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寧
常常在路上,遇到許多與人有關(guān)的風景。
陽光很好的冬日,會看到小區(qū)的花園里,有坐在輪椅上的老人,他們被各自的保姆推出來,曬溫暖的陽光。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都已經(jīng)老得無法言語,或者近乎呆滯。時光在他們身上,像是停住了,他們在各自的時代里,冥想,或者沉思,不理會外界的紛擾,他們的視線空茫又飄渺,看著那不可知的遠方,連落在身邊溫情脈脈的陽光,都可以忽略。
而那些打扮樸實的保姆們,則生機勃勃地拉著家常,時不時地,過去幫他們整整衣領(lǐng),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夸著他們乖,肯吃飯。他們與保姆之間,幾乎沒有交流,偶爾幾句,也是保姆們哄小孩一樣的自言自語。
我每次經(jīng)過,總喜歡看他們在那里微閉著眼睛,神情單純地曬著太陽,喜歡那些嗓門粗獷的農(nóng)村保姆們,坐在他們對面,談天說地。這些老人年輕的時候,或許彼此都曾經(jīng)熟識,在這樣好的天氣里,也會下樓來,聊聊工作和兒女的煩惱,憧憬著兒女長大之后安度晚年的幸福。可是如今,他們在如此適宜散步遛狗的冬日里,卻因為不可扭轉(zhuǎn)的衰頹,而無法走動,亦無法言語,甚至,連在對面輪椅上,當年把酒話青天的老相識,都不能夠再認出。
與這樣的風景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每天早晚背著書包上學(xué)放學(xué)的小孩子。我喜歡跟在他們身后,看他們昂首挺胸地在晴朗的天氣里走路。他們有時候三三兩兩,有時候孤單一人,有時候排成長隊唱著兒歌,也有時候,他們牽著父母的手。
我對于這樣朝氣蓬勃的一群,總是充滿了感激,感激他們讓我想起我曾有過的童年,寂寞的、純真的、美好的童年。我曾在一次下班的路上,碰到小區(qū)里一個背著大大的書包,趿拉著拖鞋,低頭沉默不語又倔強走路的小男孩。我在他的身后跟了許久,他都沒有回頭看我一眼。我與他開玩笑,在他身后嘻笑著喊:嗨,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幾歲啦?我以為他至少會停下來白我一眼,可是沒有,他依然悄無聲息地走著,像一個成熟的思考者。
這是一個少言寡語的小孩,或許剛剛在幼兒園里遭受了老師的訓(xùn)斥,或許他的家里有不幸福的音符,總之,這個冬日寒冷的黃昏,他沒有父母接送,沒有爺爺奶奶迎接,他的落寞猶如傍晚的最后一縷陽光,或者風中飄搖的一片樹葉,人們只是緊著衣領(lǐng)急行,根本無暇關(guān)注到他的失落。在那一刻,他是一個被世界遺忘的小人兒。而我,只不過是恰好窺見了一個小孩子脆弱無助的內(nèi)心。
我還記得在小區(qū)旁邊的自助店里,見過一個打扮光鮮的女子,她面無表情地夾了一些菜后,讓忙碌的服務(wù)生幫忙給她端一杯果汁到餐桌上去。服務(wù)生繁忙之中抬頭沖她抱歉地一笑,說,這是自助餐,請您稍后自己來取好嗎?我們將會有更新鮮的果汁對顧客提供。
換作別人,定會諒解此刻忙得分不開身的服務(wù)生,況且,自助店里當然以自理為主,可是這個女子,卻突然將手中的東西狠狠摔在地上,而后厲聲喊叫:不吃了,退錢!那一刻,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怒氣沖沖地轉(zhuǎn)身去收銀臺,順便又帶倒了幾張無辜的椅子。
沒有人知道這個女子的怨氣究竟從何而來。我們看到的,只是一個言行失控的女子,一個濃妝艷抹卻掩不住憤怒與焦躁的職場白領(lǐng),一個在享受美食的時候,依然一臉晦暗的女子,抑或一幅色彩混亂、人物突兀的風景畫。
而我們每一個人也都曾這樣,被人當作風景,遠遠欣賞或者審視著吧。當我們看到一個人失魂落魄的背影,當我們窺見一個人蒼老容顏后的悲喜,當我們看到一群人狂歡背后的孤單,當我們在拐角處偶遇一個人隱匿的哭泣,或許,那一刻也正有人這樣經(jīng)過我們,并窺見我們不肯示人的憂傷、疼痛,或者故意炫耀的欣喜、榮光。
塵世之中,不長不短的這一程路,你究竟想要成為怎樣的風景?
(科荷摘自《青春潮活力派》2009年第2期)
一杯茶
有人走過我眼前,帶來一片風景;如同我走過另一個人,帶給他風景一片。在生活的海洋里,每一朵浪花各自成體,又彼此相連。
如果,你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悲喜之中,生活如同一堵包圍起來的墻,堅硬又荒寒,就像那個不理不睬的小胖孩和怨憤的女子。假如,你適時地敞開了自己的心懷,其他人的悲喜就都與你相關(guān),這時的生活就像一幅幅風景,給你自由徜徉的空間。
浪花涌動中,風景萬端。只要能靜下心來細細品味,那些老人、那些孩童,甚至那些失去了生活感覺的人,就會在別人的風景中看到自己,同時,他們也會在自己的世界中發(fā)現(xiàn)別人的影子。在這種彼此的或欣賞或?qū)徱曋?,煩惱會悄然隱退,心靈能頓時安然。(鳴鶴)
[文題延伸]風景、你和我、走進心靈、打開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