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榕
摘 要:在《黛西萊的嬰孩》中,19世紀美國社會的男權(quán)制度和種族主義聯(lián)手,制造了女主人公黛西萊的命運悲劇。小說顯示了作者凱特·蕭邦的平等思想,呼吁著人們重新思考種族主義對人性的扭曲,重新審視男權(quán)制度的專制與狹隘。
關(guān)鍵詞:凱特·蕭邦 種族主義 男權(quán)制度
凱特·蕭邦是美國19世紀最重要的女性小說家之一。她關(guān)心女性命運,于1899年創(chuàng)作的長篇小說《覺醒》被譽為美國19世紀女性主義的頂峰之作。[1]P139除了《覺醒》,蕭邦還創(chuàng)作了大量優(yōu)秀的短篇小說,以傳達她對女性在男權(quán)社會中的命運的關(guān)注,如反映女性渴望掙脫婚姻束縛的《一個小時的故事》、反映女性渴望擺脫母性角色定位的《一雙絲襪》等,蕭邦早期創(chuàng)作的《黛西萊的嬰孩》,也是其中之一。比較特殊的是,《黛西萊的嬰孩》不僅批判了男權(quán)社會對女性的迫害,同時也是蕭邦為數(shù)不多批判種族主義的作品之一。小說通過黛西萊的悲劇,說明了男權(quán)主義和種族主義對女性的雙重壓迫。
《黛西萊的嬰孩》中的黛西萊,是小說的女主人公。她是一名被遺棄的孤兒,被好心的瓦爾蒙代夫人收留并撫養(yǎng)長大。成年后她嫁給了當?shù)氐拇蠓N植園主阿爾曼·奧爾比,并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隨著孩子漸漸長大,阿爾曼發(fā)現(xiàn)兒子的膚色黝黑,是個混血兒。于是他指責黛西萊是黑人,她和孩子的存在玷污了家族聲譽。黛西萊為此抱著孩子走向了不歸路。阿爾曼卻在日后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母親寫給父親的信——原來他的母親是一名混血兒,他才是黑人的后代。
《黛西萊的嬰孩》屬于蕭邦的早期作品,收錄于蕭邦1890年出版的短篇小說集《牛軛湖的鄉(xiāng)親》。1899年蕭邦由于創(chuàng)作了《覺醒》,被同時代的人指責為誨淫誨盜,蕭邦為此封筆,她的文學聲譽也受到重創(chuàng)。直到20世紀60年代,挪威批評家博·塞耶斯泰撰寫了蕭邦的傳記并出版了她的作品全集,蕭邦才重新回到批評家的研究視野,奠定了經(jīng)典作家的地位。不過,《黛西萊的嬰孩》這篇小說卻沒有受到蕭邦文學聲譽漲落的影響。在20世紀上半葉,當她的大部分作品為人們所遺忘時,《黛西萊的嬰孩》依然不斷再版,被收入各種文學選集。[2]P123-124人們紛紛贊譽這部小說的結(jié)構(gòu)精巧,結(jié)尾更是出人意料,是典型的莫泊桑式的結(jié)尾。如博·塞耶斯泰贊賞小說“令人吃驚結(jié)尾……即便是莫泊桑本人也無法超越?!盵2]P94拉德·塞夫指出:“《黛西萊的嬰孩》這篇小說勝在結(jié)尾的突轉(zhuǎn)?!钡恩煳魅R的嬰孩》并非純粹依靠技巧取勝的作品,它的社會涵義更為深遠,直接指向了19世紀美國社會的兩大弊端——男權(quán)制度和種族主義。如果我們詳細分析女主人公黛西萊的命運,就能夠看出這兩者是如何聯(lián)手將黛西萊這個弱女子推上了不歸路。
首先,黛西萊是種族主義的犧牲品。試想,如果沒有種族主義引發(fā)的對黑人的歧視,小說的悲劇便不會發(fā)生。而種族主義,對于生活在美國南方克利奧爾文化中的凱特·蕭邦來說,是司空見慣的社會現(xiàn)象??死麏W爾這個詞特指出生于美國南部路易斯安那州等地的法國人或者是西班牙人后裔,他們保留了歐洲大陸文化的特點,同以清教文化為根基的美國主流白人社會間存在較為明顯的差距。他們“藝術(shù)上更敏感,更有天分,受過良好的教育……他們的價值體系超越了新世界(美國)的總體文化格局”。蕭邦自幼在圣路易斯克利奧爾文化的熏陶中長大,后來又南嫁,隨丈夫奧斯卡·蕭邦定居在克利奧爾文明的中心新奧爾良。因此,當凱特·蕭邦踏上寫作道路的時候,能夠取材于克利奧爾文化,成為了美國優(yōu)秀的鄉(xiāng)土作家之一。[3]P270
