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瑜

一

一下雨，我們家屋頭后面的幾棵樹上面就會長木耳。

我那時候特別羨慕那些樹，可以長很多耳朵，我每一次去摘木耳的時候。都會摸摸自己的耳朵。這是母親說的，摘木耳之前一定要先摸一下自己的耳朵，別摘錯了。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耳朵摘下來了。

除了木耳，那幾棵樹中間會有很多蚯蚓。

我和趙四兒最喜歡拿個小鏟子挖那些蚯蚓出來。

有的蚯蚓很長，我們就用小鏟子把蚯蚓砍斷了。一般都分成四段?？墒?，那些蚯蚓很奇怪，不管把它們分成多少段。它們依然活著。

我把國子和軍停也叫過來，讓他們來看這些蚯蚓。

我們開始討論蚯蚓是沒有大腦的，它們不思考，只管運動。

國子說，那蚯蚓吃什么啊。

我聽大人說過，蚯蚓吃草根屙土。就對他們說，蚯蚓吃草根屙土。

國子不相信，說，蚯蚓怎么會屙土啊。

于是，我們就開始觀察那蚯蚓，那蚯蚓真的屙出了土。

我開始想，難道我們這個地球上的土都是蚯蚓屙出來的嗎?

我們接下來又討論了蚯蚓被分成幾截以后會不會疼。趙四兒說疼，國子也說疼。軍停也說疼。

我說，你們要是疼了就會叫是不是，可是那蚯蚓怎么不叫啊。

所以我說蚯蚓是不疼的。

這一次他們幾個不聽我的，于是，我就拿著蚯蚓往他們袖筒里裝，嚇得他們承認我說的話是對的。

二

夏天的時候，我喜歡用臭蛋熏螞蟻。臭蛋就是樟腦丸。小時候不喜歡這種臭臭的味道，就稱呼它為臭蛋。

我有時候是先看到一個螞蟻窩，就在那個螞蟻窩邊上畫一個圓圈。也有的時候，就先在空地上用臭蛋畫一個圓圈，然后再去捉螞蟻進來。螞蟻受不了那味道的刺激，所以不敢出那個圈。

我和趙四兒一起捉了好多螞蟻，我們想知道那些螞蟻餓得厲害了，會不會吃小螞蟻。

可是，那螞蟻很顯然都上過小學，很懂禮貌，即使是餓得很厲害，相互見了面還是相互安慰的。

有一只螞蟻沖出了那個圓圈，我就趕快再畫一個圈。有一只螞蟻特別勇敢，竟然連續(xù)闖過了我畫的三個圓圈。趙四兒和國子和軍停就一直替那只螞蟻求情說，放了它吧，你看看它多不容易啊，不要再畫圈圈它了。

我就同意了。

后來，我就把那只螞蟻抓住了，放在一個瓶子里，然后用來和別人打賭。趙四兒也用同樣的辦法選出了一只勇敢的螞蟻，國子也選出了一只。只有軍停沒有，我就幫他選了一只。

然后，我們就派出自己的螞蟻比賽。

我用樟腦丸畫了一個很大的圈?？纯凑l的螞蟻最先沖出來，最后那只出來的螞蟻的主人要給其他三個人背書包。

為了讓自己的螞蟻先沖出去，我們四個用嘴吹。念咒語，還用一個小木棍在螞蟻的后面趕它們。

最后軍停輸了，我們?nèi)齻€把書包都給了他。我們在前面走，他一個人在后面跟著，顯得很孤單。

三

我領(lǐng)著趙四兒和國子和軍停他們?nèi)ゲ藞@里打麻雀。我們用一個很長的棍子綁了一個網(wǎng)兜。我們在暗處藏了很久，終于在河邊逮著了一只正在喝水的麻雀。

