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康
蘇曼殊由日本回到上海,已是疾病纏身、虛弱不堪。這時,陳獨秀正在上海創(chuàng)辦《新青年》(初名《青年雜志》)。蘇曼殊患有多種疾病,神經(jīng)衰弱、胸痛、痔瘡、痢疾和腸胃病的煎熬,已使他痛苦不堪。他疲乏至極,似有不祥的預感,在致友人的信中甚至傷感地說:“人事固多變,恐后此終無再見之日?!?/p>
他是一個充滿激情和愛心的人,生命之火便是為永恒的愛情而燃燒。他在病中完成第三篇短篇小說《碎簪記》,陳獨秀將它在《新青年》上連載三期,這依然是篇凄婉悱惻的愛情小說。陳獨秀為之介紹。認為蘇曼殊敘述的愛情悲劇,是“人類未出黑暗野蠻時代”,“社會惡習”對于“個人意志之自由”沉重壓迫的必然結局?!敖衤庠臁端轸⒂洝?,復命余敘,余復作如是觀,不審吾友笑余穿鑿有失作者之意否邪?”陳獨秀畢竟有政治眼光,從蘇曼殊所營造的悲劇氛圍中,看出社會壓抑、摧殘個性的悲哀與反動,并以此呼喚人性的復蘇,張揚個性的解放。
1917年1月,陳獨秀去北大任文科學長。蘇曼殊的朋友們也多是仆仆風塵,或為生計、或為事業(yè)而奔波,難以關照病懨懨的他。蘇曼殊倒也悠閑自在,閑來無事。常去陳獨秀和劉半農(nóng)家走走,他們的夫人高君曼和陸靈素都知道蘇曼殊愛吃甜食,每次來時,都要精心制作八寶飯款待他。
轉眼到了1918年5月,蘇曼殊的病情不見好轉,以至臥床不起,愈發(fā)憔悴。他苦捱苦熬,不到一年。死亡之神終于降臨,5月2日,蘇曼殊病逝于上海廣慈醫(yī)院。年僅三十五歲。蘇曼殊走了,帶著惆悵和哀怨,永遠地離開這個紛雜、喧囂的世界。
老友陳獨秀發(fā)出深沉悲切的哀嘆:“曼殊眼見自己向往的民國政局如此污濁,又未找到其他出路,厭世之念頓起,以求速死?!痹谇迥┟癯跄莻€風雨如晦的歷史環(huán)境中,蘇曼殊孤傲、憂憤的個性,決然不能為社會所容納。于是,他不僧不俗,亦僧亦俗,常常狂言奇行,甚至刻意摧殘自己的身體,是社會的惡勢力逼迫他走上佯狂棄世之途,是那個時代吞噬了他才華橫溢的年青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