克利奧爾文化中,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就是種族問題。從表面上看,克利奧爾人自由、熱情、真誠,崇尚平等。不過,“對于非裔美國人而言,他們沒有資格接近這個白人組成的古老社會的所有內(nèi)在價值體系”。黑人和白人之間和其他蓄奴州一樣,存在著涇渭分明的差距??死麏W爾人的特權(quán)只限于白人。黑人在克利奧爾人的社會中,是受剝削、受歧視的階層,被視為白人奴隸主的附屬品,血統(tǒng)上要劣等于白人。而混血兒作為黑人和白人結(jié)合的產(chǎn)物,本應(yīng)該體現(xiàn)兩種種族之間的交融,卻因為種族主義使人相信黑人血統(tǒng)有致人墮落的邪惡效果,而被劃歸于黑人的行列,同樣成為奴隸制度的犧牲品。
在蓄奴時代,美國發(fā)明了詳細的話語體系來甄別黑人和白人的差異,捍衛(wèi)白人血統(tǒng)的純正性。不要說純種黑人和白人之間有著明顯的差異,即便是外貌上看起來和白人沒有明顯差別的混血兒,也受到了血統(tǒng)決定論的影響。僅僅從詞匯來看,混血兒就有多個表達,比如50%黑人血統(tǒng)的mulatto,37.5%黑人血統(tǒng)的tierceron,25%黑人血統(tǒng)的quadroon,12.5%黑人血統(tǒng)的octoroon等。
黛西萊的悲劇,相當一部分是由于她的丈夫阿爾曼深受這種荒謬的黑人血統(tǒng)決定論的毒害。阿爾曼有一位克服了種族偏見的父親。他父親不僅深愛身為混血黑人的妻子,同時隱瞞了阿爾曼的出身,使他免受奴隸制的束縛,能夠享受白人的權(quán)利,成為家族合法的繼承人。然而,阿爾曼卻是種族主義的信奉者。阿爾曼身上流著黑人的血液,但他只有八分之一的黑人血統(tǒng),所以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膚色較深的白人。而黛西萊,盡管她皮膚白皙,但卻身世不明,所以當阿爾曼發(fā)現(xiàn)他們的孩子血統(tǒng)不純時,黛西萊就成為了懷疑的對象。
阿爾曼對黛西萊的殘酷源于他的種族觀。阿爾曼是無情的奴隸主:“年輕的主人奧爾比的統(tǒng)治是嚴酷的,他手下的黑人早已忘記了歡笑?!盵4]P152他相信黑人懶惰、邪惡、天生卑劣,正是如此,他將黛西萊是黑人視為滔天大罪。在迎娶黛西萊的時候,黛西萊的養(yǎng)父曾經(jīng)擔心阿爾曼會嫌棄黛西萊的身世不詳,但阿爾曼信誓旦旦一定不會辜負黛西萊。他愛黛西萊,準備在這場婚姻中跨越階級的鴻溝,不計較黛西萊出身卑賤。然而,當他發(fā)現(xiàn)黛西萊帶有黑人血統(tǒng)時,卻無法容忍,看到黛西萊如同看到了不潔之物:“她丈夫的態(tài)度起了某種古怪的、令人生畏的變化……他對她說話時,眼光總是躲閃地望向別處,過去眼中透出的那種摯愛的光芒,似乎再也看不到了。他經(jīng)常出門,不做任何解釋,躲開她和孩子?!盵4]P154由于黛西萊已經(jīng)是他合法的妻子,他無法將她貶斥到黑奴的地位,便折磨種植園里的黑奴來發(fā)泄他對妻子所屬種族的仇恨:“在對待黑奴的態(tài)度上,仿佛惡魔突然攫住了他的靈魂?!盵4]P154
種族主義不僅使阿爾曼殘忍地對待黛西萊,他甚至不念父子親情,拒絕承認這個孩子是他的骨肉,將襁褓中的幼子棄之不顧。不幸的是,即便是黛西萊也接受了種族話語的價值標準。當她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是黑人時,頓時失去了生存的信心:“我會死去。我非死不可。這樣痛苦,我實在沒有辦法活下去。”盡管她的母親表示愿意迎接她回家,她還是走上了自殺的道路。
《黛西萊的嬰孩》中,蕭邦通過黛西萊的悲劇,對依靠血統(tǒng)評判人的高貴或卑劣的原則提出了質(zhì)疑。無論是黛西萊還是阿爾曼,僅從外表上,并看不出他們黑人的特征。即便黛西萊是黑人,從她的言行舉止,我們也能夠看到她擁有一顆善良的心。而阿爾曼,他堅信自己是白人,反而是這種傲慢的種族觀將他變成了一個冷血的人。誠如批評家所言:“性格不是由人的天生繼承的血統(tǒng)所決定的,而是由社會對種族的態(tài)度所決定的。換而言之,環(huán)境在塑造個人性格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盵5]P204阿爾曼的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是他身為白人奴隸主的主體位置所賦予他的。阿爾曼自以為高貴,他強烈的自信建立在血統(tǒng)論的基礎(chǔ)之上,令人諷刺的是,如果按照這樣的價值評判體系,真正卑賤的人應(yīng)該是他,他才是“那個遭受奴隸制烙印的劫難的種族的一員”[4]P157。將阿爾曼的心靈扭曲的,不是流淌在他血管里的黑人的血液,而是他所堅信的種族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
