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 成
一個中國人初到澳大利亞,去找工作,轉戰(zhàn)多方一無所獲。后,終有一家用人單位問:“你有車嗎?”中國人連車都不會開,哪來車?但他坦白交待的話,馬上會失去來之不易的機會。于是趕緊壯膽點頭:“有?!薄澳呛?,你下個星期一開車來上班?!闭衅阜秸f。
中國人驚喜又著急,因為這天是星期五,離下個周一,僅兩日之遙。不行,得立刻行動。
中國人借了朋友的車,利用周六學習駕駛,不顧一切開車上路了。周日,他奔去舊車市場,花幾百澳元給自己買了一輛二手汽車。
星期一到了,中國人開著車搖搖擺擺上班去了。他獲得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接下來——作者寫道,他繼續(xù)努力,在這家公司一步一個臺階地前進,很快升至管理層。
居悉尼日久,結交的澳洲朋友日多。與友人聚,我忽然想起這位陌生的同胞在澳洲的成功故事,就一五一十地照搬他文章所描述的內容,全盤向朋友們轉述。朋友們一聽,大驚失色:“他怎能這樣?!”
澳洲朋友們首先不約而同地給我的中國同胞下了結論:這是一個不可信任的小人。
朋友們下結論的邏輯有些“強盜”,那就是,如果你說了一句謊話,則證明你所說的其他話全部不足以為信,一律視為謊言。這個強盜邏輯與歐美國家辦案中采用的原則基本一致,那就是若嫌疑人或證人的其中一條證詞作假,則所有證詞全被推翻,法官不予采信。
我的朋友們其次給這名中國同胞扣上了一頂大帽子:他是罪犯,應該繩之以法!
這頂大帽子足夠嚇人,但事實上確實如此。
澳洲法律規(guī)定,擁有臨時駕駛證前,必須通過駕駛理論知識的電腦筆試。而筆試,必須提前數日預約。周末澳洲所有政府部門關門,連銀行、郵局皆關門歇業(yè),由此可知這位中國同胞連駕駛理論資格考試都沒參加,更別提駕照了。其次,筆試通過后,獲取臨時學習駕照L牌——持這個駕照你可以上路開車累計50個小時,但身邊須坐一名擁有完全駕照資格的人當“陪練”;接下來是路考,順利通過后獲得臨時駕照P1牌(車速每小時不得超過90公里),至此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P1牌有效期兩年,無事故方能考取臨時駕照P2牌(車速每小時不得超過100公里)……最后,才擁有完全駕駛執(zhí)照。
在澳大利亞,沒通過理論資格考試,沒有合格的駕駛執(zhí)照就膽敢駕車上路,一經逮獲,予以金錢重罰是其次,更有可能是直接送監(jiān)判以刑罰;且有另一可能,那就是公路局永遠拒發(fā)你任何駕照,讓你永遠失去開車資格!因為,你的非法行徑,潛在著危害其他司機或路人的生命安全,危害你自身生命安全的可能性。而人的生命至高無上,決不能視為兒戲。
我的朋友們一個個滿臉憤怒向我發(fā)難:“你們中國人怎么能為了自己的個人利益,視國家法律為一紙空文,置他人和自己的生命于不顧?”可憐的,他們把一個中國人的丑事,栽贓到所有中國人頭上。
心虛的我,惟有底氣不足地反復解釋:這樣的中國人,百年難遇;這樣的中國人,前無古人,后無來者;這樣的中國人……我的最后一個解釋是:“也許這個獨此一家絕無分店的中國人,只不過虛構了一個并不存在的故事,寫成文章來娛樂一下讀者?!?/p>
這下,我算是捅了馬蜂窩,朋友們更加憤怒了。他們非要我提供這位在澳洲的中國作者的名字,說要去舉報他,不能讓他逍遙法外,必須受到應有的法律懲處。理由是,如果他虛構故事,那更罪不可赦,因為他誤導了無數不了解澳大利亞法律的讀者,嚴重玷污了澳大利亞的國家形象,以為澳國是無法無天的國家;如果他寫的是真實的親身經歷,則罪加三等,尤為可恨,更要立刻將他扔進監(jiān)獄。因為他違法亂紀了,竟還敢寫出來示眾,足以證明他肆無忌憚,以后必將以踐踏法律為能事……
朋友們憤怒聲討著我那位搬出自己的親身經歷寫成文章,并引以為傲,意欲借此教誨、指導無數讀者追求成功的可憐中國同胞。他們僅僅是澳大利亞的普通良民,他們認為遵紀守法是對一個公民的基本要求,他們認為只要有人違法,就有可能導致他人的利益受到損害——不,不對,澳洲人的眼里,沒有“可能”,只有“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