我告訴他們幾個，這一次，我想把這只麻雀當成小雞養(yǎng)起來。

趙四兒不同意。說，那小雞的母親不會同意的。

我就批評趙四兒說，前幾天，我看到連生哥家的小狗吃他們家羊的奶呢。連生哥的狗吃羊奶的事情，在我們村東頭相當有知名度，趙四兒和我一起去看過，他不說話了。

于是。我就把麻雀的翅膀剪了，把麻雀放在我們家一群小雞中間。

我想著，過不了多久，那麻雀就會變成小雞的。

每一天，趙四兒和國子和軍停都會到我家里來看那麻雀，發(fā)現(xiàn)那麻雀總是藏在墻角里，不和那群小雞玩。

我喂小雞們吃谷子的時候，那麻雀也懶得和小雞們爭，沒過多久，那只麻雀就餓死了。

我很后悔，趙四兒埋怨我不應(yīng)該把麻雀的翅膀剪了，國子埋怨我們家的小雞長得太難看了，軍停說那麻雀一定聽不懂小雞們說的話。

我對他們說，不對，是那只麻雀愛照鏡子的緣故。

趙四兒和國子和軍停都愣住了，我就提醒他們說。你們忘記了嗎，我們捉這只麻雀的時候，它正在河邊照鏡子呢，看來這只麻雀是一只愛臭美的麻雀。

那個時候，把一只麻雀弄死了，還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解脫自己，這大概是我的劣根性。

四

春節(jié)前，我和趙四兒和國子和軍停經(jīng)常在一起點炮竹。

我們在樹上點炮竹，嚇跑了幾只小鳥：在墻上點炮竹，讓鄰居家的孩子大聲叫喊：在豬圈里點炮竹，把那頭小肥豬的午覺打擾；在廁所里點炮竹，把我剛剛制造的臭味嚇跑。

總之。我們在我們能想到的地方點炮竹。

仿佛那炮竹的響聲就是我們的叫喊，當其他人捂住耳朵從我們點燃的炮竹旁邊經(jīng)過的時候，我感覺特別開心。

因為是我用炮竹影響了他們的行走，影響了他們的心情。

我用炮竹把鄰居的一個小孩子嚇哭了，那個孩子一邊哭一邊把鼻涕抹在衣服上，他的新衣服臟了，我的愿望得到滿足。

我用炮竹換了趙四兒手中的長鞭子，我用那鞭子甩了一個又一個響亮的炮竹聲。

我和趙四兒和國子和軍停坐在陽光下數(shù)炮竹的數(shù)量，然后商量著下一個放炮地點。

最后，我們定下來，要把鞭炮綁在辛勤哥家的綿羊尾巴上。

之所以選擇辛勤哥的綿羊是因為，當時我們就看到他們家的綿羊，其他的羊都在家里睡覺，只有辛勤哥經(jīng)常把自己家的羊趕出來，到別人家里尋吃的。

我和趙四兒偷偷地把鞭炮掛在了羊的尾巴上，軍停不敢點，國子也不敢點。

于是，我們就剪刀石頭布，最后趙四兒輸了。

我們就讓趙四兒點鞭炮。

那羊并不知道我們一直牽著它要做什么，只是當趙四兒把那鞭炮點著的時候，那羊就拼了命地往自己家里跑。

辛勤哥出來罵我們，我們就假裝吵架，我和趙四兒抱著躺在地上，一邊打滾還一邊說趙四兒偷了我家的面餅。

辛勤哥怎么也想不到我們是在演戲給他看，就東看看西看看，然后郁悶地回了家。

我們高興地散開了。

五

我一直以為豬是最笨的動物了，它不像小雞，沒有翅膀。

也不像狗，可以給我開門。

豬就會在豬圈里哼哼，吃飽了就睡，被殺的時候叫兩聲，我感覺豬的一生很郁悶。

可是有一天，我家的豬生病了，那個第一次到我家來的獸醫(yī)，他大概喝完一碗糊涂，嘴角上的剩飯表露出他的生活水平。這個獸醫(yī)平時和我父親一樣。也要到地里打農(nóng)藥掰玉米的，只是誰家的豬生病的時候。他才會背上藥箱子客串一把。

我這樣介紹他的意思是，我平時真看不出他是個獸醫(yī)。

可是那豬就很敏感。自從那個獸醫(yī)進入我家門口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發(fā)現(xiàn)，它在豬圈來來回回地走動，一副焦慮不安的樣子。