黛西萊的家庭破碎,要歸咎于種族制度,但黛西萊的不幸還存在另外一層深刻的原因。她不僅是種族歧視的犧牲品,也是男權(quán)社會的犧牲品。19世紀德國的社會主義思想家奧古斯都·倍倍爾指出:“自創(chuàng)世之初,受壓迫便是婦女和勞動者的共同命運……婦女是人類飽嘗束縛的一群。她們在奴隸出現(xiàn)之前就已經(jīng)淪為奴隸?!盵6]P25這一觀察,深刻地表明了,男權(quán)制度和奴隸制度存在相似之處。后者將權(quán)力建立在白人優(yōu)于黑人的意識形態(tài)之上,前者建立在男性優(yōu)于女性的意識形態(tài)之上,它們的機制都是不平等的。19世紀的美國,就是一個典型的男權(quán)社會。男性是社會的主導(dǎo)者,也是一家之主,擁有高于女性的不容挑戰(zhàn)的權(quán)威,而當時的女性,信奉柔順、貞潔、勤儉持家的美德。就像是19世紀美國女性主義活動家瑪格麗特·福勒所說的,她們身為女兒時,要順從父親,身為妻子,則要扮演好家中天使的角色,順從丈夫。[7]P224-225黛西萊在這樣的意識形態(tài)下長大成人,自然而然地養(yǎng)成了馴順的個性。
小說中,黛西萊說出的第一句話是“爹爹”[4]P151當時她是一名棄嬰,被瓦爾蒙代先生收留。這個小細節(jié)顯示出她對男性權(quán)威的認同。繼而,當她嫁給了阿爾曼以后,便被貼上了阿爾曼專屬的標簽,阿爾曼不無得意地用夫姓宣布了她的歸屬:“人們提醒他,她(黛西萊)是個沒有家族姓氏的孩子。沒有家族姓氏,那又怎么著,他可以給她一個全路易斯安那最古老最值得自豪的家族的姓氏。”[4]P152而黛西萊也忠實地扮演著妻子的身份,仰仗著阿爾曼的喜怒哀樂生活,沒有個人的意志,仿佛是阿爾曼的牽線木偶:“他一皺眉,她就發(fā)抖,可仍然愛他。他一微笑,她就感激上帝給了她更大的賜福?!盵4]P153她的表現(xiàn),恰恰印證了盧梭對男女性別分工的表述:“沒有女人,男人仍然存在,沒有了男人,女人的存在便有問題。女人依靠男人的感覺而活,依靠男人對她們的獎賞而活,依靠男人對她們的吸引力、對她們的美德所設(shè)定的價值而活。”[8]P8
生活在男權(quán)社會中的女性,主要肩負兩大功能。一是男性的欲望對象。黛西萊的美麗,使她較好地完成了這一使命。阿爾曼把黛西萊當作欲望的客體,將她娶回了家中:“他看到她站在大門口,心里突然升起的那股熱情,恰似席卷而來的山崩海嘯,或草原上燎原的野火,或任何一種沖破一切障礙沒遮攔地奔涌前來的東西?!盵4]P151此外,女性還肩負著為男權(quán)社會繁育后代的責任。而在這一點上,按照阿爾曼的評判標準,黛西萊失職了。當黛西萊生下兒子的時候,阿爾曼十分高興:“阿爾曼是全教區(qū)最驕傲的父親,主要是因為,這孩子是一個繼承了他的姓氏的男孩。”[4]P153不過,也因為阿爾曼看重男性繼承人承載父系家族榮譽的作用,當他發(fā)現(xiàn)黛西萊的孩子血統(tǒng)不純正時,便對黛西萊百般不滿。在阿爾曼的眼中,黛西萊的身份是和孩子的身份捆綁在一起的,孩子的血統(tǒng)不潔,需要歸咎于黛西萊的污染:“這孩子不是白人;也就是說,你不是白人?!盵4]P155他甚至認為自己才是受害者:“他覺得,全能的上帝對他太殘酷,太不公正了……由于她不自覺地給他的家庭和姓氏造成的傷害,他已經(jīng)不再愛她了。”[4]P156只有在男權(quán)至上的社會,才會培養(yǎng)出阿爾曼以男權(quán)家族繁衍為中心的榮譽觀,也才會培養(yǎng)出他冷酷的判斷和以男性價值為中心的思想方式。
在男權(quán)社會中,女性不僅是男性的依附,也沒有話語權(quán)。在這樣一個社會中,男性的話語被認為是理性思考的產(chǎn)物,具有權(quán)威性,而女性則是感情的動物,在以理性話語為主流的男權(quán)社會,女性往往是沉默的,即便是她們發(fā)言,她們的聲音要么是順從的,要么便會被認為在說瘋話。正因如此,黛西萊發(fā)現(xiàn)孩子是黑人時,第一反應(yīng)是問丈夫,該如何解釋這一切,而不是形成自己的判斷:“瞧瞧我們的孩子。這(膚色)是怎么回事?告訴我?!敝挥挟敯柭豢谝Фㄋ泻谌搜y(tǒng)時,她才迫不得已地詰問:“這是謊話;這不是真的,我是個白人!……瞧我的手,比你的手還要白。”[4]P155作為男性,阿爾曼卻有權(quán)利漠視黛西萊的疑問,將它理解為黛西萊推諉責任,是在“歇斯底里的發(fā)作”。黛西萊質(zhì)疑的聲音被男權(quán)社會賦予男性的優(yōu)勢聲音所湮沒。諷刺的是,黛西萊說中的恰恰是事實。
