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云

美國《時代周刊》近期封面故事描繪了美國購房者在經濟危機中的脆弱、悲傷、無奈和憤怒，而要解決他們的問題，新任總統(tǒng)奧巴馬將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最近的講話鋪開了一個昂貴的計劃，以維持房產市場，避免其進一步惡化。他用一個“年輕家庭”來作了說明。“他們存錢，他們四處尋找，他們選中了一座房子。覺得那是開始新生活的完美場所。他們以合理的利率獲得了一份固定利率貸款，付了首付，每個月還款。他們極為負責?！?/p>

接著出現(xiàn)問題了。“可能是某個人在最近一輪解雇潮中失去了工作，這是此次經濟衰退開始以來失去的350多萬份工作之一，”奧巴馬說，“或者也許是有個孩子病了，或者夫妻倆中有個人的工作時間被縮短了。在過去，如果你發(fā)現(xiàn)自己處在像這樣的情況中，你可能就會賣掉你的房子，以自己更能承擔得起的月供買個小點的房子?；蛘吣阋部梢砸愿偷睦蕿槟愕姆孔又匦沦J款。但是今天，房產的價格下跌幅度太大，就是你首付很多，你現(xiàn)在沒還完的貸款仍然可能比你房子的目前價值要高得多。因此，沒有銀行會回復你的電話，也沒有銷售人員會把你的投資還回來。你負擔不起離開，也負擔不起繼續(xù)留在這兒?！?/p>

遵守游戲規(guī)則也難逃一敗涂地

缺少了時代運轉，美國夢故事會變成什么樣?1986年的一天，約瑟夫-扎切里沿著馬路在跑步。一個年紀有點大的白人放慢車速，問這個高大健壯的黑人青年為什么要沿著大街跑。當時19歲的扎切里想不出這個人對他感興趣會有什么好原因，但是他沒有不理那個司機繼續(xù)跑，而是上氣不接下氣地回答了他：自己的車無法啟動了，而他必須按時到市中心參加一個考試，以便獲得消防部門的一份工作。如果他遲到了，他就會被鎖在外面，而50個街區(qū)需要跑很久才能到，因此他幾乎肯定會遲到了，但是他還是必須要試試。

上車吧，那個白人男子說。扎切里咽下了他的疑慮，上車和那個白人男子一起離開。他們抵達考試地點時時間還有富余。扎切里下車的時候，那個自人男子帶著奇異的肯定大聲說：“這份工作是你的。”

當扎切里回頭思考從這次偶遇后他生活的上升之路時，他仍然感到驚奇。他的生活就是教科書里那種典型的故事：邁出第一步、一些勤奮努力和上進心，又一個美國人就獲得了成功。在他時來運轉后的22年，扎切里成為了一名收入超過6萬美元的資深消防員。他開創(chuàng)了自己的生意，維持著一家老小的生活，還有一座堪薩斯市中心漂亮的老房子。隨著房產價格上漲，他就用房子抵押貸款，以便購買他生意上需要的重型機械。他努力追逐著成為自力更生的企業(yè)家的理想，但是他的雄心令他在房產市場低迷時陷入了危險，因為他所欠的債務是他最初購房價格的將近2倍。

接著，命運再次給了他一擊。正如扎切里形容的那樣，“你按游戲規(guī)則辦事，而當你需要規(guī)則的時候，它卻變了。”

2007年7月13目，扎切里41歲生日那天，正在危險物質處理車中工作的他被超速行駛的市政垃圾車撞傷致殘，甚至出現(xiàn)了無法解釋的記憶喪失。他的財務開始崩潰，生意陷入困境，每個月1647美元的抵押貸款還款已經付不出來了。

去年底，扎切里接到了來自為他提供抵押服務的公司的邀請，他們邀請他申請貸款條款修正。扎切里的貸款是30年期固定利率為8.99％的貸款，而現(xiàn)在美聯(lián)儲正打算把利率降到5％以下。扎切里把他的文件傳真過去等了好幾個禮拜后，他再一次收到了同樣的邀請。他的申請表被弄丟了。所以他只好第二次遞交了材料。不過，這次扎切里也沒有從貸款服務公司得到答復，而是收到了來自銀行律師的一封信——扎切里要么還款，要么搬走。

面臨著喪失抵押住房回贖權，約瑟夫·扎切里擔憂的更多是關于驕傲，而非關于棲身之地。他已經租下了一個儲藏室，那樣他的東西就永遠不會被扔到路邊。“如果我不得不離開，”他說，“我希望能帶著尊嚴離開?！?/p>

努力工作也無濟于事

當你見到寶拉·斯蒂文斯的時候，幾個事實顯而易見。第一：她不怕工作。她做過各種工作，從為搖滾樂團供應三明治到為富裕的老年婦女裝路燈。她的工作履歷從9歲就開始，一直持續(xù)到56歲，中間沒有過大的間斷。斯蒂文斯有很多來自衛(wèi)生保健行業(yè)、計算機業(yè)、賭場業(yè)等的內部故事。她了解白班，她也熟悉夜班。而且，她還能和雕塑聊天。這就是第二個事實。

