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 名
史料表明,終其一生,光緒皇帝只召見了康有為一次,時間是1898年6月16日(光緒二十四年四月二十八日)。召見后,皇上并未重用他,只是將他從工部主事平調(diào)到總理衙門章京上行走。作為一個六品官員(相當于現(xiàn)在的處級干部),在紅頂如云、等級森嚴的晚清政壇,他再也無法面見皇上,怎么可能對光緒施加政治影響、讓皇上“言聽計從”呢?康有為先解釋說,是光緒授予他“專折奏事”權(quán)。實際上,這個謊言很容易被識破。因為,如果他真的擁有“專折奏事”權(quán),為什么召見之后,他的大多數(shù)奏折還要通過楊深秀、宋伯魯、徐致靖等高官代遞呢?
戊戌政變后,康有為被迫流亡海外,為了自圓其說,他又改口:“所以能左右皇上,主要是靠密奏?!眴栴}是,軍機四章京是9月5日才任命的,從任命到戊戌政變,滿打滿算也只有16天,而且,他們并不是每天都能見到光緒皇帝,有的甚至一次都未見到過,能帶多少條“密奏”?為何有軍機四章京傳送“密奏”,康有為還要以別人的名義寫奏折?在9月5日之前,康有為又是通過誰傳送“密奏”的?那時皇上所作出的眾多變法新舉措,也曾受到康有為的“左右”嗎?很顯然,康有為“密奏左右皇上”之說也經(jīng)不起考問。
如果是像傳言那樣,康有為是通過特別恩準,可隨意出入宮禁,也不現(xiàn)實。蘇繼祖在《戊戌朝變紀聞》中十分肯定地說:“康氏兄弟進宮之謠,無人不知,且有污穢宮闈之語。茍有人心者皆不忍聞。欲知造此謠言者乃當?shù)劳豕?,尚有成廟皇孫在內(nèi)……狺狺獸語,不足聽聞。”
通過史料考察,我們似乎不難看清“康有為是戊戌變法領(lǐng)袖”的提法的成型過程:其一,在戊戌變法期間,由康梁等人的宣傳、頑固派的謠傳,使康有為成為“新聞人物”;其二,戊戌事變后,康梁攜手“創(chuàng)作”了“康記”戊戌變法史,又經(jīng)過海內(nèi)外長迭16年的反復(fù)“炒作”,使康有為由當年的“新聞人物”變成了戊戌變法的“中心人物”;其三,1911年,康有為根據(jù)已披露的戊戌變法史料,采取“因果置換法”,重新加工、整理并出版了《戊戌奏稿》,將光緒皇帝推行的眾多新政“安插”進自己的奏稿里,從而把自己美化成為“新政來源”,《戊戌奏稿》進而成為學(xué)者們研究戊戌變法的“經(jīng)典”;新中國成立后,湯志鈞等人誤入他設(shè)下的圈套,將《戊戌奏稿》中的康氏變法主張和戊戌新政一一列表排比,從而“坐實”了“康有為是戊戌變法領(lǐng)袖”之說。
謊言總有被揭穿的時刻。20世紀70年代初,臺灣學(xué)者黃彰建率先指出《戊戌奏稿》是康有為事后改纂的“偽作”;1980年2月,孔祥吉發(fā)表了《(戊戌奏稿)的改纂及其原因》一文,他明確指出:“整個看來,《奏稿》所輯康有為戊戌變法時之奏折除兩篇外均有不同程度的改動,不少篇章均系后來補綴,文句與原折幾無共同之處,有的幾乎改得面目全非。”近年來,隨著康有為的戊戌條陳原件和編纂上呈光緒書籍真本的陸續(xù)發(fā)現(xiàn),更使《戊戌奏稿》的研究價值進一步銳減。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戊戌變法期間,既然康有為的奏折大多數(shù)沒有送迭朝廷,其作用也無從發(fā)揮,那么,康有為的領(lǐng)袖地位又從何談起呢?
可以坦率地說,回到戊戌變法現(xiàn)場看一看,無論是資歷、地位,還是學(xué)歷、社會影響,諸多方面,康有為都不具備戊戌變法領(lǐng)袖的條件,充其量,不過是一個激進的變法思想宣傳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