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乃運
查干湖畔的村莊
我知道對我和同伴而言,走遍查干湖不是企望而是奢望,它縱長37千米,湖岸線蜿蜒128千米,水域面積420平方
千米,形成的濕地506平方千米,太大了。
靜靜地坐在湖畔的一條堤壩上,背對著漁村,面朝著湖壩內(nèi)的土丘和小港灣,看著婦女和孩子在土坡下的楊樹林里放鴨子,幾條漁船在港灣里緘默已經(jīng)很是滿足。天太熱,陽光太燥,到處一片白晃晃的,享受著楊樹冠布下的蔭涼,享受著寧靜,心是甜蜜的。去找人的當(dāng)?shù)嘏笥鸦貋?,讓我們上車走。車沿著湖岸,沿著矮丘下的土路,走了幾分鐘的樣子,停下來,停在一座村莊幾棟房屋間的空場上。那房屋是土質(zhì)的,茅草的房頂,發(fā)黑發(fā)暗。我已習(xí)慣了這里的土質(zhì)房子,雖然明顯感到了這里的房子與這兩日所見的土房子有明顯的不同,但并未覺得驚異,大同小異的差別而已,乃至下了車,走下坡,又回到湖邊的土路上,向前看到一隊人馬,聚在樹蔭下,才感覺有點不對勁兒了。人群中有拍攝電影電視劇的攝像設(shè)備,我懷疑起身后村莊的真實性。
“在拍電視連續(xù)劇,是反映過去查干湖漁民生活的?!碑?dāng)?shù)嘏笥颜f。
拍攝正在進行,主角是個年輕的女性,身穿乳藍(lán)色的大斜襟蒙族長袍,導(dǎo)演或者是副導(dǎo)演或者是場務(wù)一聲令下,先是一些短衣襟小打扮的漁民,扛著漁具向泊在湖邊的漁船上走。別瞧是幾個人,扛這拎那的,顯示的卻是小規(guī)模生產(chǎn)。女主角進了戲,她合掌而立,背著湖背著船在祈禱著什么。遠(yuǎn)處,一個嫂子模樣的女子從柴屋里走出來,向漁船這邊跑,沿著土路也就是大街跑,大概跑得不合格,半途被手勢令止,怔怔地看這邊的手勢,又跑回去,再推柴門,再跑,跑向街頭,跑向漁船……
演員們不像我們這么好奇,散落在林蔭里,穿著戲裝,閑坐著。長臂攝像機的一側(cè)停著一輛馬車,遠(yuǎn)遠(yuǎn)的樹林里還有幾匹馬在啃著地上的青草。從演員衣裝上說,我們是走進民國,走進二十世紀(jì)二三十年代的查干湖畔漁村了。我有了一種意外的驚喜:看人拍外景了。我想知道女主角禱告的是什么,但她聲如蚊蚋,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基本只是看神情的莊肅,嘴唇的蠕動,想聽什么也聽不清的。周圍的人誰也不說話。能聽見太陽暴曬的響聲。
我們走進了一段查干湖畔漁村的歷史,也是走進了一個無聲的時代。
但我看明白了一點:查干湖畔的蒙族漁民是定居的,有自己的村莊。蒙族人不吃魚,蒙族人是馬背上的民族。在這里,這些對前郭爾羅斯的蒙族來說沒多大意義,他們吃魚也捕魚。我看不明的是眼前的這個村莊是真實存在的村莊,由劇組借用的,還是劇組按照民國時期的老樣子搭建的。
日常所見的查干湖畔的村莊是干打壘的土夯墻,小柵欄門,院子很大,一般是兩個院,一個院里是菜園,垅垅菜畦,條條塊塊,種著各種蔬菜,一個是農(nóng)家的庭院,邊角堆柴堆物,院墻柵欄門旁有倒座房,正房兩側(cè)有棚屋。不管什么房都是用泥抹得光光溜溜,閃爍白色的泥光,頂是平的,不起脊不架坡,里面干干凈凈。
