他就,就……”

“就什么?”

“就不是一個完美的人。要知道,在浩瀚的大海里,我們不過是一滴水,風卷浪涌,潮起潮落,誰想逆流而動是不可能的。李大夫,我知道您是個知識分子,比較清高,不愿和我這樣的人為伍。和您談話,我確實高攀啦,不過……”

“不過什么?”

“人與人,雖然資歷不同,但本質(zhì)是相同的,重要的是理解和溝通,就像您和我,素昧平生,真正坐到一起,不是也可以交流嘛,說不準,我們還能交個朋友……”

見他二姨媽又拉開話題,李大夫倏然覺得,該說的已經(jīng)說完,談話該結(jié)束了,但又不想過于尷尬,便站起身說:“天不早了,今天就談到這吧,要知道,我可是單身女人啊?!?/p>

“是嗎?這我可沒想到,我沒失禮吧?”

“沒失禮,就是有點話多?!崩畲蠓驄趁囊恍?,馬上感到驚訝,自己怎么會有這樣的笑?

“那咱今天談的事……”

“再說吧……”李大夫推開他二姨媽伸來的手,分明有些嬌嗔地說,“我不能和你握手,握手豈不表示談成了嘛!”

“也好,您回去考慮考慮,我明天這時候,在這里聽您消息?!?/p>

“那不成約會了嘛?”李大夫又馬上覺得,自己怎么說這種話呢?

“約會就約會,不過咱們是談?wù)?,對不?”

“對不對都讓你說了?!崩畲蠓虼颐ψ叱鋈?,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把握不住了,再停留下去,說不準還會冒出什么話來。

第二天,李大夫整天心不在焉,坐在辦公桌前,腦子亂得很,別人跟她說話她聽不到,要大聲喊她才緩過神兒來。護士們在背后悄悄議論:“李大夫今天是怎么啦?她可從來不這樣啊!”

下班后,李大夫路過那家茶館,心里努力不往那邊看,卻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她看見,他二姨媽站在門廊下,正朝她微笑。

李大夫遲疑一下,咬咬牙,朝他二姨媽走去……

柳樹溝的街里有個日雜店,老板春節(jié)期間經(jīng)銷鞭炮,買賣做賠了。其實賠的不止他一家,這兩年由于種種原因,鞭炮市場整體萎靡,這是大勢所趨,不是誰能左右的事情。

春節(jié)剛過,他二姨媽秘密找到日雜店的老板,提出要合股經(jīng)銷鞭炮。具體講,由他二姨媽出資金,老板負責保管銷售,如果賠了,全算他二姨媽的,如果賺了,雙方二八開,老板得二,他二姨媽得八。

對老板來說,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但老板是商人,不能不多個心眼:春節(jié)都賣不動的鞭炮,如今再進貨,賣給誰呀?到頭不賺個白忙活嘛!但又一想,反正自己也賠不著,賭一把未嘗不可,說不準……

談妥之前,他二姨媽提出兩個條件,一是不準打廣告聲張,二是不準暴露他的身份。老板答應(yīng)了。

節(jié)后的鞭炮大幅度降價,老板按照他二姨媽通過市場調(diào)查得知的價格,收進大量鞭炮,并妥善保管起來。

天氣一天比一天轉(zhuǎn)暖,生產(chǎn)生活開始走上正常,期間除了單位或個人有什么喜慶需要鞭炮外,收進的鞭炮基本沒動。要知道,鞭炮這東西怕潮怕熱,很難保管。更嚴重的是,囤積的大量鞭炮無疑是個炸藥庫,一旦傳出去,有關(guān)部門就會來查!老板有些沉不住氣了,偷偷找到他二姨媽,他二姨媽兩句話就把他打發(fā)了:干好你的事,別的不用管。

眨眼入了伏,伏天啥東西都愛發(fā)潮,老板再次找到他二姨媽,他二姨媽臉一沉:你是干啥的知道不?如果保管不好,或者走漏消息,一切損失由你承擔!嚇得老板連夜動員老婆孩子齊上陣,倒庫通風,防止鞭炮受潮,同時還要做好老婆孩子的保密工作。