它用嘴不停地拱豬圈里面的墻，大概是想和鄰居家的一頭豬說說話。可是鄰居家的豬前不久剛被殺掉了，所以。它反反復復地找不到援助，感覺特別恐怖。

豬平時對我家里人都沒有這么反應(yīng)過，看

來，它是一個非常多愁善感的動物。

我站在豬圈門口看著獸醫(yī)給豬打針，打完后，豬就睡了。

直到獸醫(yī)走了很久了。那頭豬才懶洋洋地站起來吃東西。

還有一次，我去后街殺豬的那里找了一個豬水泡，我吹成氣球的樣子拿到家里。

哥哥把豬水泡里的氣放了，于是，我們就吵架。

最后哥哥往豬水泡里放兩粒玉米，然后又吹鼓了。那樣更好玩，因為氣球里面的兩粒玉米籽跑來跑去的。

可是，當我拿那豬水泡跑到豬圈旁邊的時候，我聽我家的豬一聲大叫。

仿佛，它一眼就認出那是誰誰的水泡了。

很多天以后，我家的那頭豬還很怕我。我想，在它的心里，我一定是個殺豬的壞人。我不喜歡這樣子，就把那個豬水泡送給了趙四兒，趙四兒很喜歡，但他不知道我為什么要送給他。

六

國子家一只白山羊生了一只黑羊羔。

我們幾個感到很奇怪，就開始分析原因。趙四兒說，一定是白山羊吃黑墨水了。

軍停說，是不是晚上生的啊，黑燈半夜生的羊一定是黑的。

我和國子都哈哈大笑。

我說，是因為上一次生的是只白羊，那么這一次就該是黑的。你們知道春江他們弟兄四個嗎。老大長得自，老二長得黑，老三長得白，老四長得黑。

國子最后說，因為是他們家的羊，我們這次應(yīng)該聽他的。

誰知道，他卻說：因為是一只黑騷戶頭(公羊的民間稱呼)半夜跑到我們家里，讓白羊懷了小黑羊。

于是我們幾個就按照國子所說的線索，找到了那只黑羊。

我們用彈弓射那只黑羊。

我們用一盆冷水澆那只黑羊。

我們拿了剪刀，在冬天里把那只黑羊的毛都剪了。

結(jié)果，我們被黑羊的主人辛勤哥發(fā)現(xiàn)了。他很生氣地問我們幾個，為什么要剪黑羊的毛。

我們理直氣壯地說，它讓國子家的白羊生了一頭黑羊羔。

七

我做了一個噩夢，哭著醒來。

我摸摸自己的肚子，沒有流血，才停止哭泣。

白天的時候，我和趙四兒和國子、軍停四個人在野地里捉了好多螞蚱。我們用各種辦法折磨它們，我們幾個好久沒有找到這么開心的事情了。

我用玉米葉子編成一個假螞蚱來逗真的螞蚱，我編的假螞蚱有些粗糙，就像國子趴在地上學狗叫的樣子，總感覺少了一些什么。

是的。我們最后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我編的螞蚱少了一個尾巴。我們捉的那些螞蚱說什么也不愿意和我編的假螞蚱玩，它們觀察力很好，一眼就認出我編的螞蚱是假的。

沒辦法，我只好從國子的褲腿上抽了一根線，又撕了一小片玉米葉子，綁在我編的那只螞蚱尾巴上，這樣看起來像多了。

可是，那只真螞蚱還是提不起興致來。

旁邊有幾個小孩子也圍在我們身邊想?yún)⑴c進來，可是我們不同意。

于是，他們幾個就在野地里捉了許多螞蚱自己玩。他們很殘忍，把螞蚱的腿都折斷了，還讓兩只螞蚱用它們的大刀砍來砍去。

又過了一會兒，那幾個孩子點著了火，開始燒那些螞蚱，他們用兩根棍子夾住一只螞蚱在火上烤，只一會兒，我們就聞到了香味。有一個孩子一邊吃一邊說。真香。

本來。我和趙四和國子和軍停是非常反感他們的。

可是，當他們拍著手叫我們一起去吃烤螞蚱的時候，我們還是非常沒有原則地答應(yīng)了。

我第一個吃了他們遞過來的螞蚱，很好吃。

然后，我們就一起玩。

我們一起把玉米葉子綁成螞蚱。我教他們編，他們很笨，學不會。我就笑他們。

不知道怎么的就吵架了。

他們?nèi)硕啵覀內(nèi)松?。他們把我們四個一一按倒在地上，還往我們的臉上撒土。

我就罵他們說，你們吃螞蚱。晚上那些螞蚱會鉆到你的夢里咬你們的。

他們仿佛早就知道這個道理，笑著說：你沒有看到剛才我把螞蚱的腿都折斷了嗎?我們吃的螞蚱都不會跑的。你們幾個吃的都是帶腿的，哈，你們晚上就等著螞蚱半夜去砍你們吧。

我果然夢到一只很大的螞蚱用它的大刀不停地砍我。

第二天一起床，我就跑去問趙四兒，做夢沒有。

趙四兒說做了，我夢到自己會騎自行車了。

我感覺很奇怪，明明吃了一樣的螞蚱，怎么鉆到夢里面就不一樣了呢。

八

我上課的時候看連環(huán)畫，被老師抓住了。老師罰我站在教室外面。我就背著書包。偷偷跑回家了。

鄰居家的二妞正在院子里拍蜻蜓，她個頭小，拿著一把大掃帚仰著頭看。

我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跟著一只蜻蜓跑，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上，哭個不停。