查干湖畔的蒙族人是定居的,過著農(nóng)耕生活,也過著漁獵生活,游牧生活的歷史早已結(jié)束了吧,習(xí)俗還保留著。那達(dá)慕的摔跤賽馬我們是親眼見了,為看那達(dá)慕賽馬,當(dāng)?shù)卮迕瘢ú桓矣棉r(nóng)民,漁民、牧民這樣兒的詞兒,恐怕都有點不確,不準(zhǔn))騎車自行車、摩托車、趕著馬車去看。草場遼闊,這一跑至少幾里路十幾里路。蒙古包當(dāng)然不難見,但那屬于度假村,供游客享受的。
除了那達(dá)慕,還有敖包,還有神秘的榆樹。敖包是土堆石堆兒,是山的代表。相傳成吉思汗被篾兒乞惕人追殺時,躲進了孛兒罕山,逃過了追兵。他對繞孛兒罕山說要年年祭它,月月向它祈禱,讓子子孫孫都知道這件事情!說完下跪九拜救了他命的孛兒罕山后揮淚告別。從此,蒙古人就把孛兒罕山視為最大的敖包,世代傳承祭拜。成吉思汗的蒙古部族最早是在山林里,自打他們從狩獵轉(zhuǎn)入游牧,從山林轉(zhuǎn)入草原后,因無山可祭,就壘土塊為敖包祭拜。郭爾羅斯部族又從游牧轉(zhuǎn)入定居,仍沒有改變這個傳統(tǒng)。榆樹崇拜不知何因。當(dāng)然,是自然崇拜的一種。一個蒙族小姑娘講她小時候的一段經(jīng)歷:奶奶拎著一籃子饅頭等等的好吃的東西出去了,她尾隨在后頭,悄悄地跟著,看到奶奶用平時舍不得吃的面食祭拜榆樹時,動了想拿起來吃的念頭。奶奶警告她,說榆樹是神,是會顯靈的,講了榆樹顯靈的故事,嚇得她躲在奶奶懷里。她的故事讓我看著所有的榆樹都神秘神圣起來,暗藏著一種可怕的,能主宰一切的力量。
最后的漁獵部落
還有更讓我驚喜的——入湖觀漁獵。我們是開著快艇進湖的,水域越來越浩渺,岸際的土丘越來越遠(yuǎn)??吹綕O船了,漁船上卻沒有人,人都在水里,水齊著胸,胸前是網(wǎng)繩,網(wǎng)繩成橢圓形,擰成一個8字,這8字得有幾千米吧?長長的,一頭直到遠(yuǎn)遠(yuǎn)的岸際,8字網(wǎng)旁,又隨網(wǎng)站成一個散兵線。散兵線在收縮,網(wǎng)也在收縮,魚從網(wǎng)繩內(nèi)蹦起來,蹦得好高好高,就像傳說中的鯉魚跳龍門,網(wǎng)就是龍門。魚兒們像過高地估量了龍門的高度,有的躍出三四十厘米,還有足足躍出一米有余的,奧林匹克競技場上競技似的,用盡了全力??吹紧~躍的場面,我們好興奮,開快艇的漁工像很了解我們的心思,哪兒魚多把快艇往哪兒開,但魚躍得非常沒有規(guī)律,那邊起了一群,快艇開過去時,魚卻沒了,水面平靜了,后面又有魚躍起來,一條、兩條,很快就一群,開始看不明白它們究竟是水底拔蔥式地躍,跳蹦床似的躍,還是跳遠(yuǎn)似的躍,只覺得網(wǎng)繩內(nèi)這個運動場很有刺激力,不知多少魚界運動健將體育精英在大展神姿,及網(wǎng)越縮越窄,才看出面前演出的是一場生死大逃亡,魚們的目標(biāo)是網(wǎng)繩外,有躍出去的,更多的則是蒙眼的猴子——瞎蹦。起跳點距離網(wǎng)繩太遠(yuǎn),那一躍最多半米遠(yuǎn),躍出的弧線倒很漂亮,優(yōu)美的拋物線。它們是怎么感覺到威脅的?第六覺感神經(jīng)?網(wǎng)留的空間是很大很大的,長有二三百米,寬至少也在幾十米吧。
魚躍的頻率越來越高了,網(wǎng)圈越來越小了,幾百米的水上網(wǎng)域白浮漂兒在并攏,越攏越長,攏成一條耀眼的長帶,長帶蜿蜒到遠(yuǎn)遠(yuǎn)的半青半黃的丘岸。當(dāng)網(wǎng)終于收縮成兩個盆狀的圓時,我們看到網(wǎng)里魚已擠成了疙瘩,錯落疊擁迸閃著青灰色的鱗光,仍有魚在奮力跳網(wǎng),跳得很成功,那都是些個頭較大的魚,年富力強的那種,它們從漁工肩頭擦過時,就像一枚出膛的炮彈,大張的眼睛里滿儲著魚死網(wǎng)破的果敢和英勇,目睹那眼神,你能感到心靈的震顫。漁工們也像動了憐憫之心,把年富力強的魚盡可能地挑揀出來,扔回湖里,只留下驚恐不安的小魚崽子們。長那么大不容易啊!好像在說。