連續(xù)幾個月,老板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吃不好睡不香,就怕出事。

轉(zhuǎn)眼進入三伏,這天剛擦黑,老板正要再次倒庫通風,外邊進來五個人,每人胳肢窩里夾個編織袋,買鞭炮。

鞭炮的售價,他二姨媽早已向老板交代,高出進價的八倍,高出春節(jié)售價的五倍。當初老板曾提出異議,認為定得有些高了。他二姨媽說:“價格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你只管賣,賣低了不行,賣高那部分可以算你的?!崩习逭f:“別說賣高了,就是按咱定的價,也很難賣出去,我經(jīng)商這么多年,對市場行情還是了解的。”他二姨媽說:“既然你了解市場行情,春節(jié)的鞭炮生意咋還賠了呢?”一句話說得老板答不上來。他二姨媽接著說:“你就別想那么多了,聽我的沒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沒點魄力,沒點冒險精神,前怕狼后怕虎,啥事也做不成?!?/p>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老板也說不出什么了,但心里始終不踏實。

眼下,驗證的時刻到了。自打這五個人進來,老板心里就開始敲鼓。一般顧客買東西,都要先問個價,尤其買這么多,不壓價幾乎是不可能的。奇怪的是,五個人只管悶頭往袋子里裝鞭炮,一聲不吭。五個袋子很快裝滿,老板怯生生報出價格,其中一個領(lǐng)頭的二話不說,掏出錢扔在柜臺上,背起袋子就走。臨出門時,老板忍不住低聲問:“哥幾個,買這么多鞭炮,辦事兒啊?”幾個人仿佛沒聽見,匆匆隱入夜色中。

假錢!老板腦海突兀一閃,急忙用驗鈔機檢驗,一張張票子全部驗過,都是真錢。

這就怪啦!多年經(jīng)商經(jīng)驗告訴他,這絕對不是正?,F(xiàn)象,莫非有人要算計他?老板干脆關(guān)上店面,沒脫衣服就躺在床上繼續(xù)想。柳樹溝不過方圓百里,低頭不見抬頭見,人們即或不認識也能看出個大概,這五人怎么看都不像本地人。那么,外地人大老遠跑到這里,花高價買這么多鞭炮,解釋不通啊!想到這兒,老板忽然又想起個細節(jié),五個人里,其中四人始終沒說一句話,這哪是正常顧客……

想啊想啊,老板腦海又是一閃:不好!這幾個人是探子,他們買的鞭炮是物證,興許身上還帶有針孔攝像頭,明天……老板再也躺不住了,他起身下床,騎上摩托車,直奔他二姨媽家。

見到他二姨媽,老板慌慌張張介紹完情況,又把自己的判斷講了一遍,說:“他二姨媽,是轉(zhuǎn)移貨物還是怎么辦,你快拿個主意吧,再晚就來不及啦……”

從老板進屋開始,他二姨媽始終面帶微笑,不僅沒有著急的樣子,反而像聽到什么喜事似的津津有味。等老板說完了,他二姨媽拍拍老板肩膀,問:“你騎車到我這里需要多長時間?”老板說最多十五分鐘。他二姨媽看看表說:“好,時間正好,你馬上回去?!?/p>

“回去?回去干什么?”

“該干什么干什么?!?/p>

老板急了:“這都什么時候啦,你還拿穩(wěn)的,明天……”

“不用等明天,不用。”他二姨媽笑呵呵地把老板推出門外。

老板稀里糊涂回到家,正要開門,遠處突然傳來鞭炮聲,先是東面,接著西面、南面、北面和附近,聲音從遠到近、從弱到強,很快連成了片。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附近商戶和街坊鄰居紛紛涌出來,互相詢問緣由。老板悄悄湊進人群,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財神爺過生日!時辰是午夜子時,要持續(xù)三天。

在今天這個世界上,不想發(fā)財?shù)娜舜蟾旁缇退拦饬恕H藗兤綍r絞盡腦汁想發(fā)財,互相祝賀恭喜發(fā)財,久別重逢第一句:兄弟在哪發(fā)財呢?連電視里都在整天唱:發(fā)財發(fā)財發(fā)大財……如今財神爺過生日,不表示一下,于情于理說不過去呀!一掛鞭炮再昂貴才值幾個錢,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才受窮,發(fā)財?shù)臋C會稍縱即逝,千載難逢!人們在瞬間反應(yīng)過來,沒等老板回到家,已經(jīng)有人砸他的門。他匆忙跑回來,叫起老婆孩子,賣鞭炮。

