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月

一直都記得，那是一個晚自習(xí)，不知是因為昏暗的燈光，還是李楊身上白襯衣，抑或是高孝將近，我記得是一個夏日的晚自習(xí)，忘不了。

蘇亞，可不可以請教你一道數(shù)學(xué)題?

我抬頭，是我前排的李楊，他轉(zhuǎn)過身子，拿了練習(xí)本，很認真很誠懇地問我。我接過來看了，這道數(shù)學(xué)題很深奧，老師沒有講過，不是課本里有的，不過卻也難不倒我，我頗有數(shù)學(xué)天分，我的數(shù)學(xué)成績，永遠是班里第一。

我將數(shù)學(xué)題一步步地講解給李楊聽。李楊聽得仔細，弄不明白的，又再重新問一次，我很耐心，有問必答。兩個人，面對著面，不知不覺的，便頭靠頭，親密無間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敏感的我忽然發(fā)覺，教室的氣氛變得異常起來。

原來，全班所有的同學(xué)都朝了我們看，一邊竊竊私語。

我茫然，不知所措。倒是李楊，一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甚至他還高聲的表白，我就是喜歡蘇亞，那又怎么樣?

時間，仿佛在一瞬間，靜止了。過了片刻，教室里突然爆發(fā)了震耳欲聾的聲音，掌聲，拍桌子聲，口哨聲，噓聲，各種各樣聲響充斥其間。

我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

突然，我站了起來，飛奔沖出教室。

蘇亞，蘇亞。李楊跟著也跑了出來，在后面追叫。

在學(xué)校后山的樹林里，我終于被李楊追上了，他緊緊的拽住了我，黑暗里，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彼此氣喘吁吁的喘氣聲，清晰可聞。

蘇亞，你為什么要跑?

你為什么要這樣說?你為什么要戲弄我?

我沒有戲弄你，我真的喜歡你啊。

我呆住，突然之間，就忘記了哭泣。這個高大，帥氣，挺拔，氣質(zhì)不凡，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朝氣蓬勃的光彩，又干凈又陽光的男生，真的是喜歡我?我不過是穿著樸素，土里土氣來自農(nóng)村的丫頭，為了跳出農(nóng)門，整天只有讀書，讀書，再讀書。

夜色，很漆黑，四周靜悄悄的。

我低下頭，臉孔在發(fā)燙，滾熱，仿佛被火烤過一樣。一九九五年的我，已是十八歲了，哪個少男不鐘情，哪個少女不懷春?盡管平日里我文文靜靜，不多話，一舉手，一投足，循規(guī)蹈矩，但內(nèi)心深處，卻盼望著有一場浪漫的風(fēng)花雪月，驚心動魄的愛情。

這個時候放學(xué)的鈴聲響了起來，隨著一陣熙熙攘攘的吵鬧聲，同學(xué)們?nèi)齼蓛?，從各個教室里魚貫而出。我還來不及反應(yīng)過來，李楊忽然拉起我往樹林深處挪去，有人很快的就從旁邊走過，距我們咫尺，腳步聲說話聲源源不斷。

我和李楊一動也不動，大氣也不敢出。

孤男寡女躲在黑暗的樹林里，給別人猜想，肯定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把話傳了出去，白的也變成了黑，就是跳到黃河里，一輩子也別想洗清了。

李楊的手忘記了放開，還在緊緊抓著我的手，我倆靠得是那么近，他熱熱的呼吸噴在我頸間，胸膛貼著我，他的味道，他的氣息，一點一滴的將我包裹，好像一團團氤氳的霧氣，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有一股快要將我擊倒的電流劃過我全身，然后把腦子里所有的想法都占據(jù)，再然后便形成了一片空白。

我的心，一下一下的跳得很厲害，仿佛就是沖出了胸膛。

李楊抓住我的手，愈來愈緊了，溫?zé)岬恼菩睦?，沁出了汗水，他的呼吸，漸漸地變得急促起來，黑暗中，我感覺到了他的喉結(jié)，緊張地上下竄動。

氣氛，曖昧詭異到了極點。

外面的腳步聲。說話聲，越來越少了，到最后，終于安靜了下來。

李楊忽然間的便抱住了我，并且低下頭，摸索著親吻我的嘴唇。我像個木頭人一樣的站著，一顆心收緊了，感覺里面有很多很多的小蟲子在密密的噬咬著，很麻，很癢，卻又不能擺脫。

此刻的李楊，仿佛失去了理智，發(fā)瘋一樣地胡亂的吻著我，緊張和慌亂之中還把我的嘴唇咬破了。我的嘴里，有了腥腥的，咸咸的味道。然后，李楊手忙腳亂地扯開我的牛仔褲，牛仔褲的拉鏈生生地給撕壞了，但他顧及不了，身體朝我重重地壓了下去。

我跌落到地上，他就這樣的進入了我身體。

我感到痛，很痛很痛，隨即而來的是一陣恐慌。

不要!我尖叫。

我清醒了過來，發(fā)瘋似的狠狠扯著他的頭發(fā)，用指甲撓在他的背上，用牙齒沒命地咬著他的肩膀，發(fā)瘋得如一只小獸一般。李楊卻不肯放開我，緊緊的抱住了我，掙扎中，突然感覺有一股滾熱的液體噴到我身內(nèi)。

我哭了，傷心欲絕，同時也很害怕，我會不會懷孕?

李楊遲疑，有些吞吐，不會這么巧吧?第一次便懷孕。

恰好沒有這么巧，我沒有懷孕，要不，可能我會做了未婚媽媽，可能我的命運會因此而改變，可能我上不了大學(xué)，可能我到不了都市省城做不了白領(lǐng)，可能我就像我的祖輩一樣，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

恰好，一切都沒有那么的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