當還是無憂無慮的年輕女子時，斯蒂文斯喜歡在特色餐吧工作。后來她變成了一位帶著2個女兒的離婚媽媽，于是她決定，自己應該找一份工作時間更好、福利也更好的工作。只有一個問題：她沒有大學學位。

一位朋友告訴她了一個處理醫(yī)療投訴的工作機會。這兒并沒有華爾街式的獎金，也不是什么高級管理職位，但是斯蒂文斯的時來運轉讓她有足夠的錢撫養(yǎng)她的孩子。8年后，她又去到捷威計算機公司堪薩斯市分公司工作，這在當時是一個帶著中西部特色的新興企業(yè)。在這兒，斯蒂文斯從客戶服務躍升到了銷售崗位。在她最好的歲月里，她加了無數(shù)的班，她的年收入甚至超過了她的上司，達到4.2萬美元——這與美國平均年收入相距不遠了。

打擊是這樣來的。捷威公司的個人計算機失去了吸引力。銷售艱難，門店關閉。在斯蒂文斯的人生中，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靠她的口才找到新工作很難。“這對于56歲、正在尋找工作的人來說是艱難時期?！彼龑嵤虑笫堑卣f，“他們不被允許說出來，但是你可以在他們的眼睛里看得到：‘當年輕人在你后面排著長隊時。為什么要雇傭你這個上了年紀的人呢，你可能會有醫(yī)療方面的問題呢。我真的不能責怪他們。生意在艱苦掙扎，而保險是個大問題?！痹S多雇主今天只接收在線簡歷，這個事實讓她的魅力打了折扣，而她缺少教育的缺點卻被凸顯?！澳阍僖膊荒茏哌M去自我推銷了，”她悲嘆，“你只能向虛擬空間發(fā)出你的簡歷并期望它能管用。”

在她擁有房子的14年里，斯蒂文斯重新貸了3次款——這并不是什么瘋狂的事。然而對她而言，壞消息是，她的第三次重新貸款非常接近房地產泡沫的頂峰。斯蒂文斯現(xiàn)在只有一份兼職工作，她拜訪辦公用品供應商店，確保陳列在那里的打印機有足夠的紙和墨水進行演示。斯蒂文斯發(fā)現(xiàn)，她付得起食品和水電的費用，也可以付月供，但是不能兩者兼顧。她已經4個月付不出月供了，銀行開始采取措施收回抵押房產回贖權。斯蒂文斯曾經一度想讓銀行拿走房子，但是她的大女兒、28歲的瑪姬剛生了孩子，并且在一所護士學校入了學?！拔冶仨氁屗瓿蓪W業(yè)。”斯蒂文斯解釋說。于是，在度過了幾個不眠之夜后，她決定去見律師并申請破產。現(xiàn)在斯蒂文斯吩著奧巴馬的新計劃能說服抵押貸款公司把她的債務削減到目前的房價。

她也在繼續(xù)找工作。“我每天要工作14個小時才能掙夠錢付賬單，”她說?！澳呛臀以诮萃颈唤夤颓皰甑男剿粯印５乾F(xiàn)在沒人愿意出那么多錢了，所以我只好從低一點的薪水開始，希望能夠加薪。你得不斷重新開始?！?/p>

殘酷的游戲

根據(jù)美國的人口普查，美國現(xiàn)在有大約7500萬住宅擁有者。而最近的悲觀估計認為，有640萬以上的住宅都有在2012年底前陷入抵押房屋回贖權喪失的危險。這是場殘酷的游戲，在這場游戲中，只要一次打擊就可以讓你變成失敗者。而這種殘酷性解釋了新近破產者中開始冒泡的另一波憤怒。像寶拉·斯蒂文斯這樣的人并沒有投機房產，也沒有對他們的貸款申請撒謊。他們沒有堆積如山的信用卡債務。他們?yōu)樗麄兯鶕碛械囊磺卸ぷ鳎⑴c其它人適當分享。他們每個人都愿意承認他們錢方面偶爾會犯點錯，但是即使“股神”巴菲特也會在錢方面偶爾犯錯呢。他們的苦澀來自于一種感覺，那就是他們履行了社會契約中他們的部分，但是現(xiàn)在這個契約的條款卻被邪惡的力量重寫了?！斑@是個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時代，”斯蒂文斯悲傷地說，“即使你努力工作，你也會被解雇?！?/p>

咆哮和悲嘆都太過片面了。并不是每一個還不出月供的人都是串通一氣導致房地產市場崩潰的失敗者。并非每個有償付能力的美國人都對那些還在掙扎的人們失去了信任。奧巴馬提出了他的抵押貸款救援計劃，他承諾要區(qū)分有罪者和那些被經濟落潮拖下水的不幸旁觀者。傳達這一承諾對于奧巴馬的未來至關重要。因為要把希望推銷給那些相信唯有壞人才能飛黃騰達的人們，那將會很艱難。要說服公眾合作并不容易，奧巴馬沒有第二次機會。

原載《環(huán)球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