轉(zhuǎn)瞬之間,外面爆炸聲響徹云霄,空氣中硝煙彌漫,嗆得人喘不過氣兒。連續(xù)三天,人們都瘋啦,紛紛涌向老板的店里,不問鞭炮價格,買就是了。尤其那些商戶們,自發(fā)地展開放鞭競賽,你放一掛,我放兩掛,你放兩掛,我放三掛,財神爺心里不會沒數(shù),心誠則靈嘛。開始,有些正統(tǒng)古板的人還能保持鎮(zhèn)靜,后來實在受不住這強大的誘惑,精神徹底崩潰,毅然加入到這支隊伍……放吧放吧,不就是幾掛鞭嘛,咱們心到佛知,至于發(fā)不發(fā)財就看財神爺?shù)牧恕?/p>

三天過后,一切歸于平靜,人們醒過神兒,見到老板就說:“伙計,這回你可發(fā)啦,快說,掙了多少?”有人掐指頭給他算筆賬:最少二十萬!

老板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只好苦笑著算是回答。

是啊,他能說什么呢?

趙飛機

趙飛機,一聽名字就能猜著,是個司機。柳樹溝人有個習慣,開車快的,就叫他飛機火箭汽艇,開車慢的就叫他老牛老馬老騾子。還有個叫古一桿兒的,姓古,開一輩子通勤車,不管多好的路,總是一桿兒一桿的,哼——吱——哼——吱——,車上的人便潮起潮落直至終點。

趙飛機開車有個特點,人越多的地方車速越快,而且不按喇叭。路人剛聽到身后有點動靜,趙飛機已風馳電掣呼嘯而過,沙土路上卷起一道狼煙,比鬼子進村蝎虎多了。有人說,趙飛機這樣開車早晚得出事,可老天爺偏不講理,這么多年他不僅沒出事,連鴨子都沒壓過一只,鴨子看見他,老遠就拐叉拐叉躲壕溝里了,倒是那幾位開慢車的師傅,今天撞只狗,明天撞棵樹,你說邪不!

趙飛機是給領(lǐng)導(dǎo)開小車。按理說,開快車不宜給領(lǐng)導(dǎo)服務(wù),可他叔丈人是領(lǐng)導(dǎo)的領(lǐng)導(dǎo),說:“除了開車他還能干啥呀?將就吧?!?/p>

趙飛機開的是專車,宰相門前七品官,加上叔丈人那層因素,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中層干部見他都得拍肩膀:

“飛機,明天用趟車?!?/p>

“干啥?”

“丈母娘病了,去趟醫(yī)院?!?/p>

“丈母娘你管她干啥?死就死唄,她姑娘不死就行?!?/p>

“別瞎說。”遞過一根煙,啪,打火機火苗躥出老高。

趙飛機先看牌子,得,丟不起那人,揚手撇一邊,掏出自己的精品“塔山”。

干部訕訕遞過火苗:“到底行不行啊?”

“不行,想當孝子就背著去?!?/p>

“別扯蛋,好賴不濟我也是科長,讓人看見臉往哪擱。就那樣啦,改日請你喝酒。”

這是和他關(guān)系不錯的,換個人,話都說不上。

趙飛機有個故事,經(jīng)常拿出來向朋友炫耀。

故事發(fā)生在一個月朗風清的晚上,趙飛機駕車送領(lǐng)導(dǎo)出差去省城。到了地方,安頓好住宿,月亮已爬上柳梢。晚風清涼,溫柔地拂過來,周身便有些騷動。按照事先計劃,領(lǐng)導(dǎo)要去會相好的,當年城里管這個叫情人。柳樹溝地處偏僻,仍舊沿襲老叫法。趙飛機知道,領(lǐng)導(dǎo)那位相好的雖說徐娘半老卻風韻猶存,情緒上來,勁頭大得很。一次趙飛機有件急事要辦,忘了敲門闖進去,結(jié)果鬧得好不尷尬。更叫絕的是,那位相好的還會算卦,上次領(lǐng)導(dǎo)由副職競爭正職,本無十分把握,卦中顯示:穩(wěn)操勝券。事后果然如愿以償!打那以后,倆人約會,男女之事要放在第二位,第一位是算卦。

領(lǐng)導(dǎo)走了,扔下趙飛機老哥一個,騷動得便愈加強烈,于是便想起了朋友。趙飛機有個朋友在省城一家大型娛樂場所當二老板,手下七八十個小姐歸他呼來喚去。那陣兒的北方娛樂界正忙三火四趕沿海,朋友的生意也就如日中天。見趙飛機來了,朋友抱歉地笑笑:“哥們兒,不好意思,實在脫不開身,那樣,我給你找個靚的,自己慢慢受用?!闭f完,從如云的女郎堆里挑出一個,命令,“這是我鐵哥們兒,好好伺候,他要星星不準給月亮,知道不?”

