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　墨

情人節(jié)這天，楊阿軍鮮花店的生意紅火到了極點，前來購花的人絡繹不絕，四個售花小姐忙得不可開交?？粗鸨膱鼍?，老板楊阿軍心里暗暗竊喜：幸虧自己提前做了準備，要不然店里的玫瑰還真可能斷貨呢。

“老板，你快來呀!”突然，售花小姐傳來了一聲驚叫。

楊阿軍一愣，抬頭一看，只見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左目失明、拄著單拐的乞丐推開玻璃門走了進來。

楊阿軍真想一拳把這個該死的乞丐打出門外去，他壓了壓怒火，掏出五十塊錢：“這錢給你，快走快走。”

乞丐搖了搖頭：“謝謝老板，我不要錢，我要買玫瑰花，就一朵?！逼蜇ぞ谷惶鹆伺K兮兮的左手，手里抓著一大把一角兩角的毛票。

“你個要飯你要什么玫瑰花?要了你給誰呀?再說誰要你那玫瑰花呀?別在這影響我生意，快出去，要不然我叫警察了?！?/p>

乞丐縮了縮脖子：“老板，我不敢影響你的生意，那等人少了你能賣給我嗎?”

楊阿軍厭煩地擺了擺手：“能，你快走吧。”

“謝謝你了老板。”乞丐感激地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事兒也真就邪透了。自打乞丐進來之后，購花的顧客便一個也不再登門?？粗鴦e家的店里賓客盈門的紅火樣，楊阿軍氣得肺差一點兒沒炸了，他真恨不得找到那個乞丐一拳把他打到地底下去。

這時，門開了，那個乞丐又走了進來。

楊阿軍猛地跳了起來，可一想打他一頓也不解決什么問題，弄不好還會惹事兒上身，不如捉弄捉弄他，便開口問乞丐：“你買花送給誰呀?”

“送給我老婆。就是延興商場拐角那的那個瘋女人?！?/p>

“我知道，那是有個女要飯，整天坐在那一動不動，她還是個瘋子?”一個售花小姐低低地說。

楊阿軍看著乞丐：“你知道我這的玫瑰花有多貴嗎?別說你那點兒毛票，一般的人都買不起呀!這么的，你辦一件事兒我就免費送你一朵。義務獻血知道嗎?那你就去獻一把，獻完了血我就送你一朵玫瑰花?！?/p>

乞丐抬了抬頭：“人家給讓我獻嗎?”

“這好辦?！睏畎④娊o乞丐找出了一身舊衣裳，又給了他二十塊錢，讓他去澡堂子好好洗個澡，理理發(fā)，獻完了血再來找他。

看著乞丐遠去的背影，楊阿軍一笑，心想乞丐肯定不會回來了。

過了一個多小時，面貌一新的乞丐竟然推門走了進來，滿臉含笑地遞給了楊阿軍一張義務獻血證，姓名一欄竟赫然寫著“楊阿軍”三個字。

見楊阿軍一愣，乞丐笑了笑：“我猜老板你可能叫楊阿軍，獻血對我們要飯的來說沒什么用，對你可能就有用了，所以我就寫了你的名?！?/p>

楊阿軍愣了半天：“能告訴我為啥要給你老婆送花嗎?”

乞丐的眼里頓時充滿了淚水，過了好久才說出了心里話。

乞丐名叫李成嶺，那個瘋女人名叫劉麗珍，他們其實并不是夫妻。四年前，孤兒出身的李成嶺和好朋友付大全一起出來打工，認識了同樣是孤身一人的劉麗珍。李成嶺深深地愛上了劉麗珍，可劉麗珍愛的卻是付大全，李成嶺只好把自己的愛壓到了心底，劉麗珍和付大全也定好春節(jié)回付大全的老家結婚。元旦剛過，李成嶺和付大全出了一趟遠門，李成嶺先完成任務回來了。臨行時付大全一再叮囑李成嶺要親口告訴劉麗珍他很好，可見到劉麗珍時。不知為什么付大全卻脫口而出告訴劉麗珍付大全發(fā)生了車禍已經死在了他鄉(xiāng)，自己就是來接她去處理后事。他萬萬沒有想到劉麗珍頓時昏了過去，醒過來后便哭笑不止，人竟然瘋了。李成嶺剛把劉麗珍瘋了消息通知了付大全，還沒來得及想怎么說出真相，付大全由于悲傷過度開車時沖下了山崖。李成嶺剛處理完付大全的后事，劉麗珍卻不見了蹤影，他急忙四處尋找，找到這座城市后終于發(fā)現了已成為乞丐的劉麗珍。李成嶺租了房把劉麗珍安頓下，每天起早貪黑地打工掙錢，再想盡辦法給劉麗珍治病?？烧l知工地出了事故，他的左腿被砸斷，左眼也失明了。包工頭跑了，李成嶺好不容易算保住了一條命，打那后，他和劉麗珍全成了乞丐。

李成嶺搖了搖頭：“這一切全是因為我，盡管我已經跟麗珍說出了真相，可她根本不懂。好在這幾年來有我在她就不鬧了，每天就待在那等我，這也算對我是一個安慰。大全活著的時候，每年情人節(jié)都要送麗珍一朵玫瑰花。她對這事兒好像記得特別清楚，一到情人節(jié)就淌著眼淚叫大全，這幾年我年年送花給她……”

幾個售花小姐聽得低下了頭。

楊阿軍使勁兒搖了搖頭：“兄弟，我真不知道事情是這樣。真的對不起，別怪我剛才……”說著捧過一大捧紅玫瑰，“都拿去吧!”

