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梅娜
摘要:《憤怒的葡萄》因為其題材和特定的時代背景,被許多評論家作為批判現(xiàn)實主義的小說加以分析。本文以美國的成長小說為原型模式,通過分析羅莎夏艱難的成長歷程,從而展示她如何在苦難的環(huán)境中最終學(xué)會認識自我,重塑自我,并勇敢地承擔起屬于自己的責任。
關(guān)鍵詞:斯坦貝克 《憤怒的葡萄》 羅莎夏 成長
小說《憤怒的葡萄》是美國著名作家斯坦貝克的代表作。這部小說以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美國經(jīng)濟大蕭條為背景,講述了佃農(nóng)喬德一家在失去土地以后西去加利福尼亞的悲慘遭遇。由于該小說以大蕭條時期貧苦百姓的悲慘生活為主題,因此該小說一出版就被很多人視為抗議小說,“社會主義小說”(郝利軍:5);又因為它在很多地方有很明顯的《圣經(jīng)》隱喻,許多學(xué)者往往從《圣經(jīng)》原型方面研究本書的寓意。該文本以喬德家的大女兒羅莎夏的成長歷程為出發(fā)點,根據(jù)典型的美國成長小說的范式,探討羅莎夏如何在苦難的環(huán)境中最終學(xué)會認識自我,重塑自我,勇敢地承擔起屬于自己的責任。
成長小說(Initiation story)這一術(shù)語在文學(xué)批評中較早出現(xiàn)在布魯克斯和沃倫的《小說鑒賞》(1943)中,他們用這一術(shù)語描述一種主題和一種故事形式。根據(jù)馬科斯的觀點,“成長小說展示的是年輕主人公經(jīng)歷了某種切膚之痛的事件之后,或改變了原有的世界觀,或改變了自己的性格,或兩者兼有;這種改變使他擺脫了童年的天真,并最終把他引向了一個真實而復(fù)雜的成人世界。在成長小說中,儀式本身可有可無,但必須有證據(jù)顯示這種變化對主人公會產(chǎn)生永久的影響”(Mordecai Marcus:32.轉(zhuǎn)引自芮渝萍:6)。成長小說的敘述結(jié)構(gòu)比較模式化:“天真——誘惑——出走——迷惘——考驗——失去天真——頓悟——認識人生和自我。這個過程也就是所謂人物成長的‘心路歷程”(芮渝萍:8)。通過分析羅莎夏的成長歷程,本文認為她也是沿著這樣的軌跡一路走來,并最終完成了自己的成長。
一、成長的迷惘
羅莎夏(Rose of Sharon)這一名字出自《圣經(jīng).雅歌》(2:1)“我是沙倫的玫瑰花,我是谷中的百合花”(轉(zhuǎn)引自張淑媛:63)。當羅莎夏第一次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時候,她已經(jīng)是一個懷了孕的小婦人。在全家人對未卜的前途憂心忡忡之時,她和丈夫康尼卻對腹中的胎兒以及未來充滿了希望。他們夢想著生活在一棟白房子里,開著自己的車子,甚至替自己的兄弟奧爾都想好了出路,讓奧爾做他們的雇工。美好的夢想像一個光彩奪目的肥皂泡,誘惑著他們一路向前。
在西進的路上,不管是自家的狗在路上慘死,還是相依為命的爺爺凄涼的死去,像乞丐一樣毫無尊嚴地被埋掉,都無法打動羅莎夏,都無法使她把注意力從自己和自己腹中的胎兒那里轉(zhuǎn)移過去。她不在乎自己的親人遭遇了不幸,她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利益。當爺爺去世時,她甚至不愿意到爺爺?shù)膲炃?因為她認為那樣對自己的孩子不好?!翱的岚蚜_莎夏引到墳邊,她是不情愿的?!銘?yīng)該去,康尼說。‘不去是不合規(guī)矩的。一會兒就完了?!?胡仲持 譯:140)。在全家人穿越沙漠時,她和丈夫在擁擠的卡車上做愛,全然不顧近在咫尺病重的奶奶和傷心的母親,似乎是對他們懲罰,奶奶在她們縱欲時死去。羅莎夏所表現(xiàn)出來的自私和冷漠表明了她其實并不懂得生命的真正意義,雖然將為人母,但她的心智卻還是處于不成熟的幼年期。