女郎有著魔鬼身材,臉上抹得五顏六色,說話像貓叫春,誰聽了都迷糊。女郎曾躋身某草臺班子,當過一部電視劇的B角,雖說最后沒上去鏡頭,畢竟在演藝圈混過,擺平個把男人如探囊取物。趙飛機當然也非等閑之輩,二者配合,旗鼓相當。找家賓館開了房,云里霧里好一番肉搏,剛剛罷兵歇息,突然有人敲門。

情急中,趙飛機飛身落地,抱起光溜溜的女演員,秫秸捆似的順進了床底下,再把女演員的行頭一股腦塞進去,自己快速蹬上短褲……

——服務(wù)員已把門打開,身后站倆警察。

這個段子流傳開,單位有個筆桿子想把它演繹成小說:“來的不是警察,而是兩個彪形大漢,進來就把趙飛機一頓胖揍,金銀細軟一卷而空——是女演員搗的鬼。可是,筆桿子剛把這個構(gòu)思講出來,就被眾人給槍斃了:類似故事在現(xiàn)實當中比比皆是,比他編的豐富千百倍!

事實上,警察那天并沒進屋,在門口驗過身份證,走了。

打那以后,趙飛機每當向朋友們講起這事,總要發(fā)出疑問:“你們說,警察那天咋不進屋呢?”

朋友們你看我,我看你,誰也答不上。

開會了。

一個會議籌備六七天,主席臺上方掛出巨型會標,一律帶肩膀頭的仿宋體,神圣又莊嚴。然后把基層干部用電話招上來,每人發(fā)個牛皮紙袋,里面裝滿打印好的材料,捧在懷里沉甸甸的。領(lǐng)導(dǎo)在臺上照著念,干部們在臺下照著看,看著看著,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主持人用麥克風喊:“這個會議很重要,大家要注意聽,做好記錄……”

領(lǐng)導(dǎo)終于把材料念完。全場爆發(fā)出雷鳴般掌聲,掌聲把睡深者震醒,急忙由衷地跟著鼓掌。主持人又敲敲麥克風:“這個會議很重要,為把會議精神落實好,我補充幾點。”干部們在心里嘆口氣,把欠起的屁股重新塞回椅子。大凡主持人口才都好,不用講稿,一二三四五六七……講得頭頭是道。

趙飛機不用聽,也不用記,蜷在最后一排椅子上睡覺。別人睡覺是毛病,他睡覺天經(jīng)地義——別人八小時工作,他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誰能二十四小時不閉眼睛?

從主持人補充幾點開始,領(lǐng)導(dǎo)就退場了。念了大半天材料,腮幫子都木了,先是喝口茶洇洇嗓子,再神情莊嚴地站起身,穩(wěn)穩(wěn)地從邊幕走下臺,到衛(wèi)生間放水,然后打側(cè)門繞到后排,拍拍趙飛機肩膀。趙飛機起身發(fā)動車子,小車箭一般直奔城里。

領(lǐng)導(dǎo)今天來了三位朋友,除了經(jīng)理就是副經(jīng)理,掏錢不成張,成沓。有朋自遠方來,領(lǐng)導(dǎo)自然要盡地主之誼,原計劃去鄉(xiāng)間垂釣,不巧天不遂意,下雨了,于是便執(zhí)行第二套方案。

來到一家新開的餐飲娛樂城,裝修豪華,金碧輝煌。見下車的都夾著包,老板忙不迭迎上:“哎呀呀,幾位光臨,棚頂生輝棚頂生輝,快,上樓,服務(wù)生,開大包——”