“謝謝你老板，你是這些年來第一個聽我說話的人。一朵就夠了。”李成嶺說著抽出了一支，轉身要走。

楊阿軍一把拉住了他，遞給了他二百塊錢：“這錢你無論如何也要拿著，給麗珍買點兒吃的。如果你愿意的話明天就到我這來上班吧，我這晚上需要一個值班的。多掙點兒錢把麗珍的病治好?！?/p>

“謝謝你，好心人?！崩畛蓭X愣了一會兒，向著楊阿軍深深地鞠了一躬，流著淚走了出去。

“我一定要把這事兒告訴麗珍!”李成嶺邊走邊興奮地小聲自語著。突然，一個人拉住了他的去路：“你買花吧?求求你，買花吧?”

李成嶺一抬頭，愣住了。攔住自己的正是劉麗珍，她手里竟然拿著一朵紙花，一個勁兒地要自己買花。

“麗珍，你干什么?是我!”

劉麗珍似乎認出了他，她猛地抓住李成嶺：“買花，快買下這朵花?！?/p>

李成嶺接過紙花，把那二百塊錢塞進了劉麗珍的手里。

劉麗珍拿著錢，歡呼著轉身就跑。

李成嶺急忙跟了上去。

劉麗珍跑到延興商場拐角，在兩個男人面前停了下來，喘著粗氣把那二百塊錢遞了過去。

“哎呀，真他媽的邪了，要飯的賣紙花也能賣出去。兄弟，你這樂不僅找對了還找出錢來了呢!趕緊，得跟這要飯的講信用，給她玫瑰花。”一個男人從路邊的垃圾箱里撿出一支凋零的玫瑰塞給了劉麗珍，狂笑著拉著另外那個男人跑得無影無蹤。

“站住——”李成嶺大吼著剛要追上去，突然發(fā)現劉麗珍轉過了身來要穿過馬路，他急忙高喊著別動跑了過去。

一輛車恰好趕到，司機緊急剎車，可劉麗珍還是被撞倒在地。

李成嶺哭喊著跑過去，和司機一起把劉麗珍送進了醫(yī)院。

不幸中的萬幸，除了皮膚有點兒擦傷外，劉麗珍安然無恙。司機在留下了一筆錢后離開了醫(yī)院，病房里只剩下了李成嶺和沉沉睡去的劉麗珍。

大約傍晚時分，劉麗珍睜開了眼睛：“這是哪兒?我怎么在這兒?”

“這是醫(yī)院，你剛才讓車撞了一下，不過什么問題都沒有，醫(yī)生說了，靜心休息幾天就行了。真是太感謝老天爺了!”李成嶺的眼里閃著淚花。

劉麗珍歪頭看了一下李成嶺，突然跳下床，一把拉起李成嶺，風一樣沖出了醫(yī)院。

“花，玫瑰花。”劉麗珍停下來后急急地向著李成嶺叫著，伸出了兩個手指。

李成嶺買回來兩朵玫瑰花送給劉麗珍。劉麗珍又突然叫道：“紙，筆?！?/p>

李成嶺買回了紙筆，劉麗珍拉著他風一樣跑到了郊外，蹲下來，一聲不響地在地下挖了起來。

很快，一個小坑出現了。劉麗珍拿過筆，在紙上寫下了付大全三個字，把紙仔細地折好，放進小坑，上面放上了一朵玫瑰，然后慢慢地把小坑填滿。

劉麗珍拉李成嶺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劉麗珍拉著李成嶺站了起來，她雙手捧著另一朵玫瑰看著李成嶺：“情人節(jié)快樂，這是我送給你的?！?/p>

李成嶺含著淚接過了花，嘴里不由自主喃喃地低語；“可惜我不是大全!”

“你是成嶺，謝謝你這些年來對我的關心照顧，這是我的一顆心，你能接受嗎?”

“你?!”李成嶺驚喜地瞪大了眼睛。

劉麗珍眼里含著淚點了點頭。

“麗珍，你好了!”李成嶺一把抱起了劉麗珍，“謝謝老天爺，謝謝老天爺!”

“不，你不應該謝老天爺。”劉麗珍輕輕地說，“你應該謝你自己，是你的愛喚醒了我!成嶺，你肯要我這個邋遢婆嗎?”

“要，我要，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

劉麗珍緊緊依偎在李成嶺的懷里，笑容比玫瑰花還要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