既然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命運,也無從申訴,死亡成為了黛西萊悲劇命運的自然終結(jié)。黛西萊本可以回到養(yǎng)母的莊園,重新生活,但她卻習慣了以丈夫為生活的中心,當她失去了這個中心時,便失去了生的渴望。她身著便服、懷抱嬰兒,腳著拖鞋,走上了荒蕪的小徑:“在深深的滯緩的大河支流岸邊那茂密的蘆葦和柳樹叢里,她消失不見,再也沒有回來。”[4]P156黛西萊踏上了不歸路,死亡對于她來說,是對命運的順從;而這絕望的行為中,也包含著對阿爾曼所代表的男權(quán)權(quán)威的無聲控訴和抗辯。
《黛西萊的嬰孩》表達了作者凱特·蕭邦對受壓迫女性的無限同情。黛西萊聽任丈夫擺布,是男權(quán)社會中傳統(tǒng)女性的代表。凱特·蕭邦的作品還有另一類女性, 她們與黛西萊完全不同,出現(xiàn)了女性意識的覺醒,是叛逆女性的先鋒。比如在《覺醒》中,女主人公埃德娜毅然離開了禁錮身心自由的家,一個人試圖靠繪畫為生,并有了新的感情歸屬。然而,她的叛逆行為卻不見容于社會,連她的愛人也不能理解她。她選擇了投海自盡,像“一只斷了羽翼的飛鳥在空中撲打,旋轉(zhuǎn),……無力地畫著圈子下墜,墜入水中”。[4]P146雖然埃德娜反抗,黛西萊逆來順受,她們的結(jié)局都是被社會所吞噬。
有批評家指出《黛西萊的嬰孩》是“珠玉之作”[12]P223,這一評價甚為貼切?!恩煳魅R的嬰孩》這一短篇,雖然只有寥寥兩千余字,卻透過黛西萊的悲劇,呼吁人們重新思考種族主義對人性的扭曲,重新審視男權(quán)制度的狹隘偏頗。凱特·蕭邦的平等思想,在種族主義和父權(quán)思想依然是社會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19世紀美國社會,具有深刻的前瞻性。
注釋:
[1]Sarah M.Corse,“Gender and Literary Valorization: The Awakening of a Canonical Novel,Sociological Perspectives,45(2002):139-161.
[2]Per Seyersted,Kate Chopin:A Critical Biography. Oslo and Baton Rouge,1969.
[3]Richard Gray, A History of American Literature. Malden:Blackwell,2004.
[4][美]凱特·蕭邦:《覺醒:附凱特·肖邦短篇小說選譯》,楊瑛美譯.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
[5]Emily Toth,“Kate Chopin and Literary Convention: ‘Désirées Baby.”Southern Studies 20.2 (1981): 201-208.
[6][英]朱麗葉·米切爾:《婦女:最漫長的革命》,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97版年。
[7]M.Thomas Inge, ed.Nineteenth Century American Reader,Washington:United States Information Agency,1988.
[8]李銀河:《女性主義》,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9]Ellen Peel,“Semiotic Subversion in‘Désirées Baby.”American Literature,62.2(1990):223-237.
(陳榕 河南洛陽 解放軍外國語學院英語系 471003)
現(xiàn)代語文(學術(shù)綜合) 2009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