我只好教她如何拍蜻蜓，我拿著掃帚給她示范，我說拍蜻蜓時要唱歌給它聽。

這是我跟哥哥他們那些大孩子學的，他們拍蜻蜓的時候都是不停地唱歌。

我想，大概蜻蜓的語言是一種戲劇。

那歌詞大概是這樣子唱的：蜻蜓蜻蜓你餓不，一會兒給你做糊糊；蜻蜓蜻蜓你別跑。一會兒給你大紅棗；蜻蜓蜻蜓等等我，一會兒給你做烙饃。

總而言之。唱的內(nèi)容都是我們這些孩子想吃的。

我終于用二妞的掃帚給她拍了一只蜻蜓，二妞就高興地跟在我后面唱啊唱，她口舌笨，總是唱不完整。

因此，她自己拿著掃帚就拍不到蜻蜓。

趙四兒和國子回來得也很早，看到我在那里拍蜻蜓，就各自從自己家里拿了一把掃帚。加入了我們的行列。

于是，我們?nèi)褣咧懵?lián)合作戰(zhàn)。一會兒就拍到了好幾只蜻蜓。

然后開始分蜻蜓。

翅膀沒有壞的蜻蜓都歸我，壞了一只翅膀的蜻蜓歸趙四兒，飛不起來的蜻蜓歸國子。

國子不同意，坐在地上不起來，一邊說我和趙四兒的壞話，一邊抹眼淚。

二妞跑過來，把自己的蜻蜓給了國子，國子才站起來。

第二天，我們的蜻蜓全都餓死了，只有國子的一直活得很好。國子說。他把蜻蜓放到蚊帳子里，蜻蜓吃蚊子，就餓不死了。

我在一篇作文里寫到了蜻蜓，說它喜歡聽戲劇，很有知識，又喜歡吃蚊子，很善良。

我甚至以后遇到這樣的人，就把他比喻成蜻蜓。

九

我用了一上午的時間跟隨著一只毛毛蟲。我想知道它到底要到哪里去。

在此之前，我已經(jīng)研究過一只螞蟻通常的去處，我也研究過一只青蛙在水里游來游去最后蹦到岸上的過程。

可是，我不知道這只毛毛蟲這樣慢騰騰地，非要從路的這邊向那邊跑。到底是為了什么。

有一小塊土坷垃擋住了它的路，它并不避開，而是向上攀登，攀了兩次才過去。我就開始笑它，明明旁邊就是平坦的路，它偏偏看不到。

又過了一會兒，它鉆到一棉花葉子下面，那葉子很大，完全蓋住了它。

我?guī)椭怂Ｎ野讶~子拿開，讓它繼續(xù)往前走。我發(fā)現(xiàn)，這只毛毛蟲竟然躲在葉子下面睡起了懶覺。

大概過了好久，它才開始繼續(xù)向前走。

我把它可能走的路都打掃干凈了。我甚至還用一個小木棍在毛毛蟲的前面畫好了東西南北的示意圖。

我希望它能明白。我用了一上午的時間，一直在幫助它，我想它能快些跑。

可是，這只懶惰的毛毛蟲走到半路上的時候忽然轉(zhuǎn)過頭來，往回走了。

難道，是它膽怯了，是不是它聽到了路對面有它難以應(yīng)對的困難?

難道，它突然又想起剛才爬過的那塊土坷垃上有另外一只毛毛蟲給它留下的信號?