漁網(wǎng)就是集中營,集中營里的俘虜上船了,我這時才注意到,裝魚的船是兩條,網(wǎng)也是兩張,水面上曾經(jīng)的8字網(wǎng)魚陣,不過是兩張網(wǎng)的對接。
我們的小快艇上也被扔上來幾條魚,全是大的,每條2尺多長,粗碩肥壯,我估計,是特意為我們的晚餐留下的。觀獵魚有功。
猜得不錯,晚餐除了一些涼菜,全是魚。
主人是漁場的場長,他告訴我們,網(wǎng)魚,一天兩趟,網(wǎng)有30拉40拉兩種,30拉是小網(wǎng),1800米,40拉是2400米,一拉兩翅60米。查干湖里的魚,有15科68種,最名貴的是鳙魚,大頭的是胖頭魚,青魚比胖頭魚還大,近年打下來最大的一條重78斤。小魚并非就是幼魚,它們大多已是成魚,而且年歲不小了,不拉上來在湖里不到3年就會全部死掉,反倒是我們看到的個頭不小的魚正在童少年期,品種不同,形貌不同,身個也不一樣啊。
話題扯開,我們幸運地走進郭爾羅斯?jié)O獵文化的歷史。
查干湖,最壯觀的是冬捕。千百年來,查干湖畔的郭爾羅斯人遵循著一個習(xí)俗,開始冬捕時,要舉行神秘的祭祀禮儀——祭湖和醒網(wǎng)。祭湖的供桌上擺著九種供品,燃著九柱檀香,堆起的冰雪敖包上插滿松柏枝,掛滿哈達(dá),身穿蒙古袍的頭人宣布祭湖醒網(wǎng)儀式開始,鑼鼓法號齊鳴,手持法鈴和奔巴的喇嘛圍著供桌、冰雪敖包、蘇魯錠祭壇開始圍繞,轉(zhuǎn)過三圈,合掌立在供桌前誦經(jīng)。身著傳統(tǒng)服裝,頭戴面具,手舞法器,打著旗幡、羅傘的舞者,在原生態(tài)的鼓點聲中跳起祭湖舞。舞有藏傳佛教的查碼舞,有薩滿教的薩滿舞,祭湖舞營造的氛圍是莊嚴(yán)神秘的,不知道蒙族的薩滿舞全是什么樣,藏傳佛教的查碼舞又是什么樣,與滿族的薩滿舞會有哪些不同,但那種氣勢,那種陣容,那種氛圍的渲染卻一點也不難想象,頭人在舞蹈中高唱起祭湖辭,把奶酒灑向湖中,祈禱天地、湖神保佑萬物繁衍,百姓生活吉祥安康。漁把頭則唱醒網(wǎng)辭,灑奶酒喚醒冬網(wǎng),祈禱豐收,漁夫們趕著裝滿冬捕漁具的馬爬犁在舞蹈開始時已威風(fēng)凜凜地進入場內(nèi)。祭湖、醒網(wǎng)禮儀畢,盛妝的蒙族少女們捧著奶干奶酒來為開網(wǎng)作業(yè)的漁夫們壯行,吃了奶干喝了壯行酒的漁夫們跳上馬爬犁奔赴冬捕網(wǎng)點的那一刻,是很有壯懷激烈的感慨,熱血沸騰的豪邁的吧!
鑿冰破洞的地點是由漁把頭指定的,破洞之后,串桿下網(wǎng),數(shù)千米長的大網(wǎng)相隔百米成一字拉開陣勢,幾小時后,千萬尾湖魚從冰洞中蜂擁而出,魚躍人歡,這種捕魚方式在世界上是絕無僅有的,規(guī)模宏大,氣象萬千。
冬捕儀式?jīng)]有成為歷史,目前它是前郭爾羅斯的形象工程,演義著厚重的多元文化的輝煌,打出的招牌是——最后的“漁獵部落”。
全魚宴和烤全羊
桌上的魚菜好吃,既鮮又美,主要是入味兒。誰都喜歡大魚,切下一塊魚塊來都一兩斤重,那是多肥的魚呀!但我從小就怵吃這種大個頭的肥魚,總有一種干肉渣滓的感覺,吃不出咸淡,吃不出油鹽醬醋的香味兒。沒別的,身邊沒人,不會做,做不好。那天,我在漁場吃到的大肥魚卻異常的香醇鮮美,無肉不入味兒,所有作料的味道都深浸在肉絲里,是燉的還是熬的?郭爾羅斯的蒙族人是怎么做魚的?