在胡佛村,丈夫康尼因為無法忍受生活的困苦而出走,被拋棄的羅莎夏終日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無法自拔。這時的她雖然為母親分擔一些家務(wù),但這些家務(wù)大多是她在母親的命令下去做的。她并沒有自覺主動地去做這一切,她在此時仍然表現(xiàn)出像一個不愿長大的孩子,自私又任性。她和餓昏的弟弟爭牛奶喝;咒罵為牧師凱西報仇而殺了人的哥哥,因為她認為哥哥殺了人,是有罪的。她沖哥哥嚷道:“那位太太告訴過我。她說犯了罪要有報應(yīng)。她告訴過我。我想生個好孩子,還有什么希望?康尼走了,我又吃不到好東西。牛奶也喝不成。”她歇斯底里地提高了嗓門?!艾F(xiàn)在你又殺了人。這么一來,我生出來的孩子還會好得了嗎?我知道——會成個怪胎——怪胎!我從來沒跳過舞”(400)羅莎夏至此仍然沒有把注意力從自己身上轉(zhuǎn)移開來。他不關(guān)心湯姆為什么殺了人,她更不關(guān)心湯姆因這件事可能受到的嚴厲懲罰。她的意識甚至因為生活的種種不如意而進入了一種癲狂的狀態(tài)。周圍的一切對她來說失去了意義。她的不成熟不僅表現(xiàn)在心智上,而且表現(xiàn)在道德上。
二、成長的考驗和頓悟
苦難的生活磨煉著羅莎夏的意志,但她對這種苦難更多的只是被動的接受和絕望的忍受。她并沒有學(xué)會像母親那樣學(xué)會抗爭和思考。羅莎夏的第一次頓悟是在她得知自己的兄弟要與一位叫做阿琪的姑娘結(jié)婚時。她一個人走進了柳樹林。“羅莎夏跪在地上,爬進矮樹林的深處。漿果的藤刺著她的臉,掛著她的頭發(fā),可是她滿不在乎。直到后來,她覺得那些雜樹觸到了她整個身子的時候,她才停下來。她伸直身子仰臥著。她感到肚子里的嬰孩沉甸甸的?!?433)如果說前面媽給羅莎夏穿耳洞象征著她的成年儀式的話,那么,媽想通過皮肉之苦讓羅莎夏接受生活磨煉的意圖似乎并沒有如預(yù)想中的成功。此時的羅莎夏才是真正的頓悟,領(lǐng)悟到了屬于自己的責任?;蛟S兄弟奧爾的婚禮讓羅莎夏想到了自己失敗的婚姻和不負責任的丈夫??墒且舱且驗檫@場婚禮讓她也認識到了自己的責任?!八呱蠇屪哌^的那條路——進入了柳樹林?!边@句話一語雙關(guān),告訴了我們羅莎夏這個曾經(jīng)自私自利的女孩兒終于走出了自我封閉的小天地。在媽這個心靈上的領(lǐng)路人的帶領(lǐng)下,勇敢地承擔了媽肩上的重擔。此后,她開始從自憐中解脫出來,不顧母親的阻攔,不顧懷著身孕,堅決要求和家人一起摘棉花。短短的柳樹林之行,羅莎夏完成了她的出行,并在這次出行中尋找到了真正的自我。
在小說的結(jié)尾,羅莎夏在洪水包圍中生下了一個死嬰。這個甚至連性別都不知道的孩子使所有人的希望破滅了。就像喬德媽說的那樣,“沒有娃娃,根本就沒什么娃娃。我們弄錯了?!?453)但是,孩子的死亡也預(yù)示著羅莎夏的重生。經(jīng)歷了生死考驗的她如同圣母一樣,從自憐身世的哀傷轉(zhuǎn)向了對他人的關(guān)懷。在小說的結(jié)尾,她用自己的乳汁救了一個行將餓死的男人,也為自己的成長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有分析者認為,結(jié)尾羅莎夏的轉(zhuǎn)變過于突兀。但是根據(jù)加布瑞爾.維基(Gabriele Wittke)的觀點,“美國成長小說往往突出主人公的頓悟和驚人的發(fā)現(xiàn)”(Gabriele Wittke:105,轉(zhuǎn)引自芮渝平:46)。西進路上的苦難,柳樹林之行,尤其是洪水包圍中經(jīng)歷的生死考驗,完全可以使她對生命有更深一層次的認識。從這一角度說,羅莎夏最后如圣母一樣的表現(xiàn)完全可以理解和接受。她得蛻變告訴我們,人性中的高貴和善良是永遠都不會泯滅的。在挫折和苦難中,即使是卑微的生命,只要不屈從于命運的擺布,照樣能像怒放的玫瑰花一樣,如火如荼的展示自己的存在。
參考文獻:
[1]郝利軍.憤怒的葡萄原型分析.Diss.山西大學(xué).2006;
[2]芮渝萍.美國成長小說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4;
[3]張淑媛.《圣經(jīng)》原型在《憤怒的葡萄》中的構(gòu)建.東疆學(xué)刊2 (2007):61-4;
[4]約翰.斯坦貝克.憤怒的葡萄.胡仲持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