趙飛機心里嘀咕:這不糟踐人嗎?我們干凈利索的,怎么一來就棚頂生灰啦?但不能吱聲,有領(lǐng)導(dǎo)和客人在,他那三吹六哨的破嘴就得閉上。

娛樂城門坎是道分水嶺,人在外面,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一步邁進去,立馬脫了相,扭著腚,晃著肩,松松垮垮,忽忽悠悠上了樓。

走進包房,未待落座,五個穿著暴露的妖艷女郎魚貫而入,燕瘦環(huán)肥,笑嘻嘻穿插其間,五男五女,珠聯(lián)璧合。

客人都見過世面,不過圖個氣氛。吃喝唱跳很快完畢,嘩啦——麻將上了桌。這不是一般的麻將,沒個萬八的別想潮弄。四位女子鶯聲燕語繼續(xù)配合,趙飛機順理成章地領(lǐng)著自己那位轉(zhuǎn)移了陣地。

趙飛機不能喝酒,完事還要開車。唱歌他五音不全,一張嘴能招來狼。跳舞更拙劣,比比劃劃類似猴拳。按理說,憑他的條件早該無師自通,可他從不把心放這上,他自有一番理論:要辦,就辦真事,扯別的沒用。

陣地不遠,就在隔壁空包。有了先前磨合,倆人心有靈犀情趣盎然。女子顯然是把好手,程序調(diào)理得有板有眼,弄得趙飛機欲火中燒……

前奏曲結(jié)束,正要進入主題,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咣當——隔壁門被踢開,緊接一聲斷喝:

“別動,警察!——”

“都掏出來,快!——”

“你、你、還有你、等啥?等菜呀?”

趙飛機從不看書,自然不知道天方夜譚的故事。但幾小時前,領(lǐng)導(dǎo)還在臺上念稿子,眨眼之間天翻地覆,連個轉(zhuǎn)折的過程都沒有……

再看女子,窩在沙發(fā)上,臉煞白,腿發(fā)抖,兩眼發(fā)直。

趙飛機揮手瞪眼,心喊:等啥呢?你也等菜呀?!——

女子這才醒過神,爬起身,軟著腿,鬼鬼祟祟擠出門,溜了。

和多數(shù)男人一樣,趙飛機也怕媳婦。

媳婦姓龔,叫龔彩花,家在農(nóng)村,初中畢業(yè)閑了兩年,就來投奔叔叔。叔叔把她安排在礦上圖書室,是唯一的圖書管理員。

礦上工人沒幾個愿看書的,彩花職位形同虛設(shè)。每天閑極無聊只好看瓊瑤:水榭亭臺、雕梁畫棟、卿卿我我、藕斷絲連……看來看去入了迷,給自己套個薄紗拖地大花裙,凹凸有致的肉體若隱若現(xiàn),走路兩手扎撒著,腳尖輕輕落地像怕踩地雷,微風拂過,整個人飄飄悠悠顫顫巍巍仙女下凡一般。

聽說圖書室里藏個仙女,并且和領(lǐng)導(dǎo)是親戚,趙飛機弄個平鏡戴上,擺出一副斯文狀,三天兩頭去借書。站在書架前,煞有介事地翻閱,沒話找話和彩花聊天,不聊書里內(nèi)容,一色兒街頭俚語奇聞軼事。彩花整天孤寂難捱,難得有個開心時刻,便敞開胸懷放聲大笑。趙飛機借書不是一本一本借,而是一抱一抱借,借得快,還得也快,其實一個字沒看。

才子對佳人,時間長了,又有共同語言,故事就在圖書室的床上發(fā)生了。

整天捂在屋子里,風吹不著雨打不著,彩花捂得細皮嫩肉唇紅齒白。雖說橢圓臉蛋上飄幾道紅絲,涂上脂粉并不明顯。相形之下,趙飛機可就慘了。走路甩肩晃腚,整天腦袋撲撲棱棱沒閑時候,不管見著老的少的,統(tǒng)統(tǒng)擠眉弄眼一臉壞笑,若穿上大褂挎上盒子炮,演漢奸保證合格。

好漢無好妻,賴漢娶花枝。古人說得確有道理。

自打嫁給趙飛機,彩花過得蠻滋潤。每月開工資,趙飛機百分之百交彩花,自己一分不留。平日彩花說一他不說二,百依百順唯命是從。婚后的女人到一起,談?wù)撜煞蚴怯篮阍掝},大都不滿丈夫這樣那樣的缺點。聽完別人談?wù)摚驶ㄐ腋R恍Γ何壹绎w機可不那樣,我家飛機如何如何……