聊開了,才知道,查干湖畔蒙族廚師的烹魚技術(shù)并不比漢族差,燉、煎、炸、爆……樣樣都有,做成的魚菜冷、熱、生、熟俱備,軟、嫩、酥、脆俱精,香、甜、麻、辣俱全,而且歷史悠久,早在遼金時期,查干湖全魚宴就已負(fù)盛名了。出土文物表明,查干湖畔一萬年前是青山人居住的地方,他們是漁獵民族,是此地的土著,后來的演變,文字上沒有記載了,遼時,這里是遼帝“春捺缽”、“頭魚宴”的地方。遼帝四季各有行在之所,謂之“捺缽”。春捺缽,春天到查干湖,設(shè)帳住下,鑿冰取魚,取的第一網(wǎng)冰湖里的魚,要挑出最好的給皇帝做魚宴,皇帝一直吃到春盡乃還。那時的魚宴,不是今天的全魚宴,今天的全魚宴是在查干湖傳統(tǒng)燉魚方法的基礎(chǔ)上,以胖頭魚為主料,結(jié)合湖產(chǎn)的15科68種野生魚類的特點,按季節(jié)的不同,魚種的不同,數(shù)量的不同,用各種烹調(diào)的方法做出的魚宴,全宴是魚,惟魚是舉,不排除各民族烹調(diào)方法的大借鑒、大融合。遼代的皇帝再講究吃,也吃不過當(dāng)今盛世,有全國烹飪做后盾,還有世界料理在摻合呢。聽歷史,我頗感欣慰,場長招待我們的是便飯,有黃瓜蘸醬之類的小菜,魚可是最尊貴的客人才能享受到的的大胖頭魚,而且熱菜也是惟魚是舉,不是魚菜不上席。什么叫全?四個人能把68種魚全吃到了?有個兩三種,別無雜菜就是全魚了,只是比遼國皇帝少幾種魚,少幾盤魚菜罷了。
說到遼國皇帝的魚宴,我想,郭爾羅斯蒙族部落在到查干湖畔定居之后,是肯定受了契丹人漁獵生產(chǎn)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影響的。冬獵的祭祀禮儀中,醒網(wǎng)儀式的傳統(tǒng)來自契丹,醒網(wǎng)儀式和祭湖儀式本是分開的,郭爾羅斯蒙族興祭湖,契丹人興醒網(wǎng),后來才漸漸合二為一了。
查干湖全魚宴是查干湖風(fēng)情宴的核心,查干湖風(fēng)情宴在中國第三屆美食節(jié)上共獲7項金獎,幾種魚菜被評為中國名菜,烤羊腿也在金獎項目之中,查干湖烤全羊是郭爾羅斯最高貴的菜肴,以前是非王公不能享用的,我們在查干湖之行卻享用了。
吃烤全羊的禮儀很是繁雜,入蒙古包之前,有民族樂隊伴奏,有盛裝的蒙族少女敬奶酒,獻(xiàn)哈達(dá).開始,我是躲了,不會喝酒,不敢喝酒,三十六計,以躲為上.進了蒙古包,沒辦法了,人家說我年歲最大,得坐上席,總不能不吃飯吧,又是滿桌的美味。坐下,就是一連串的麻煩,烤全羊上來了,這是用一整套特殊的烤制方法烤制的,烤羊要選膘肥體壯的四齒三歲綿羊做原料,屠宰時必須用攢心法,從羊的胸部開刀,把手伸進羊腔里攥住心臟把羊攥死,以使羊不會大量出血,肉格外可口,羊宰殺后不剝皮,先把前腿掛起來開膛,掏出五臟,洗凈胸腔,然后用開水燙去羊毛,用堿水洗凈羊皮,在羊腔內(nèi)放上各種作料,讓羊四肢向上,羊背向下,用鐵鏈吊起來放在爐里慢火燒烤,烤好后,在羊的脖子上系上紅綢子,羊以臥姿擺入有彩紋花飾的推車內(nèi),推進蒙古包。進了蒙古包,不是展示一下大家就開吃,要把最尊貴的客人請上臺,手持刀叉剪彩,剪彩時有民族小樂隊演奏,有蒙族姑娘伴唱。