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鎖銀鎖,嘎啦啦啦一鎖……”
二十多年前到了黃山天都峰,第一次看到山峰兩側(cè)的鐵鏈條上串滿了一對一對的鐵鎖,當(dāng)?shù)厣饺苏f這是小青年旅行結(jié)婚到黃山,買一對鎖掛起來留個紀(jì)念的,兩把鎖的鑰匙拋在數(shù)十丈深的溝壑里。至今都應(yīng)該嘆服最早在黃山上永結(jié)同心的那一對男女,那時候的人本分羞于表達情感,卻有一對鎖靜悄悄地與黃山松常青算是浪漫。也不必擔(dān)心鎖被人偷去,只有偷心的人,沒有偷鎖的人,何況兩個人的心鎖在了一起,心也偷不去了。同心鎖的美稱大約由此而來。爾后許多年,凡有山有鐵鏈條處皆有同心鎖,靜謐而堅定的浪漫不再羞澀。但是一旦不羞澀,浪漫也就不再安分不再堅定。山上一對對同心鎖層林盡染,山下多少對主人卻已經(jīng)各奔東西——浪漫和散伙接踵而至,同心鎖和離婚率同步擴容??上⒘嘶锏闹鲀海遣粫氲缴巾斏线€有一對同心鎖依然相連:昨夜山上又東風(fēng),心鎖不堪回首月明中。
于是同心鎖不再珍貴,甚至就像如今的千紙鶴一樣隨風(fēng)飄揚。鐵鏈條上鎖不住鎖,鎖鎖的人鎖不住心。同心鎖終于西風(fēng)東漸。好幾年前,日本人也學(xué)會了如此浪漫,但是浪漫成災(zāi),神戶政府決定把鎖全部撤下,將它們?nèi)刍笾瞥尚男蔚募o(jì)念板,不管是心心相印的還是分道揚鑣的,都熔為一體婚姻如生物鏈,需要有人作出犧牲,犧牲者也需要記憶:生存者的記憶叫做紀(jì)念,犧牲者的記憶叫做祭奠。
依然會有很多人將同心鎖掛在山頂上,哪怕就像游戲一般:金鎖銀鎖,嘎啦啦啦啦一鎖……但是更多的鎖恢復(fù)了它的強制性制約功能。枷鎖是不需要了,銅雀春深足以鎖二喬,幾千年后成了金絲鳥孤獨的詠嘆:金絲鳥被鎖在鳥籠內(nèi)畢竟養(yǎng)尊處優(yōu),她們總比不過那個被自己的男人上了貞操鎖的女人之苦吧。貞操鎖顯示了懷疑、權(quán)力和無能的混合。假如那個男人很有錢,怎么還屑于貞操鎖的研究?假如那個男人很有能力,那么他不在于要研制貞操鎖,而在于要勵志做鎖王。
有愛情的時候,鎖是愛情雙方的吉祥物:失去愛情的時候,鎖是失愛雙方的累贅:有愛情而得不到愛情的時候,鎖是愛情雙方的天塹?!傲鹤矍椤眰鞒?,到了1959年,它成為了一部著名音樂作品: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啡恢饕獎?chuàng)作者何占豪、俞麗拿、陳剛,也是風(fēng)雨人生五十年。梁山伯祝英臺鎖不住自己的愛情,他們?nèi)藚s是鎖住了《梁?!?,成為了經(jīng)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