我坐在路邊苦苦地思考。我當時想。如果我也能變成一只毛毛蟲該有多好。我想好好地勸勸它，按照我給畫的路線圖，大膽地往前走吧。

我一直坐在路邊看著那只毛毛蟲發(fā)呆。母親把棉花地里的草割完了，對我說，回家。

母親的一只腳一下踩住了那只毛毛蟲。

我一直很后悔，我應(yīng)該把那個土坷垃或者那片棉花葉子清掃干凈，這樣的話，那只毛毛蟲也許就走到路對面去了，也許它就不會被母親踩死了。

這件事情實在太小。我雖然感覺很悲傷。但不能和任何一個人說起。

十

蛹平時藏在土里，被我們一群挖紅薯的孩子挖出來。

我第一次見到這樣奇怪的紅薯。我說，這難道是紅薯拉的屎嗎?我判斷不了，就讓趙四兒、國子和軍停過來看。

沒想到。年紀最小的軍停說，是蛹子。

蛹的長相很特別，像是要模仿一棒玉米，又像是要模仿一?；ㄉ？傊?，蛹長得很可愛。

我把那只蛹放到手里，那只蛹一動不動。

通常我們幾個把這種不愛動的蟲子稱作懶惰的蟲子。蛹就是這樣的蟲子。

剛開始，我們并不知道化蛹成蝶的道理，以為，這只蛹永遠就是這樣子呢。

我把那只蛹放在水里，那只蛹不動；放在一塊暖暖的棉布上，它也不動。

我最后給它讀我們新學的一篇課文，它還是不動。這讓我很難過，我感覺我遇到了一只很奇怪的蟲子。

我沒有辦法和這只蟲子對話交流。

我只好把這只蛹放在手里。我喜歡把一只蛹放在手中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我握住一個很小很小的孩子的手一樣。

我的手心里的溫度表達著我對它的態(tài)度，那是一種溫暖的態(tài)度。以前，我在我的手心里放過毛毛蟲?？墒敲x一會兒就爬走了。

我也放過好吃的花生米。當然，那花生米不會跑。

這次，我放了這只長相特別的蛹，我發(fā)現(xiàn)，停了好長時間。它終于動了一下，是那種非常小非常小的動作。

就像一個孩子的手輕輕地撓了我一下。

我要趙四兒和國子也伸出手來，我想把這只蛹放在他們的手里，結(jié)果他們害怕地搖著頭說：不行，它要是屙一泡屎該怎么辦?

十一

后街的大明哥會吹笛子。每個周末的下午，他都會站在大坑邊上吹一陣子。

他吹得好聽，不但我們這些孩子愛聽，甚至村子里的漂亮女弦也愛聽。

我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只要是周六大明哥出現(xiàn)在大坑旁邊，就會有很多釣魚的人。

一條又一條魚被這群人釣了出來。

后來大明哥上了大學，大坑邊上釣魚的人就少了。

愛釣魚的那些人都說，這坑里的魚懂音樂，大明在這里一吹笛子，魚兒就上來吃食，大明一走，魚兒就不上鉤。

我有一天和趙四兒去坑邊釣魚，我一邊釣魚一邊吹口哨，結(jié)果沒有魚兒上鉤。

我感到很沮喪，心想，大概，我吹的口哨太難聽了。

十二

我認為那兩只螞蟻是我的朋友是有原因的。

是這樣的，那一天，我放學的時候一直踢著一塊長得像兔子的磚頭往前走，忽然就發(fā)現(xiàn)了半個蘋果。

我小時候是那種看到新玩具就不要舊玩具的頑皮孩子，我決定放棄那塊磚頭，改踢這半個蘋果。我用力很猛，一腳就把蘋果踢到大坑里了。

那蘋果竟然飄在水里。我對水果飄在水面上這件事情非常感興趣，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水里有一些手，它們喜歡托住水果。而不喜歡托住磚頭瓦塊之類的東西。

我站在大坑邊上，忽然發(fā)現(xiàn)那半個蘋果上面有兩只螞蟻，那兩只螞蟻在蘋果上面顯得很恐慌，它們左爬右爬。我想了想，決定把它們救出來。

我用一根木棍輕輕地將蘋果弄到岸邊，然后把它撈了出來。

這個時候大個子的二歪正好過來，他最愛欺負我們這些小孩子了，他看到我撈水里的半個壞蘋果。就大聲嘲笑我。他以為我要吃那個已經(jīng)發(fā)臭了的蘋果呢。

我氣不過，就罵了他。

誰知道他上來就踢了我一腳，他光著腳丫子，用勁很大，一腳把我踢倒在地上，我的書包也被水弄濕了，我一下哭了起來。

我揉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兩只在蘋果上的螞蟻，從蘋果上面爬下來。很快地爬到了二歪的腿上，大概那兩只螞蟻用力地咬了二歪，二歪咧著嘴大叫一聲，才發(fā)現(xiàn)是兩只螞蟻。

我怕二歪把那兩只螞蟻踩死，站起來，用頭撞向二歪，二歪仿佛怕了我，他和其他幾個孩子，嚇得跑遠了。

我看著那兩只螞蟻又一次爬到蘋果上去，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

從那里以后，我就不用尿滋螞蟻了，并告訴趙四兒、國子和軍停，說，螞蟻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