推我上去時,主人客人怕我這最尊貴的客人端不住架子,顯不出尊貴來,又選了一位副手給我,兩貴合為一貴。剪彩我行,切肉的儀式交給副手了,喝酒出了毛病。副手大概是久經(jīng)陣仗的,蒙族姑娘舉盤敬酒時,他端起酒碗,用手指蘸了一滴灑向天,又蘸了一滴灑向地,再蘸一滴灑向前方,然后把酒碗原封不動又放回盤中。敬酒的姑娘們就認(rèn)可了,不再唱歌,放他過了關(guān)。問題是先敬的是我,我在沒看到他這一套之前要喝掉盤里的酒,不喝就為不敬,就不行,姑娘們就一直唱著歌,樂隊一直拉著曲兒。不能讓人家太受累不是,我把酒端起來喝了,誰知不是一碗是三碗,非三碗不過關(guān),悉數(shù)喝完,歌聲曲聲戛然而止,皆大歡喜,我可是傻了眼,面如紫茄,雙目血紅,顏色跟烤全羊已是一個級別。恰好又能撐得住看副手——第二尊貴客人的表演,看他彈指三滴酒全部搞定,我真就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倒是沒鉆地縫,鉆出了帳篷,跑到壓水機那討了碗水喝,然后躺在草地上,讓小蟲子滿身爬,在我的臉上親吻。
查干湖畔,夜晚最具風(fēng)情的是篝火火會,郭爾羅斯人敬重火,祭火神,拜火神成親,重要的節(jié)日,在夕陽西下后投入查干湖畔草原的懷抱,圍著篝火唱歌跳舞,熱烈狂歡。我們趕得巧,恰好是一個幾日,現(xiàn)在最時興最隆重的節(jié)日——旅游文化節(jié)、民族風(fēng)情節(jié),專業(yè)舞蹈隊被請了去,民族歌手被請了去,馬提琴手被請了去,熾熱的篝火下,看不見星光月光,看得見七彩歡樂之光,奔騰的歡舞之光,酒香、茶香、烤魚串香在鼻前飄逸,奔騰的馬蹄聲在耳邊回響,那是樂器模仿出來的,豪放的歌聲悠遠(yuǎn)而蒼涼,如同管樂隊中的長號,不知是遼闊的草原被吸納入歌聲里還是歌聲唱出了草原的遼闊,歡樂的安代舞飄逸的彩巾又如一朵朵彩云給夜幕下的篝火添了濃濃的柔情。安代舞本是驅(qū)病舞,有唱有跳,起源于郭爾羅斯的一個傳說,以后又由驅(qū)鬼療病安代生發(fā)出了相思安代、求子安代、祈雨安代,現(xiàn)在的安代是至純的民間歌舞安代,舞蹈可從幾人、幾十人到數(shù)百人,是節(jié)奏明快,舞步輕盈,歌聲動聽的喜慶歡樂之舞,舞者每人手里一條彩巾,舞得上下翻飛。坐觀的客人們終于按捺不住了,躥入場內(nèi),手拉手,圍著篝火蹦啊、跳啊,舞步的踢踏聲和烈火干柴的噼剝聲融成了特殊的交響。我沒有跳,也沒有唱,只是默默地注視著,觀賞著,腦海里縈繞著查干湖畔的村莊。我不知道查干湖畔有沒有典型意義的漁村和漁民,我只知道這里早已是典型的定居之區(qū),漁場的房子是鋼筋水泥的樓堂,紅磚砌筑的大房,連蒙古包都不再是氈帳,藏傳佛教的寺廟,王府的高樓和漢民族聚居地的建筑一樣崇麗輝煌。蒙族村民大都有漢名,最典型的蒙族數(shù)來寶也深融了漢民族數(shù)來寶的藝術(shù)要素,蒙族漢子腰間別的荷包,鼻煙壺等等都成了文物,但你絕不能說定居和農(nóng)耕文化的滲入就是漢化,這是一曲融農(nóng)耕、漁獵、游牧文化于一體的多元文化共輝的絢麗的文化長調(diào),一曲獨具查干湖特色的美麗漁歌。