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　凰

天旋地轉(zhuǎn)，天昏地暗，母親和兒子還沒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倒塌下來的房屋埋住了。一時之間，四周都是哭聲呼救聲。母親哭了，兒子也哭了。兒子說，媽，我好痛，好痛！母親知道，兒子受傷了。母親也受傷了，她能感到自己正在流血，那是很重的傷。身上的那塊水泥板，壓得她動彈不得?，F(xiàn)在，她已經(jīng)知道發(fā)生地震了。她的心里不免擔(dān)憂起來。她對兒子說，乖，不哭，不哭！

母親是帶兒子出來買玩具的，兒子還沒選好玩具，就遇到了突如其來的地震。兒子當(dāng)然不知道這是地震。兒子還小，連學(xué)都沒上。兒子說，媽，我痛呀！好黑，我怕！母親和兒子都被埋在了磚頭里，只有一些縫隙透進(jìn)一點(diǎn)點(diǎn)微弱的亮光。母親說，別怕，有媽媽在，別怕呀！母親又說，等會兒媽媽給你買很多很多的玩具！你別怕，別哭，我們這是在拍電影。拍電影你知道嗎？

拍電影？兒子充滿了好奇。就是電視上的那種電影？母親說，是的。是的！現(xiàn)在，你和我都是演員，你明白嗎？兒子笑了。兒子說，我明白。拍成了電影，那我們就能上電視，很多人都會看到我們，對嗎？母親說，是的。到時候，大家都認(rèn)識你，很多小朋友都會和你成為朋友……兒子說，那就太好了！母親說，我們一定要演好，所以，現(xiàn)在你不能哭，也不要害怕！兒子說，我不哭，也不害怕。這是演電影，真好玩！

母親不由露出一絲苦澀的笑來?，F(xiàn)在，她和兒子只能等待，等待救援人員的到來。在這段時間里，她和兒子只能保持鎮(zhèn)定，保持體能。

天黑下來了，可是救援人員卻沒有出現(xiàn)。母親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怎么樣了，她想，會有人來救我們嗎？兒子已經(jīng)睡著了，她不由得輕輕哭泣起來。她感到自己越來越疲憊，身體也越來越疼痛。她不知道兒子的傷重不重，兒子的呼吸稍稍讓她踏實(shí)，兒子還活著。兒子還活著，她就不能絕望。

不知什么時候，母親也睡著了。醒來，又看到了亮光?？墒沁@時她感到身上涼涼的。她幾乎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死了，只是當(dāng)疼痛襲來的時候，她知道，自己還活著。她聽到了雨聲，是下雨了。她的心緊張起來。這時，兒子也醒了，兒子說，媽，我好冷，好冷！母親說，別怕，別怕！這是拍電影呀……兒子說，還要拍多久呀？我餓了……母親說，再等等，電影就拍完了，到時候，我?guī)闳ヰ^子吃飯！兒子說，我不想拍了，我冷呀……母親說，就快好了，你堅(jiān)持一下，好嗎？兒子說，媽媽，是不是拍電影都不吃飯，都這么可怕呀？母親說，是呀！我們這電影很精彩，到時候大家都會喜歡你的，說你像英雄。兒子說，我就要當(dāng)英雄，就要當(dāng)英雄！母親說，別說了，我們要保持安靜，不要打擾了拍電影！于是兒子不說話了。

雨一直在下，嘩嘩嘩，漏下來的雨水越來越多，母親和兒子的全身都濕透了，冰涼冰涼。但母親和兒子還是一動不動。他們幾乎動不了，能動的，只有嘴巴。雨水漏下來，漏進(jìn)他們的嘴巴，他們一點(diǎn)點(diǎn)地往下咽，都不說話。他們都不想說話，每說一句話，都會讓他們感到特別的疼痛。

天，又黑下來了。母親感到了絕望。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沒有人來救我們？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jiān)持多久，兒子還能堅(jiān)持多久。透過磚縫，母親看得到兒子，但看不清楚，她看到兒子的眼睛一閃一閃。兒子什么都不清楚，兒子一直都相信她呀。她對自己說，你要挺住，挺住，你是一個母親！

天亮的時候，母親驚醒了。她聽到了走動的聲音，還聽到有人在呼叫，她笑了，救援人員來了。她大叫起來，我們在這兒……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怕救援人員聽不到。救援人員聽到她的叫聲，說，我們來救你們，你們再堅(jiān)持一下！

兒子也醒了，兒子說，媽，有人來了！母親說，我們的電影馬上就拍完了，你別怕！兒子說，媽，以后，我們不再拍這樣的電影了，好嗎？母親說，好……

半個小時后，母親和兒子被成功救出。兒子看到許多官兵，他說，這么多人拍電影呀！

有人驚奇地說，拍電影？母親把一切都告訴了大家，她說，我不想讓孩子害怕，讓孩子絕望，我只能告訴他說這是拍電影！年輕的母親說完，突然放聲大哭起來。這場電影，讓她感到害怕，差點(diǎn)崩潰。但無疑的，她是一位優(yōu)秀的演員，一位優(yōu)秀的母親。

（科荷摘自《百姓故事》2009年第2期）

送你一杯茶

母親用電影化險(xiǎn)為夷的故事，讓我想起了一部名叫《美麗人生》的影片。在納粹集中營里，一位父親為了安撫稚嫩的兒子，他至死都沒有說出恐怖的真相，而是告訴他，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場游戲，游戲結(jié)束時，美軍的坦克會來迎接他們回家。結(jié)果，事實(shí)真的和父親預(yù)言的一樣，兒子因此相信了生活的神奇……

這種在危難之際仍充滿智慧的父母，令我們不禁肅然起敬。他們遮住了現(xiàn)實(shí)的殘酷與黑暗，給孩子留下了一片寧靜、純潔的天空；他們掮住了假、惡、丑的閘門，放逐孩子去往真、善、美的童話世界。這是對精神和心靈的一種庇佑和呵護(hù)，唯有如此，孩子才會在成長中建立起對生活的信任，對他人的關(guān)愛。（鳴鶴）

[文題延伸]母親的智慧、愛心的奇跡、呵護(hù)心靈、謊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