農(nóng)村姑娘有愛住娘家的習慣,到大禮拜就想回家。趙飛機說:“回就回唄,車是咱家的,還不是咱說了算。周五下午送回去,周一早上接回來,車接車送,也成了縣團級。

小車駛近村子,透過車窗,看著田野里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鄉(xiāng)親們,彩花不由感慨萬端:人啊……命啊……

送走彩花,回到家里,趙飛機抓起電話就找上次那位女子。

上次他和那位女子僥幸脫逃,現(xiàn)在想起還后怕,當時警察要是一腳踹錯門,豈不……過后,趙飛機找過對方兩次,倆人相互傾訴重敘友情,于是就戀戀不舍,始終意猶未盡。

聯(lián)系妥當,趙飛機飛車趕到,把女子接回家,神不知鬼不覺。

可能有人會問:干這事哪有往家領(lǐng)的?說這話顯然是外行。偵破片里不是常說嘛:小隱于野、中隱于市、大隱于朝。不安全的地方,恰恰是最安全的地方。趙飛機在這方面頗有研究,處于大隱層次。

回到家里,女子看著趙飛機和彩花的婚紗照,嬌滴滴地說:“喲,夫人好漂亮啊!”

趙飛機一臉壞笑:“再漂亮也沒你漂亮啊?!?/p>

女子問:“夫人叫什么名字啊?”

“叫彩花?!?/p>

“你們男人都這樣,家里有花還……”

“家花沒有野花香嘛……”

廝混過后,天色微明,駕車把女子送回住處。分手時,趙飛機掏出一沓錢,抽打著說:“你看清楚,我不是沒錢,但一分也不能給你,知道為啥不?”

女子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我要給你錢,性質(zhì)就變了,明白不?”

女子恍然大悟,前兩次,她穿的戴的用的趙飛機沒少投入,女子是干啥的,在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的運用上已具備相當素養(yǎng),心有靈犀一點通,當即爽快回答:“明白明白,飛哥,拜拜——”推開車門,給趙飛機來個飛吻,走了。

大禮拜兩天,趙飛機家里就是逍遙宮。

周一早上,趙飛機飛車趕去鄉(xiāng)下,定好的,去丈母娘家吃早飯,接彩花回來上班。

每次出門前,趙飛機都要去財務(wù)辦借款,當然是給領(lǐng)導(dǎo)借。不要小看這事務(wù)性工作,其中蘊含極強的專業(yè)性。預(yù)算用五千,就得借一萬,窮家富路,出門在外誰知會遇到啥事。歷史的經(jīng)驗值得注意,上次在娛樂城出的那碼事,若是帶足了錢……

那天趕走了女子,趙飛機穩(wěn)住神兒,悄悄開門,躡手躡腳下樓,坐車里等。

時間已到后半夜,他正迷迷糊糊,有人敲車門,是個警察。警察右手往帽檐上撩一下(估計是敬禮),問:“你和樓上是一伙兒的吧?”

“是……不是……”

“到底是不是?”

“哥們兒,咋啦?”

“誰和你是哥們兒?”

“那,爺們兒。”

“誰和你是爺們兒?”

“先、先生……”

“你管誰叫先生?”

“那叫啥呀?”

“啥也不用叫,你那伙計說了,讓你回去拿錢,交罰款?!?/p>

“多、多少?”

“五千!”

“這么多?”

“嗬!他沒嫌多你倒嫌多啦!告訴你,看他態(tài)度好,今天便宜他,但有一條,早上八點拿來錢,就放他回去。拿不來,我往小西山一送就不管了。”

小西山是當?shù)鼐辛羲膭e稱。趙飛機知道,幾位客人的碼子都不小,整擰嘍,去小西山完全有可能。他發(fā)動車子,破天荒地開了慢車,邊走邊想,天地良心,領(lǐng)導(dǎo)對自己不薄,如今攤上事兒,自己豈能無動于衷?可這深更半夜……

眼瞅天邊已經(jīng)發(fā)亮。再過幾小時……許是急中生智,想起彩花今天要回娘家給弟弟籌備婚事,手里有現(xiàn)金……趙飛機猛拍大腿,一腳油門踩下去,眨眼到了家。

睡眼蒙鱯的彩花嚇壞了:“飛、飛機,咋啦?”

趙飛機上氣不接下氣:“我、撞人啦!”

“啊!——”彩花剛要倒地,趙飛機及時攙住。

“看樣死不了,不過也挺重,雙腿骨折?!?/p>

“人呢?”

“送醫(yī)院了,那家人說了,只要拿五千,就私了。”

“別說了,快拿……”

“那咱弟弟的事……”

“自家事兒好說,咱花錢免災(zāi),花錢免災(zāi)……”

嘎嘎響的票子交上去。看著人家一張張點完。趙飛機拉著領(lǐng)導(dǎo)往家走。

天光大亮。陣雨過后的柳樹溝陽光燦爛,在藍天白云映襯下,片片綠葉都放著晶瑩的光。趙飛機搖下車窗,吸口甜絲絲的晨風,真想放開喉嚨長嘯一聲,但他不能喊,領(lǐng)導(dǎo)在旁邊繃著臉,一聲不吭。

趙飛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沒人扯瞎話,悶著,心里像貓抓。過一會兒,試探著說:“人這一輩子,要是連個麻將都不打,不是白活了嘛!”

領(lǐng)導(dǎo)矜持地咧咧嘴。

趙飛機立馬接茬:“靳老七昨天死啦!”

“怎么死的?”

“在麻將桌上,是一把對對和清一色崗開帶摟寶!”

“全封閉!——”

“鐵是啦!聽說老七剛算完卦,這兩天有橫財!”

“打多大的?”

“十元的,小雞帶飛蛋,一把就摟八百八!他哈哈大笑,緊接翻白眼兒,別人以為他裝,上前踹一腳,他又放個屁——”

“嗨——”領(lǐng)導(dǎo)哭笑不得。

沉悶氣氛終于被打破,趙飛機搖頭晃腦猛踩油門,狼一般的音調(diào)飛出窗外:“我是一條……北方的狼……”

回到家,沒等天黑領(lǐng)導(dǎo)就塞給他六千塊錢。趙飛機留下一千,其余五千還給彩花。

“怎么回事?”彩花不明就里。

趙飛機詭譎一笑:“報銷的唄。”

彩花猛拍腦袋:“嗨,我都嚇糊涂了,你這是公出,哪能讓咱自己掏錢呢!”

從財務(wù)那里借出錢,趙飛機交給領(lǐng)導(dǎo)一部分,其余自己掌管。路上,吃喝加油過橋費。遇上交警再罰兩個,這些消費總不能讓領(lǐng)導(dǎo)去處理吧。到了地方,辦理住宿……消費又開始了

眼花繚亂的消費究竟花多少,他自己也說不清,只知票子一張一張往外拽,回來還得想辦法平賬。一等司機開小車,跟著領(lǐng)導(dǎo)混吃喝,這話說得太沒水平,屬于淺層次的。

于是,別人說沒錢可以,趙飛機說沒錢會讓人笑掉大牙。人們眼里的趙飛機永遠是瀟灑的,朋友也就特別多,三天兩頭聚一起,猜拳行令眾星捧月高喊一聲“買單”的感覺,真是好極了。尤其在麻將桌上,他牌風潑辣出手大方,頗有大家風范。

漸漸,趙飛機身邊的人越聚越多,大有一呼百應(yīng)的趨勢。說他是柳樹溝的名人,誰都不會反對。

是名人就得有名言。

一次,趙飛機和朋友們又喝上了,正喝到高潮,窗外涌過一幫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抱孩子的,有挎雙拐的,還有坐輪椅的,吵吵嚷嚷說去上訪。趙飛機觸景生情,用筷子指點著:“都、都他媽吃飽了撐的,就這樣的美好生活,還他媽不、不知足……”

第二天,單位辦公樓前貼了一張白紙,上書:

到北京,才知道官小。

到深圳,才知道錢少。

到海南,才知道身體不好。

到柳樹溝,才知道美好生活并不難找。

正好趕上開會,領(lǐng)導(dǎo)念完材料,提起這事,很氣憤,敲著桌子大聲說:“誰干的?查,要一查到底,都什么年代啦,還搞文化大革命那一套,這是違法,違法呀同志們——”

責任編輯成林

插圖任義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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